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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寻不尽 > 乱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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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件秦朗清知道的事情,即便从地理上来算,秦朗清的老家泛义当时是蒲国以西远到不能再远隔着一道海的“蛮夷之地”,更别说还隔着另一道海的方馆,可这不能碍着她如此清晰地记得这位大将军的名字。

    记不住皇帝的名字,记不住事件的对应年份,也记不住前后的任何史实,秦朗清唯独对严未叙印象深刻。

    蒲国建国本来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后世正经流传下来的史书记载,前朝皇帝非要让位给一位从海的另一边和母亲一起逃荒而来的年轻小子。不正经的史书则说,这位年轻小子是承天之命而降,乃是真命天子。

    这位小子,后来的蒲国开国皇帝,倒是将国家治理得不错。可惜英年早逝,留给儿子的一众臣子里,最出色的是人近中年的武将严未叙。

    严未叙是正经的山野村夫,力大无比,打仗多靠蛮力,虽然年少成了名,可其他人多是瞧不起他,后来他又读了书学了兵法,这才有了后来常胜不败的大将军严未叙。

    时移世易,可叹后继者才智平平,也没有提拔出更多的好官来,更没有想出更好的利民之策。

    靠着前朝皇帝和开国皇帝留下的那点老本,蒲国勉强支撑了几十年,终于撑不下去了。

    垂垂老矣的皇帝刚刚传位给太子,暴乱就发生了。

    最后一战,已经古稀之年的严大将军披甲上阵,被敌军堵截在山谷之中,撞山石而亡。

    严未叙一死,通往都城的路再无阻碍,蒲国瞬间倾塌。

    史书上格外留了一笔给开国皇帝的一个孙子,八岁前他是个聪明绝顶的幼童,八岁后却没有在任何地方提起过,直到这次灭国。

    书上说,手执铁叉的他奋力杀了几十人,被乱刀砍死在皇太后、太妃、新皇帝及其妃子们躲藏的暗道外。

    秦朗清对钢叉记得格外清楚,因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是钢叉,。

    瑟瑟发抖的新皇帝跪地求饶,被封了个王,圈禁在都城里,然后开始了新的朝代。

    这就是秦朗清记得的全部,已经想清楚这里是幻境而胆子渐渐大起来的她,突然觉得做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她想去亲眼看一看这位严将军,只不过也只能想想,要说这后宫之中的宫女,恐怕只有在御前侍奉的那几位,才能有那么一丝机会悄悄地抬眼偷看几眼。

    也许抬起眼皮也还是看不见严未叙的脸,说不定要扬起脖子才行呢,这样做可就触犯宫规了。

    秦朗清自认没有任何机会能看见严将军,那就退而求其次,看看那位八岁后到死之前再也没有任何人提起过的神童好了。

    蒲国还没有灭国,如今是显和三十六年,皇帝登基这么久了,皇子众多。年长的已经离宫自己修建了府邸,除了太子之外,宫中大约只剩下未成年的那一些了。

    她不知道那位皇子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年龄,只是猜想不会在离开皇宫的那些皇子之中,毕竟再怎么也得在史书上记上一笔吧。

    而且,如果所有人都不提他,只能是因为他犯了什么忌讳,所以自己就算问大概也是问不出结果来的,话一说出口就又被拉出去了也不一定。

    这位皇子也是见不着。

    再这样下去,秦朗清就要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原本猫妖让她来的时候她就在想自己帮不到忙,现在倒是真的证实了。

    叹了口气,上半身躺到床上,两条腿还在外面一晃一晃,她眼前突然一黑,仿佛回到了举目看向面具人的那一瞬间。

    不,也许是之后的某个时刻,面具人向她抬起一只手,她就向那双手飞了过去,停在手心里,婉转地鸣叫了几声。

    似乎是作为鸟的记忆,但她记得自己抱住头,抵着树干站起来的时候分明是个人。

    人变成了鸟。

    秦朗清猛地从床上坐起,试了一下,自己飘不起来,也飞不起来。

    也对,她现在还活着,如果按她的猜想,那个即将被鞭打的女鬼就是之前的鬼魂湘姑娘,也就是有同一张面孔的独玉,那也是独玉死后的事情,现在怎么可能飘得起来。

    “你这在干什么?”尖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说话的是这几天一直在罚她的那位大宫女,此时手里托着一个盘,里面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用布匹遮盖着。

    对了秦朗清干了什么呢,她在房间里跳来跳去,只不过就跳了两三下,刚才发现自己猜想有误的时候就停了。

    所以这位大宫女已经看了她很久了。

    秦朗清赶紧低头缩脚,双手伏在腹前,轻声细语地回答:“腿脚有些酸软,活动一下。”

    按道理她还要在前头加上一句“回大宫女话”,可她发现若是没有那些皇上、太后、嫔妃以及他们贴身的侍婢侍卫在的时候,大多数人也就没这么严格,她觉得这样说话古里古怪的,当然顺势也就学起她们偷懒来。

    “天气转凉,这地又有些湿冷,活动一下也好。”大宫女没追究,把手上的托盘稍向她举高了一些,“各宫都在发新的冬衣,你,将这几件送到西大菖桥后面第七所院子里去。”

    秦朗清接了下来,又觉得不对,刚开口问:“可是……”

    “那院子门口有几盆秋石斛,前几天有人提说开得还挺好,想来这会儿不至于就开过了,你找到秋石斛就不会错。”

    “敢问,接赏赐的是哪一位——”托盘上盖的布是好布,下人也不住在西大菖桥,所以肯定是某位“主子”。

    呸,秦朗清觉得这个词也说不出口,幸好大宫女正巧也打断了她:“废话挺多,你不需要知道是哪位主子,也不需要说什么,将东西放到前院的下人房就行了,自有那院子的人去收拾。”

    “是。”秦朗清应声低头,大宫女满意地转身出去了。

    这位“主子”大概不受宠吧。

    偷偷掀起布匹来看不太合适,秦朗清伸手拍了拍,松松软软的,确实应当是衣服。

    路倒是好认,这宫里横平竖直的,西大菖桥就向西走,皇宫前半截,也就是南面,她们这些小宫女又过不去,自然向北走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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