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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顽石青书 > 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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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阳光甚好,惠风和畅,我站在云州城内小拱桥边的栏杆旁,等一个人。云州城首富沈家次子沈庭初,年十六,自幼患有心疾,大夫请过无数,皆言其活不出十六。城门口的告示牌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寻医榜,上头写着,重金急寻天下名医,治愈沈公子心疾者,黄金万两与沈家城外的南山别院为诊金。

    几个金字砸得全城人唏嘘不已,我是不明所以,略略打听了一番,才知晓他们为何这般模样了。现大靖全手全脚的丫鬟小厮卖身价也就五十两银子一人,黄金万两足够一寻常百姓人家几代人吃喝不用发愁,再加上南山别院、、、、、、众人摇头晃脑没再言语。

    我不懂医术,没敢揭那寻医榜,又打听一日,探到沈庭初每隔半月必来春风楼找锦瑟姑娘听曲,很是凑巧,正是今日了。其实,我也挺好奇的,身子骨不好,怎的还老往那些风尘之地跑?!不要命不想活了?

    一辆很是华丽精致的马车与一辆寻常朴素的马车一前一后行了过来。我前看看后看看,甩开手中冠带,走向前面华丽精致的马车,态度诚恳,拱手作揖道:“打扰片刻,请问马车内可是沈家公子?”其实我已肯定里面就是他了,只是凡人大都喜欢礼数周全之人,初次见面,还是入乡随俗,客套问上一问的好。

    马车车辕上坐着的灰衣小厮双眉一吊,手中鞭子随即呼呼挥向我,骂道:“哪来的下贱小子,生了几个胆了?竟敢拦我们郡主马车。”

    郡主?我僵住!这般华丽精致的马车,不该是云州首富之子坐的么?愣愣转向后面那里朴素的马车,难道那个才是?

    “怎的还不让开?”小厮又是呼呼一鞭子向我袭来。

    我睡了些年,怎么凡人就变得这般粗俗无礼了?灵力一挥,鞭子断作两截,我盯着他漠然道:“打上瘾了还是怎的?”

    小厮膛目结舌的看着断鞭指着我“你”了半天都未你出后面话来,气得浑身乱颤。

    他身后上绣得金晃晃的布帘动了动,一只芊芊玉手拂开小半边,露出一张明艳娇容来,黑白分明的大眼愣愣瞪了我半晌后,小脸微红,菱唇轻启,柔声说道:“下人不知礼数,公子莫要见怪。”

    我放下心来,总算来了个知书达理的人,飒然摆手道:“无事。”我一向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小器之人,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这叫喜怒不形于色。

    女子柔情绰态,香帕轻掩红唇,细声问道:“公子大度,敢问叫什么名字?”

    我究竟睡有几十年?凡间现如今不兴礼尚往来,你拱手过来,我还礼过去了么?大靖女子见到男子不都是微微垂首,弯腰便是一礼么?怎的改成香帕半遮面开口就问他人姓名了?

    马车上女子还在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珠子望着我,我双手作揖愣愣道:“在下青书。”

    女子红唇轻抿一会,又问道:“那,家住哪里?可有”我蹙眉看着她脸红了半天都未将后面没说全的话说出来,这主仆还真有些喜欢将话说一半留一半。

    “哦!我住岐山,离这挺远,离京州城略近些!”我客气答道,想了想又说道:“那个,实在对不住,在下认错了马车,耽搁你赶路,你请先走。”说完侧过身随意的站在石板路边,让他们过去。

    “不耽搁!”那女子对我的笑着说完,小巴一扭放下了布帘。只是那笑意瞧着太渗人了些!跟山间花豹盯住野猪仔似的!我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慌忙往后边停了好一会的朴素马车奔去。

    沈庭初也是个好性子,前头耽搁许久,也没遣人过来瞧瞧,一主一仆,就那么一里一外静静的坐着等着。

    我行至他们马车前,态度诚恳,拱手作揖道:“打扰片刻,请问马车内可是沈家公子?”这回是决计错不了的。

    小厮客气回我一礼道:“正是我家公子,请问您是”

    遇上礼仪周全之人,你需得以礼相待,我颔首和蔼道:“在下无名小辈也!听闻沈公子自幼患有心疾,在下不才,有一小方,虽不能治愈公子心疾,却能缓解公子心疾之病痛,不知公子可愿试上一试?”

    马车里的人淡淡说道:“这番话,去沈府同沈老爷沈夫人说吧!请大夫的人是他们,不是我。”

    嗯?这话是怎的个意思?我沉着道:“沈公子,在下治你的病,自然同你商量,与他人无关。”

    车里人又淡淡道:“我并无万两黄金付你,更无南山别院赠君。”

    我淡然道:“哦,这些么?公子尽管放心,在下为公子治病,并未打算收那些身外之物,治病期间只需给我一榻一桌便可。”

    青色布帘被一只瘦得皮包骨的长指拂开,里面的人静静看着我,我亦静静看着他。这一世的他,被心疾折磨整整十六载,清秀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的薄唇紧紧抿着,干净清澈的双眸,让人心疼不已。

    我缓缓吸口凉气,喉间灼热终于减轻些许,黯然道:“公子,受苦了!”

    他仍然在静静看着我。许久,淡然一笑,如春风拂开枝梢的花骨朵,一股清香,直入心窝,说道:“好!许你治我!”

    我愣住!这般就应下了?

    沈府在云州城东南边,离以前君珩治水患时住的临时王府不算太远,马车路过那府院门口时,我忍不住看了许久,直到再看不见才放下布帘。明明人就坐在身旁,却是他又不是他了,这滋味真是、、、、、、苦不堪言!

    终于明白淮云当初说出那些话时的无奈了!我记得全部,你却忘记了所有!

    胸口又堵得透不过气来,默默捶了捶心口,觉得上回重伤让我可能也患上心疾了,它总时不时的堵住,这滋味委实不好受了些。

    沈庭初皱起眉头盯着我捶在心口的手问道:“公子,不舒服?”

    我没弄明白他这话之意,放下手不解的看着他,顺着他目光又瞧了回来,“嗯?哦,不是,只是有些透不过气来。”

    “马车内是有些闷!”沈庭初淡笑道,可能因为心疾原因,说话声音很轻很平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公子,有些似曾相识,很熟悉的感觉。”

    我瞧他身上盖的毯子滑落些许,伸手替他拉了上去,突然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愣住,抬起眼皮看向他,他也正在看我,干净清澈的眼底尽是我微怔的模样,他又笑道:“应该没见过,公子才来云州城,我也从未出过城门半步,怎会遇见你!”

    “哦,是么?”我收回替他盖上薄毯的手,讪讪笑道,“我叫青书,不用公子来公子去的,你唤我青书便可。”

    沈庭初身子差,很是畏寒,将毯子又拉高些许,道:“青书,很好听的名字!我没小字,你便唤我庭初吧!”

    君珩当初也没小字!我不由自主的说道:“我替你取个小字可好?”说完才发觉这般太过唐突,初次见面不该如此鲁莽,但话已如覆盆之水,再收不回。只能小心翼翼看着他,看他可有不悦之色。

    沈庭初惊了下,诧异的看着我问道:“替我取小字?”

    我默默点了点头,道:“是是啊。”既已说出口,索性说全了吧!“长风!长风可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沈庭初静默片刻,似在思索,又似不悦,神色莫名。我有些紧张,暗暗懊恼自己太过心急了些,他还未与我相熟到可以为之取小字地步,不该话不过心,随口瞎遛。

    又片刻,沈庭初终于开口悠悠说道:“只怕长风已无力破浪,云帆再撑不到沧海了,别再糟蹋了一个好名字。”

    他紧闭双目,不愿再多谈,我亦缄默不语,陪他静静坐着。哀莫大于心死!他这般,我要如何做才好?

    沈家宅院很大,很是气派!亭楼阁宇廊桥回转,奇花异草争相斗艳,香气袭人。沈庭初将我带回他的瑞园后,吩咐阿问,就是驾车的小厮,带我去偏房休息,自己则去了书房里。

    偏房有些偏,离沈庭初的书房有三条长廊,一座亭子,两座假山,还有一块刚冒出不少荷叶尖尖的池塘。

    “你家公子的瑞园很是精致啊。”前头带路的阿问一句话没有,只是默默在前头走着,我只能寻些话来搭讪,看可能问出些长风这一世的爱好脾性来。

    阿问头也没回淡淡道:“瑞园是宅子里面积最大的园子,本是夫人自己住着,近些年公子身子越来越差,夫人觉得这边大些,公子住着可能对身子好些,所以现在是公子住着了。”

    我点点头,颇有些感慨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家夫人待你家公子也是无话可说。”

    阿问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公子每回犯病,夫人便彻夜不休守在床榻边上,哭得”还未说完就听后边传来呼喊声,那人气喘吁吁道:“青大夫留步,快快去瞧瞧我家公子,公子又犯病了。”

    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犯病就犯病了?我急得化作轻烟直接去了书房里。

    沈庭初面色青紫紧闭双目蜷在榻上,双手紧紧抓住胸前衣襟,大口喘着粗气,一个灰衣小厮正躬身站在边上不停的替他擦着额头汗珠。我一把拉开他,跨到榻上,覆上沈庭初皮包骨的双手,聚起灵力缓缓送至他心口间。

    灵力乃日月精华与天地间灵气纳入体内所化,于凡人身子来说,应胜过普通人参燕窝万千倍。不到一盏茶功夫,沈庭初青紫的面色慢慢恢复成原先苍白之色,气息也渐渐平稳下来,我握住他无力的双手,无奈又心酸。本打算这一世带他去岐山,引他吸纳灵气,修习术法,可如今这模样,活着都是个问题,我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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