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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指了指天空中盘旋着的两只飞鹰：“刚才只顾着看山下，忘了秦军还有廷尉府特有的讯鹰。”
颜硕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两只鹰正盘旋在山顶上空，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鸣叫。
“这下麻烦了。”颜硕看了看崖下的山谷中，时不时晃动的杂草灌木，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项羽他们还没有全歼原先冲入灌木阵里的四百多骑卫。
张良眼中也尽是担忧之色：“山下那片灌木丛，困住几百秦军骑卫是不成问题，但如果再多了，可就兜不住了。
而且，刚才一阵厮杀，他们原先布置在杂草丛林中的那些能起到迷惑作用的障碍几乎已经快破坏完了。这时又来一支秦军，项少将军他们可就危险了。”
“那……怎么办？”颜硕虽然不太喜欢项羽那牛气冲天的脾气，喜欢呛着人说话的语气，还有那目中无人的眼神，但还是替他担心起来，毕竟反秦的这杆大旗还得他来扛呢。
如果项羽没有把章邯的三十万秦军打败，凭刘季能把秦国打败？那是不可能的，刘季完全是趁着项羽抵住了秦军三十万主力，偷袭进了咸阳城，才得到汉王的称号，从而拉起大军的。
说到底，就是相当于偷了项羽的胜利果实才坐大，要是开始就让他和秦国硬抗，只怕十个刘季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
颜硕也是打着这样的小算盘，将来项羽打头阵，他就好在后面凑准机会捞好处，用最小的代价换来胜利。如果项羽在这里就翻了船，能不能推翻秦国都是未知数，还谈什么捞好处。
“要不我们给他发个信号？”颜硕试探着问张良。
张良摇头道：“怎么发？下面正杀得难解难分的，你喊他们也听不见。而你我这样的，跑下去报讯的话……那是找死，除非……”
颜硕左右看了看：“你的意思是让钟离姐妹下去报讯？”
张良眉头皱了皱：“军阵之中，武技很难施展，这点你曾经说。但如果只是报个讯，报完就马上逃离，她们要比我们两个强太多。”
“可是……”情况虽紧急，但颜硕还是怕钟离姐妹有什么闪失：“万一乱阵之中一时跑不出来，那可就麻烦了，何况，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让她们去，我这心里……”
张良想了想：“问题是我们两个大男人加起来，也抵不了她们姐妹其中一人十分之一的本事，事态紧急，要不……你先问问她们的意思，如果她们不愿去，那就算了。”
“我是她们的掌门，要是我去问的话，和直接命令她们有什么区别？”颜硕说道：“要问你去问，如果她们觉得不可行，不愿去的话，就不要勉强。”
张良看了看钟离姐妹藏身的那株大树嘀咕道：“你的小心思还真不少，就是不会顾大局，不过，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就我去问吧。”
张良猫着腰，小心翼翼绕过山崖，刚要走过去，钟离姐妹已经从树下跳了下来，沿着仅能容一脚落地的崖脊上跑了过来。
颜硕自问这样的悬崖绝壁上他连慢慢走都提心吊胆的，如钟离姐妹这样奔跑跳跃，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
二十多米的距离，姐妹两人三、四次起落就已经穿了过来，反倒省了张良过去。
“掌门，又来了一支秦军骑卫，要不要通知他们？”最先跑过来的钟离若雪问。
“怎么通知，两军交阵可不是比武斗技，人马交杂，刀剑无眼，很危险的。”
“危险是有，但如果不通知他们，秦军内外夹击，他们肯定要吃大亏，甚至……一个都跑不脱。”
颜硕看了看张良说道：“他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我做不了这个决定。下面几百人厮杀在一起，一但卷进去……”
“我去，”钟离若冰接话道：“你们在这等着，我一个人去就行，我的腾纵之技比小雪的稍好一些，想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不！我也要去。”钟离若雪抢道：“大师伯都说过，你我姐妹的合击之技配合得最好，合击之下，顶级高手也奈何不得我们，何况军阵之中，你我如果背靠着背，就能抵御更多的人，两个人去比一个人危险性更小。”
“不行，掌门和张先生都没练习武技，你得留下来。”钟离若冰坚持。
颜硕听了钟离若雪的话，又见事已至此，只好说道：“不用管我们，按小雪的说法，你们姐妹两一起去危险性更小的话，那就你们两都去吧。
我们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倒是你们，下去后，一切以安全为要，报完讯就跑，哪里好跑就往哪里跑，不一定非要返回这里找我们。你们安全后，我和他会自己返回百草山居的。”
来之前，颜硕在空间里放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所以，他并不怕。
钟离若雪还想留下妹妹保护颜硕他们，张良也说道：“他说的没错，不通知项少将军，于理于心都说不过去。通知的话，又会有危险。
但如果你们姐妹两一起去更有把握的话，还是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我们躲在这崖顶之上，能有什么危险，不用想着保护我们的。”
钟离若冰最终还是同意了，但却提醒道：“秦军出动，不仅有廷尉府的细作，暗哨还会四下探路，有时，廷尉府的高级哨首，甚至武技深不可测的都尉哨军也会出动。你们还是小心一些，尽量不要暴露形藏为好。”
“放心吧，我们会藏好的。”颜硕说道：“动作要快，秦军的援军速度很快，再晚了只怕来不及了。”
颜硕他们位于山顶一处高崖之上，他们能远远看到山下的情况，但秦国援军也都是骑卫，速度很快。再迟疑下去，就要来不及了。
“走！”钟离若冰招呼妹妹一声，一个纵身，从悬崖顶上飞身跳了下去，直接落到下方五、六米处一个突起的山崖上。身形稍缓，又是一纵，跳到一株伸出悬崖，手臂初细的树木之上，再一荡，又往七、八米远处的山石上落去，看得颜硕手心都捏出一把冷汗。
钟离若雪保持了一些距离，也随之跳下山崖。姐妹两配合默契，姐姐往左跳时，妹妹就往右落，哪怕踩到细小的石块滑落也不会伤到下面的人。
颜硕仔细看着两姐妹飞快往崖下跳去，渐渐觉得她们所说的腾纵之技，其实和后世的跑酷差不太多，不过可能由于这时代的人自幼就训练，力量和协调性方面更好得多，腾纵得更远，更飘逸灵活。
转眼之间，姐妹两都已经下到了崖底，顺着山坡一路急行，很快就蹿进了正在厮杀着的灌木丛林之中。
颜硕手心捏着一把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她们……真的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看她们下崖的身手就能看得出来，她们的武技已经无限接近一流武者，寻常的蹿屋越脊对她们来说，更是如履平地。”
“那是现在这房屋本就不高。”颜硕嘴里嘟囔了一句。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张良听到了：“不仅是能蹿高跳低，一流武者的反应也远超常人，除非是脱力了，不然，普通士卒是很难伤到他们的，刚才你也看到了，项少将军击杀上百秦骑，不也丝毫无恙么。”
“他是怪物，不能比。”颜硕苦笑道：“纵横古今，如他那种勇武的人，能有几人呢？”
“这倒也是，项少将军之勇，亦是良平生仅见呐。”张良也是心存无限感慨。
就在这时，颜硕看到灌木丛中一阵骚动，浑身是血的项羽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身后紧随着钟离姐妹及其他项羽的部卒。
“嗯”张良也发现了崖下的变故：“项少将军这是……难道他还不准备逃，还想依凭地利再杀一阵？”
“还不逃？他这是找死么？”颜硕大为着急：“你看跟着跑出来的人，只有两百人左右了，刚刚在灌木林里，秦军被有心算计，损失惨重，但项羽一方的人也折损一百多人了。”
“不然。”张良继续说道：“你看那片灌木丛林上方的山坡上，遍布石块。因土少，灌木难以生长，到那里就没什么树木了，但那满山坡的石块，应用得好，也是一大杀器。
实在难得啊，百年将门世家的子弟，果然不凡，单论排兵布阵，冲锋杀敌，吾不如他也。”
颜硕看了看崖下，又看了看张良：“你都不如他？”
张良点了点头：“是的，不得不承认，项少将军确实是绝世勇将，我不如他，不过，如果是我来指挥的话，几乎歼灭秦马五百人后，接下来肯定不会再打了，凡事要以全局为重，这样的战法……怎么说呢？
对于拥有百万大军的大秦来说，就算灭了他一千，甚至数千，乃至上万秦骑都造不成什么决定性影响，但对于正在荫芽状态，准备起事的楚国项氏来说，折损数百人都是难以承受的代价啊。”
颜硕看了张良一眼：“如此说来，还是你更高明一些，你是纵观大局，是谋者，而项羽只是冲锋杀敌的勇将。”
张良轻轻摇了摇头：“各有所长而已，我主要考虑的第一层意义是要对大局有益，第二层则是要对当下有利。灭掉秦军一个五百骑，秦军往上传报，也只属于百人之损，归于小乱都属正常，不会招来大规模围剿。
这些年各县中也不少这样的小暴乱，都是四下帖出告未，抓捕一段时间，逮几个人顶事，然后，就不了了之了。但如果灭了秦国一千骑，那性质就完全变了，必然会引起秦国高层重视，发下四海捕告，再想脱身就很难了。”
颜硕听完，在心里对张良的“运筹帷幄”又多了一层了解：“所以说，你是棋看三步，项羽顶多只能盯着眼前这一步。有道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仗，如果没有必要，是不应该打的。
至少，对于正在酝酿起事的楚国来说，如此硬拼，确实太划不来了，因为这些士卒是种子，而不应该拿来这般挥霍掉。”
张良转头看了看颜硕：“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不错，你这话有点意思。”
颜硕没接张良的话，再次看向崖下山坡上正在搬砌石块的项羽及他的那两百多部卒，张良和项羽谁高谁低，心中已经不言自明。
项羽这家伙，就适合冲锋陷阵，猛砍猛杀，但全局观确实弱了一点。不然，也不会打进咸阳后，还放弃了易守难攻的咸阳，非要图富贵后回乡显摆，跑回彭城那个四面都没有屏障的地方去定都。这注是项羽目光短浅，决定了他终将会败。
如果他那个善于运筹的叔父项梁不死，他一直是个打头阵的大将军，那最后可能就没有刘季什么事了。
只可惜，项羽这个非常会打仗的大将军，偏偏做了需要用纵揽全局，用脑子考虑问题的统帅的位子，最后只落得一个自刎于乌江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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