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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弑神歌 > 14.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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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方又仔细端详起那少年的眼睛,确实无半点光泽,应是不能视物没错,可这小子的言行举止着实古怪!

    瞎眼少年一屁股坐在斑竹编的蒲团上,撑着小脸,一双灰灰的眼睛微垂,看不出他的心思,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悲,沉寂良久,又撅着嘴吹起一缕额前的头发,显得很是无聊,见池方不做反应,便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你应该有在意你的人时刻牵挂着吧?我就不一样了,没人要我,也不重要,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掉一滴眼泪,真羡慕你啊。”

    池方听着这话心里一酸,在昆仑,虽一直有师兄和师尊的疼爱,但到今日为止都没有人告诉他,他的爹娘到底是谁。想到此处,不由对这孩子动了恻隐之心,抿着嘴,不再去看他,褪下衣裳,淡淡道:“夜深了,快点休息吧。”

    “你不赶我走了?”少年大喜,一张原本悲苦的脸上难得露出些欢喜。

    池方轻咳一声:“这房间本就是你开的。”

    少年笑了笑,秋末的风搅乱了夜里的云,熏炉内袅袅升腾的一层淡淡的烟气,被吹拂着散了去。

    息于塌,临窗远眺,有山不见高,海不见远,天不再阔,一轮如镜的圆月,银辉洒尽,檐顶略过南飞的青雀,不带一丝留恋与不舍。

    池方翻来覆去睡不着,摸着空瘪一半的荷包,心底亦是空荡荡的,回身瞄一眼打着轻鼾的少年,摇了摇头。

    次日一早,天才微亮,池方便睁开了眼,因即将入冬,清晨便每日来的都晚了些。

    这个时候的清晨着实有些冷,不过听风阁内早已点燃了几处小暖炉,舒适的很。但池方可没工夫享受这份惬意,昆仑弟子每日的晨修可是少不了的。

    盘腿而坐,沉心静气,凝朝息于丹田,徐徐下渗,贯通八脉,上至中枢,循环仙力往复经络,又回冲于额顶。

    到池方吐息完全,见那少年依旧睡与床上,便开始擦脸收拾行囊。能做他已经做了,自己也该走了。

    缓缓来于楼下,虽才是清晨,这街上已是人头攒动,街边早市叫卖声不断,好生热闹,池方买了两个鲜肉包子一碗清粥,才刚刚吃下一个,再伸手,另一只包子竟不见了。

    侧目一看,只见那瞎眼少年正拿着包子吃地津津有味“怎么只买了一个,够你吃的吗?”

    池方拳头一紧,心道这家伙怎能这般阴魂不散。

    “我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你。”

    “可我已经没钱让你骗了。”池方叹一口气,摇了摇空荡荡的荷包。

    即便瞎眼少年身世可怜,可他已再没兴趣也再没精力陪他玩下去了。

    “没事,我给你当弟弟,只要你留我一口饭吃就行。”少年不羞不臊地说道,仿佛理所应当。

    “这怎么可能,我日后要四海为家,江湖之中无依无靠,你跟着我干什么?”

    “可我无处可去……”瞎眼少年正说着话,大街上突然传来恶声阵阵,一帮人忙躲到道路两旁,听邻桌人窃窃私语,池方才知道,原是金家账簿的查账,普通平民都不敢多做靠近。

    原本神哉哉的少年,脸色骤白,拉着池方的手,连跑了两条街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少年依靠墙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池方盯着少年的眼睛,方才这厮拉着自己一路疾驰,走街串巷,不仅熟悉地势,且未碰到一草一物,这可不对头。

    “你不是瞎子。”池方一把将少年拎了起来,气呼呼地说道,“你小子一直在骗我!”

    少年悻悻的耸肩,一张小脸儿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说道:“我也没有说过我是瞎子啊,一切不过是你自己戏多,胡乱猜的,我又没有承认过……”他声音细而心虚,看上去委屈的不得了,不过,池方却再无好心放过他。

    还没等池方想到该怎么惩罚这小子的时候,忽地眼前一暗,来不及反应,脖颈上一痛,瞬间失去了意识。

    ……

    黑暗中,池方觉得全身疼极了,像是挨了一顿毒打,慢慢睁开眼睛,适应周围的光线。

    竟发现自己躺在一黄花梨木盘云大床之中,床周以鲛人纱遮光,以致其内光影粼粼,池方身上盖着的是十方麂锦被,一匹百金之数奢华异常。掀开鲛人纱,不大的房间内,左摆一套庆南妆春桌椅,右有一对祥云仙鹤茶几,青瓷贯耳瓶四只,梁顶又挂着一颗璀璨东珠,这使得池方一时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

    方才自己似乎是不小心被人偷袭了,被绑来了此处?

    远处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池方赶忙翻身躺回床上,只听一个少年的声音略略失望地说道:“还没醒?”

    走了两步,整个人却再也无法动弹,池方这次慢悠悠的从床纱内走了出来,掐着手指,绕到那人正前。

    果然是那个小道士!不过,现如今的他与之前完全是判若两人,一身华服,金线银丝勾勒,底面的广绫雀羽缎,一匹千金,且难寻觅,头顶青玉金丝玳瑁冠,脚踩一双蜀锦镂空白底靴,再想不出之前这厮的样子。

    “是……是我。”少年艰难地开口挤出两个字。

    “我知道是你。”池方坐于庆南妆春楠木椅上,右手食指捏地更紧了,少年瞬时觉得连气也喘不上来。

    “这是什么地方?”

    “是……是江都金府……”

    “江都金府?”池方惊骇,心底微微一沉,“你是金家的人?”

    少年一双眼睛转了转,喉咙内似乎堵着什么东西,含糊不清:“里宣……晃凯渥……”

    池方微微蹙眉,右手食指终是送了些许,少年脸上涨红,连喘了许久方才缓过来,抱怨道:“你险些将我憋死!”

    池方不耐性子,冲冲逼问:“回答我的话!。”

    “是是是。”少年吊着嗓子说道,“我是金家的人,却也不算是金家人……”

    “鬼话连篇。”池方真的懒得再听这浑小子诡辩,手指又再次捏紧,心中又想起八师兄清尘的叮嘱,他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你逃不走的。”少年的面颊已憋成酱紫色,“没有金家令牌,任凭你是大罗神仙也逃不出金家……”

    池方站起身来,瞄了一眼周围,气息扫过,确定这儿只有他们两人之后终于松开了手指。

    少年脚下不稳,一屁股跌在青玉石板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不等少年反应过来,池方一把掐住少年的脖子,威胁道:“你之前不是出去过吗?现在立刻带我离开金家!”

    少年毫无还手之力,整个人被提了起来“金家又不是豺狼虎豹的巢穴,你怎就这般想要离开……”

    “马上带我离开,不然……”池方掐住少年脖子的手重了一分。

    可那厮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悻悻说道:“就算你如今杀了我,我也没有办法将你带出去,真的。”

    “你……”池方大怒,少年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过是金家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抓你来的不是我,我也帮不了你的。”

    池方无奈松开了少年,却还是定了他的身,以防他逃。

    坐在椅子上,池方问道:“你说你被人抛弃,无处可去,现在又说自己在金家可有可无,不觉得可笑吗?”

    少年虽身子不能动弹,却还能言语,但没有大喊救命,反而平静的回答池方问题,慢悠悠地说道:“这两者又不矛盾,我父母抛下我而去,留我一人在人世间,寄养在金姓主家,可不就是可有可无。”

    “金家对你的态度可不像是可有可无。”池方冷笑。他感受的到,这间房子周围确实无人,可再外一圈,四面八方共有十二位高手守着,这可不像是对待可有可无人的态度。

    “这不过是金家为了那也没什么屁用的一丝名声,不能做绝,将我这个废人杀了丢了,更加不能苛责,呵呵,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怎样?我这个人又怎样?”少年笑的苦涩,话语里尽是悲凉。

    池方默默无言,不知做何回应,安静半晌,方才开口:“你为何会盯上我?”

    少年傻笑:“我昨日刚刚跑出金家,看你鬼鬼祟祟跟在金家暗影卫身后,似乎不知究竟是谁的府宅,看见金府牌匾之后默了下来,所以我便撞到了你怀中。”

    “只是因为这样?”

    “当然还有,你看上去老实,似乎是某个门派下山修行的弟子,憨憨笨笨的应当好骗……”

    池方翻了一个白眼,吐了口气,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逃离金家?”

    少年皱紧眉头,似乎在想如何回答,忽地自嘲般笑起来,随即说道:“若你每日都活在监视之下,你难道不想逃吗?”

    每日吗?感受周围十二人的气息,与环境融为一体,可见不是一时如此,少年应该没有撒谎。

    而对于这小子本身,池方从一开始便察觉到,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毫无灵气慧根,这样多的修行高手监守他,未免有些明珠弹雀,如此锦衣玉食之下,却毫无隐私自尊,这样的生活着实可怕。

    池方解了他的定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萧继。”少年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肩膀,“我父亲是金家人。”

    “你是金家的表少爷?”

    “可以这么说吧,但谁又稀罕?”少年语气中竟带着些心酸。“还有,别白费力气了,你逃不出去的,除非金玉蝉点头,不然,你只能跟我一直待在这里。”

    “不行!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怎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金萧继忙拉住他:“你别急,很快金玉蝉就会见你,届时他会放你走的。”

    许是昨日一直陪在金萧继身边,池方觉得,这家伙虽然不靠谱却也不会害他,便也不再说什么,看着窗外的天,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空一边是黑云密布,一边红霞流光溢彩,“小小”金家让他心底升腾起一抹不安,不知吉凶。

    大概是太安静了,金萧继着实是闲不下来,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我问你,昨天你为什么跟在金家的暗影卫后面啊?”

    池方看着他,那双眼睛依旧灰蒙蒙的,竟有些让人看不透。金萧继见状忙捂住眼睛,笑着说道:“我这双眼睛是打出生起就这样,我娘难产而死,我爹也得了一场大病,随着我娘去了,金家人都说我是天煞孤星,不敢靠近我,甚至不允许别人知道我的存在……”

    池方身觉抱歉:“我无意冒犯。”

    “没关系,我无所谓啦,哈哈哈哈。”金萧继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跟踪金家暗影卫。”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金萧继回答的相当痛快。

    “我心中诡异究竟是谁要捋走花魁,怀揣正义想要将人带回去……”

    还没等池方说完,这金萧继便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连连拍着大腿,好似失心疯一般:“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们这些门派弟子都傻的很,哈哈哈哈哈哈……”

    池方的脸憋得通红,变得疾言厉色起来:“笑什么笑!该你回答我了,金家为何要劫走祭河大典上的花魁?”

    金萧继那一双灰白色的眼睛闪过一抹狡黠,吐着舌头跳了起来:“就不告诉你……”

    “你……”池方心中怒火中烧,抬手一指,金萧继哪儿还能动弹,忙陪笑说道:“我开玩笑的,你快放开我,我告诉你,告诉你还不成吗?”

    原来,江都乃至整个□□最大最奢靡的销金窟红袖招仙楼乃是金家门下的青楼,金家培养出来的花魁自然是精妙无双,不仅美貌绝色,能歌善舞又精通琴棋书画,那一颦一笑足以勾人心醉,虽不待客,却令天下男人相忘。

    这就是这么一个“红袖招”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五日前竟被毒杀。那□□之迅猛狠辣,以至花魁全身溃烂,面不能视,极为可怖。

    花魁遇害,红袖招上下立即封锁了消息,可这花魁终究要见人,事情是藏不住的。

    金家为了将此事不走露半分,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招罗美人,而时间紧迫,既美貌出众又能歌善舞之人,祭河大典上的极品花魁便是最好人选!

    金玉蝉有一婢女,精通易容之术,只要将掳来之人洗脑换面,便再无人可知。金家只需抛一具面容尽毁,衣服相当女子尸体,便可以假乱真指鹿为马说那便是游街花魁。

    “这是金家贯用的套路,用最小代价,无声无息地将事情抹的干干净净。”金萧继嘲讽的说道。

    话才刚落,门外进来一人,宣道:“表少爷,大少爷说了,要见您和您的朋友,这会儿就随奴才去清辉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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