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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像一盏灯,摇摇欲坠地吊在穆熹酒楼的上方,似乎轻轻一吹,就会熄灭,甚至是掉下来摔个粉碎似的。而这座雕梁画栋的著名酒楼就垂手而立在漫天的夕晖中,撑起了寒炀城繁荣的半壁江山。

    要说做生意这行,口碑是需要炒作的,炒作是需要资本的,然而这座巍峨的酒楼看起来的确拥有这样的资本。莫天依跟在莫苒芝身后,缓步走进酒楼。

    寒炀城不属于任何封地,它是白葛凉皇帝亲自管辖之下的经济之城。而寒炀城里著名的穆熹酒楼,早在建成之初就声名鹊起,吸引大批富家子弟慕名而来。

    不愧是寒炀江边的经济命脉!

    这是莫天依走进穆熹酒楼的第一个念头。

    这位仁兄的童年真可谓是苦大仇深,父亲夺位失败,自己就随父亲一起滚到了那个巴掌大的鸟不拉屎的封地。虽说挂着皇亲国戚的名头,却过着变相软禁的生活,朝廷担心藩王(尤其是莫天依的,或者说白洛七的父亲白梓渊)造反,于是就削藩,家里护卫就只剩下了十几个人,别说造反或是搞个军事游行示威了,即使抓个小偷都够呛。

    当莫天依来到这座雕梁画栋的酒楼时,他才惊奇地发现,原来,生活可以这般美妙。吵吵闹闹的酒客围坐桌旁,醒侃四海事,醉卧美人膝。抬眼是滔滔不绝的寒炀江水,低头是一盏倒印着辉煌灯火的美酒,谈天论地,醉生梦死。

    莫苒芝一杯又一杯地劝酒,莫天依一杯又一杯地喝。他扶着栏杆站起来,远处寒炀江上的落日都有了重影,随着浩浩荡荡的江水晃啊晃……

    终于,莫天依又把目光收回到近处的饭桌。酒楼里人声鼎沸,神色谦卑的侍者一路小跑着上菜,还有许多忙着把客人只动了几筷就宣布不吃了的山珍海味端走倒掉。

    莫天依只觉得自己被掏空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抛在脑后,昏沉的快乐感慢慢填充了他的整个意识。生活真是如天堂一般!

    旁边莫苒芝一直用不冷不热地目光注视着他。“差不多了,准备走吧。”莫天依已然软在了桌前,只是冲莫苒芝无力地摆摆手:“还早,再喝几杯吧……”

    莫苒芝拉起趴在桌上的莫天依,沉声道:“你且和我去街上走走。”不由分说把莫天依拖到了穆熹酒楼面对的集市上。

    出了热闹的酒楼,周围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于是莫天依看到了炎凉。

    那些衣不蔽体、瘦骨如柴的人们,伸着枯柴一般的手,在路边乞讨,被衣冠楚楚行色匆匆的赶集的人们一脚踹开,甚至连呻吟的气力都没有。

    莫天依不敢面对那些被绝望拢上一层迷雾的眼睛。他们大都是因为负担不起繁重的各类税收而被驱逐的穷苦的人。他们居无定所,面如死灰,并且对一切都不再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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