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快眼小说 > 鸡叫凤鸣 > 第十九章 神秘来客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快眼小说] https://www.ky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老槐树还是那颗老槐树,石凳还是那个石凳。但早已物是人非。当年在老槐树下下象棋的两个老爷爷早已仙逝,耍扑克的老人们有的搬进城里有的住进医院。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也都长大了,进城考研的考研,打工的打工。村子里像是断了香火,人去楼空。

    尽管国家从2006年1月1日起就取消了田赋,废止了《农业税条例》,但我们村的农民仍然对种田提不起丝毫兴趣。粮贱伤农,每年打得那点粮食卖的钱还不够来年买化肥和农药的呢。进城打工当保安还能每月挣个两三千块钱呢。所以,村子里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进城打工去了。

    地荒了,又没有及时栽上树木,土质开始渐渐地变得松软,忽遇暴雨,洪水席卷着曾经是麦田里的泥沙倾泻而下,王丽娟家的老房子早已年久失修,经不起这一变故,彻底地坍塌了。

    王丽娟站在她家房屋的残骸前,默默地掉下了眼泪。她其实并不留恋自己的故乡,回北京半年多了,这是第一次回家,在她的意识里家永远会停在那儿,等着她。她迟早会看到自己的家。可是,家丢了,再也找不到了。王丽娟仰面甩了甩头,对我说:“走吧,先去你舅舅家把书还了。”

    去我舅舅家首先要路过我家。我们家院门大敞着,里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我出于好奇,进院一探究竟。

    “您好,你们这是在干嘛?”我问一个扛着涂料从我身边经过的人。

    那人回头看了看我,觉得我的问题很奇怪:“干嘛?干活呗。”

    “给谁干活?”

    “给工头呗,工头花钱雇我们,我们不给工头干活给谁干活?”

    我感觉跟这个人无法沟通,转身看看有没有眉眼稍微明白一点的没有?大伙儿都在忙活儿,没人搭理我,也没有人关注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这个家的小主人!

    “都别干了!你们谁啊?”我放开嗓门大声嚷:“谁让你们跑到我们家瞎折腾的?!”

    院子里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计,痴呆呆地看着我。从我家正屋跑出一个老年妇女和一个中年男人,老年妇女走到我近前,大惊小怪地嚷:“夏焱啊,真的是你回来了?我已经快十年没见过你了。长得真高。“

    我一看原来是我们村的喜欢给人介绍对象的崔二妈。她丈夫叫崔二,所以大家都叫她崔二妈。

    中年男人是这些人的工头,冲我点头哈腰:“我是他们的工头,有什么事跟我说。”

    “你们想把这个院子折腾成什么样?”我担心我的家会跟王丽娟家一样,王丽娟家已经从地球上消失,我担心我的家会在这些人的手里变得面目全非。

    “不大动,就是把屋子里面简单地装修装修。能住人就行。”工头跟我解释。

    我有点上火,王丽娟说我不是人,这个工头说我们全家不是人。“你什么意思?我们全家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了,你说我们全家都不是人。”

    “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说……”工头慌了,语无伦次。

    王丽娟抿着嘴笑:“又抠字眼儿。跟我抠还不够,逮谁跟谁抠。”

    干活的那些人,手里拿着工具,傻愣愣地看着我们,以为我和工头要打架。别看他们傻愣愣的,真要打起来,这帮人手里的工具瞬时都会招呼到我的脑袋上。这帮人愣着呢。

    “都别傻站着了,你们干你们的。”崔二妈转头越权命令那些干活的人,回头对我说,“你舅舅把这个院子租出去了,一个城里人,挺有钱的。我是那个人雇来给这些人做饭的,每月给我这个数。“

    崔二妈伸出五个指头让我看。我逗崔二妈:”五块?“

    “五块?五块谁伺候他?五千?”

    我对这个城里人充满好奇,别人都伸着脖子往城里跑,他却返璞归真地来到乡下?“崔二妈,那个人在吗?我想认识认识。”

    “进城了,说晚上才回来。”崔二妈说,“你舅舅也不在家,上山采风去了?”

    我为舅舅迅速转移爱好而折服。对崔二妈说:“采风?我舅舅这是又开始画上了?”

    “可不是吗?天天画,也不知道他每天画些什么。”崔二妈看到了王丽娟,“夏焱,这是你女朋友吧?”’

    我笑呵呵地点头:“准确地说,是我老婆。”

    “啧,啧,真是太漂亮了。简直是仙女下凡。”崔二妈的夸奖把王丽娟说的不好意思了,倘若崔二妈就此打住一定是个圆满的结局,可崔二妈管不住她的嘴:“听说没有,王树贵的闺女从美国回来了。还挺有钱,……不过,有钱顶个屁用?谁敢娶她?就那模样?丑的呦,鬼见了都会吓跑。“

    ”崔二妈。人家有钱,难道就不能整整容什么的?”我此话一出,后背被王丽娟恨恨地拧了一把。

    “整容?就她那模样,再怎么整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崔二妈信心十足地说。

    王丽娟恼羞成怒,拽着我就往出走。一边走一边用手指头掐我胳膊。再强悍的人也有她的软肋,王丽娟此时有点关娜的味道了,懂得撒娇了。

    “我说了,你也许不信,我真的没有整过容。我只是把下巴上的黑痣去掉了,那也算整容吗?“王丽娟一边走一边掐我胳膊,一边掐我胳膊一边向我辩白。

    我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地笑。王丽娟狠狠地拧了我一把:“不许笑,我真的没整过容。”

    “没整过容?谁信呢?崔二妈的评话,就算你整了都未必有好的效果,你就感谢你的那位整容大师吧。”我乐呵呵地说。

    王丽娟拦住要往前走的我,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那位整容大师就是你舅舅。”

    “我舅舅?我舅舅还学过医?”我好奇地问,“不对呀,你在美国,我舅舅在村子里,怎么给你整容?”

    王丽娟一副悲伤状地对我说:“小时候你舅舅不止一次地劝过我,不让我挖鼻孔,不让我吸水杯。我不听,大人们都说你舅舅是个废物,我不想听废物的话,同时我也不认为挖鼻孔吸水杯的习惯跟人的长相会有什么关系。后来自食其果。有一次,我找你舅舅去哭诉,后悔当初没有听他的劝告。你舅舅给我出了个主意,既然挖和吸把我变丑了,咱可以用夹和粘再把它变回来。到了美国,我按照你舅舅教我的方法,发誓一要改变自己的容貌。每天晚上睡觉都要用鼻夹夹住鼻子睡,用胶带粘住抿回去的嘴唇睡,十几年如一日,我的长相就这么慢慢地变回来了。”

    我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夹住鼻子粘住嘴巴睡觉?你不怕把自己憋死?”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说的都是真的。一、三、五夹鼻子,二、四、六粘嘴巴。”

    我接下茬:“星期日休息。对不对?”

    “我真的没骗你。不信你去问问你舅舅。我真的没有整过容。”

    我有点信了,人的五官就犹如人的肢体一样,你怎么对待它,它就这么回报你。喜欢用各种方式锻炼的人肌肉发达,喜欢胡吃海塞却又不爱运动的人大腹便便。王丽娟粗鼻孔和厚嘴唇是挖和吸造成的,同样夹和粘也能把它们变回去。倘若真是这样,舅舅的本事也忒大了,他可以去申请专利了。谁能想得到,胶带纸和鼻夹也能成为美容神器?也就是舅舅能拥有这样离奇的思维。

    总之,舅舅的办法不错,王丽娟也真是个有恒心的人,人家为什么能考上哈佛?有的女孩即使知道了这一秘方,也没这耐性,同时也吃不了每晚睡觉夹鼻子粘嘴巴喘不顺气的苦。

    舅舅果然不在家。院门上着锁。我从门梁的夹缝里取出钥匙,打开院门。院子里格外干净。不止干净,还有那么一股文人墨客独特的艺术范的气息。

    院墙上扒满了爬墙虎,院子左侧两颗杏树之间放着一个长椅,长椅两边竟然镶嵌两个废旧的大轮胎作为扶手,且擦拭的非常干净。这一创意既新颖又别致。院中央有颗枯死的树木,那棵树是在姥爷焚烧舅舅书稿后的第二天枯死的,舅舅没有把它锯掉,经过一番修修剪剪又涂抹上熟桐油形成了一个很漂亮的艺术品,艺术品上缠绕着彩灯,到了夜里一定很好看。院子里还栽种着黄瓜、西红柿、豆角、葫芦和丝瓜,舅舅的饮食绝对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

    春节前我来过一次,或许是满院子积雪的缘故,我对院子没怎么关注,照直和舅舅回了屋。我和舅舅有说不完的话。那一天,我和舅舅一直聊到半夜两点多钟才睡觉。

    当年姨夫逼我考现代文学专业,我也曾跑到舅舅这儿征求过他的意见。舅舅的话让我在顺从了大姨夫的威逼利诱之后,心情舒畅了很多。

    舅舅对我说:“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很不容易,要体验各种做人的滋味,要饱学各类知识,才能羽翼丰满遨游蓝天。不要觉得学这个没用学那个没用,学什么都有用。只要是正当的,不违法的。学习艺术当然是好事,但学习现代文学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担心毕业后找工作肯定会有困难,但这一段困难的经历就是人生的财富。人只有在逆境中才能领悟到人生的真谛。“

    念大学的时候,我虽然不太走心,但那段经历的确丰富了我人生的阅历。对鲁、矛、郭、老、曹、巴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些仙逝的前辈对我人生观的确立,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那天下午,舅舅用我买来的食材,炒了几个菜,我帮着打下手。傍晚,天还没有完全?透,我和舅舅便盘腿坐在土炕上,脸对着脸,就着小饭桌上几道荤素搭配凉热齐全的美味佳肴开始喝上了,从下午六点一直喝到半夜两点。整整八个小时,一个工作日所规定的时间,完全出满勤了。

    我和舅舅谈论的话题,永远不是房啊车啊这些让人得不到却又想得到逼着人心烦的无奈之事。我们谈论的是文学和历史以及在文学的路上和历史的长河中留下足迹的那些人。有时我觉得只有和舅舅在一起才能使我的心灵暂时远离尘世得到栖息。我喜欢跟舅舅聊天,聊什么我都开心。

    我们从鲁迅谈到胡适,从《白鹿原》聊到《围城》,从北宋牛儿刁难杨志谈到汉武帝时期狱卒欺负韩安国,从心狠手辣的吕雉聊到骄奢淫逸的慈禧,从奋发图强励精图治的秦孝公谈到抗日时期的延安,从刘备三顾茅庐聊到朱元璋访贤刘伯温,从文景之治聊到贞观之治,从赵高篡改遗诏残害太子扶苏谈到秦桧假传圣旨陷害忠良。从楚汉争霸中的韩信聊到了战国时期的商鞅……。

    “我觉得项羽当初看不上韩信是因为项羽自身的军事本领也很大,背水一战攻克咸阳战功赫赫。骄傲自满目中无人也在所难免。您说那个魏惠王是怎么回事?“我往嘴里送了牛肉,讨教舅舅。

    舅舅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递给我,我摆摆手,舅舅将烟叼在嘴上,点燃。“魏惠王那个人比较迂腐,看人看事情只看表面,不看本质。当时卫秧只是一名中庶子,相国公叔座临终前举荐卫秧为相国,那魏惠王就能同意了?就像现在,你去应聘一个职位,首先要看你的学历和工作经历,你什么都没有,即使你的办法再怎么管用,能让你应聘的这家企业走出困境扭亏为盈,人家照样不用你。现在的人都这么迂腐,何况古人?公叔座见魏惠王不同意,又出新招:要么重用商鞅,要么杀了商鞅。可魏惠王依旧榆木脑袋瓜一个。他压根儿就没想到一个中庶子能掀起什么大浪。“

    “结果商鞅在秦国变法成功,秦国由贫穷积弱逐渐变得强大,直至统一六国。可大秦帝国毁灭的也忒快了,原计划要从始皇帝开始一直传下去,结果传到二世就没戏了。“我补充着。

    “秦始皇那个人也挺有意思。“舅舅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当年他得到‘亡秦者胡也’的信息后,便忙着修建长城抵御胡人的外侵,竟然忘记了他的第十八个儿子名字就叫胡亥。胡亥和阿斗不同,阿斗傻但人还不坏。胡亥就不一样,人傻,心更毒。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全让他诛杀了。还有一些忠臣良将也在赵高的教唆下逐个处死。一系列的暴政,等到子婴掌权后,秦国其实已经灭亡了。“

    “唉,一个王朝说完蛋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为大秦王朝过早夭折而感叹。

    “这就应验了黄炎培所说的,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历史周期律。”

    “舅,你说,咱们国家现在能不能跳出历史的周期律?”我举杯跟舅舅碰了一下,两个人同时走了一个。

    “能,肯定能。”舅舅的态度很坚决,“毕竟我们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每个人都有发言权,我们有民主。只要每个人都具备民主意识,咱们国家肯定能跳出历史的周期律。”

    我想起了姥爷、姥姥、大姨、大姨夫、老爸、老妈、表姐、刘胖子、陈胖子,……还有我读大学时的那些个讲师,这些人一个个为了钱急匆匆地从我的眼前闪过,他们具备民主意识吗?

    我刚念大学的时候,思想有些混乱。因为给我们授课的讲师们思想就一直混乱着。我们那所大学是民办的,教授级的讲师根本聘请不到,学校也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些落魄文人站在讲台上糊弄我们。那些人上课的时候,他们会一本正经道貌岸然地照本宣科。讲鲁迅无非是引用《选集》里面的话,鲁迅的骨头是硬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等等。可私底下里聊,内容就大相径庭了。与我同寝室的几个同学有巴结老师的毛病。请老师吃饭总喜欢拽上我,并不是多一个人多双筷子那么简单,他们是要让我跟他们一起掏钱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师微醉,再从他嘴里说出的鲁迅已经变味了:“鲁迅其实就是一个政治打手,政治吹鼓手,从文学的造诣上看,我觉得不如钱钟书和陈忠实呢。”

    我感到非常困惑。放假了,我回到村子讨教舅舅:“舅,您觉得鲁迅、钱钟书和陈忠实这三个人谁的文学作品更有魅力?”

    “这三个人本身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鲁迅的伟大是他给中国人提供了一个独立人格的模式,钱钟书和陈忠实的作品虽然也在挖掘人性,但是没有给人指明方向。我个人觉得,还是鲁迅伟大。”

    “学校的老师说鲁迅只为政治服务?”

    “为政治服务有什么错?鲁迅所宣扬的一切,是属于他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政治。是拯救民族拯救人类灵魂的政治。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离不开政治。只是很多人误以为搞政治的只跟当官的有关,跟自己无关。把政治看成了权利和升官发财的途径。其实政治和当官是两码事。我们每个人都拥有政治权利,只有那些判了刑的人才会剥夺他们的政治权利几年、几十年或者终身。但我们这些没有犯过罪的人早已经自愿放弃了这种权利。放弃了政治权利,就不会积极地去参与政治,不参与政治?怎么体现主人翁的精神?怎么当家做主?怎么拥有民主意识?“

    我对舅舅说的话并没有完全认同,想回学校以舅舅的观点找那几位讲师再辩论辩论。可惜,开学后,那几位讲师已经离职跳槽了。

    我们学校为了招揽生源,给讲师拟定了一些规章制度,讲师给学生批阅作文的字数一定要超越学生作文的字数。这一规定逼得很多讲师离职跳槽,给学生批阅作文从网上复制摘抄是不可能的,那是一对一的教学。得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出敲。太辛苦了,工作辛苦不说,挣得又太少,拿什么买房买车?所以学校的讲师离职跳槽形成了风气。校方没办法,只能像街边餐馆的小老板锲而不舍地张贴招聘启事那样在网上轮番发布招聘信息,无愧是文化人,聘文写得很美:

    如果你寂寞于“一眼望尽职业路,悠然小利度余生”;

    如果你甘于多年的经验才华沉睡流逝于蹉跎的岁月;

    如果你不屑于急功近利一夜暴富,而愿如苍鹰般历练自我再获重生;

    如果你和我们有同样的梦想,为哺育新一代的文学青年,扎扎实实,勤勤恳恳,任怨任劳,请加入我们吧。后面留下了学校名称、地址、电话以及学校人力资源部的电子邮箱。

    稍微聪明一点的文化人一看就明白了,这个学校穷的给不起钱。还要像使唤马儿那样不给草让马儿不停地跑。也有怀揣梦想一头扎进来的书呆子,没几个月受不了,在网络上寻找准备跳槽的新单位,一旦对方同意聘用,这些人跟校方招呼都懒得打,撒丫子就跑。

    学校的师资出现了空缺,我突发奇想,走进校长室向校长推荐了我舅舅。

    “你说什么?高中毕业?我们学校聘用的讲师至少都是硕士学位以上,博士学位的也大有人在。一个高中生来这儿教大学?亏你也想的出来。……什么?他有这方面的能力?有能力怎么不去考个大学文凭?还在家乡当农民?高考谁都能考,八十岁的老头还在高考呢?你舅舅才多大?既然他有本事,你回去建议他,让他考个硕士文凭,拿着文凭来这儿应聘?“

    我被校长一通羞辱,灰溜溜地走出了校长室。同时明白了校长的顾虑:一个高中生来这儿教大学生?你这不是砸学校的牌子吗?学校还怎么招揽学生?

    舅舅考不上大学,他考过两次,两次落榜,他跟我一样,英语白痴,英语拉分拉的太厉害。不然舅舅现在或许是哪个学校的知名教授呢。我也一样,我要不是英语才考了十几分,我会来这个破三本的破学校就读?早进名牌大学了。可我和舅舅一个脾性,喜欢想事儿。走路想,吃饭想,看电视想,听音乐想,就是一边弹着吉他一边都在想事儿。唯独一边背英语单词一边没法想事儿。想不了事儿,心情就会烦躁,心情一烦躁,英语单词也就背不下去了。我们也曾认真学过大洋彼岸那一头的语言,实在费劲,上英语课,一开始强迫自己认真听讲,可听着听着脑子就走神儿了,到底想什么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是胡思乱想吧。

    舅舅和我英语差劲,但文笔都不错,作文的成绩在班里一直是名列前茅。唉,可惜呀,我们的偏科毁了我们的一生。其实钱钟书就是一个很偏科的人,当年他报考清华,数学不及格,被校长罗家伦破格录取。因为罗家伦当年考北大时数学是零分。民国时期的文化人哺育下一代注重的是传播知识培养人才。我们学校是民办的,是以营利为主要目的的。蔡元培、、、鲁迅他们招募学生可没有受到经济压力的羁绊,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爱钱。

    已经是深夜一点多钟了。我拿起舅舅的那本《泥石流自然灾害的预防与自救丛书》问舅舅:“舅,你是想自己治理泥石流吗?”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我买这本书是为了给有关部门写一封建议书,希望有关部门加以重视。我给有关部门写信其实就是参与政治的一种表现,其实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主人翁,同时具备了民主意识。因为泥石流牵涉到了我的利益,我要自己做主去改变这个现状,解决这个问题。”

    “写了?”我问。

    舅舅无奈地笑了笑:”写了,也寄出去了。“

    “结果怎么样?”

    “泥牛入海,肉包子打狗,杳无音信。”舅舅苦笑着说。

    舅舅的一生对泥牛入海,肉包子打狗,杳无音信这些词汇体会得淋漓尽致。当年他邮寄出去的小说全都是这个命运。

    “前一阵子,你在北京。你爸无聊,非要做东请我和你姨夫吃饭。他是想让我和你姨夫缓和一下关系。没办法,还是去了。酒桌上,我跟你姨夫提了泥石流的问题,毕竟他也是个处长。”

    我打断了舅舅的话头:“不用猜,我姨夫肯定会说,你一个破种地的,操那么多闲心干嘛?”

    我和舅舅相视了片刻,然后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