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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堇月传 > 第65章桃花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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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见了太子同诸位一派的大臣相谈疫症蔓延之事后,太子按着旧例在太子妃所在的凰鸾殿里宴请诸兄弟。太子妃华服宫制,仪态万千。

    偏生四皇子对于女子之事又不曾上心,低声询问了关于太子侧妃与秦家小姐的事。太子妃从旁听的真切,宴席上也未曾发作。

    是夜,太子驾临灵仪宫。

    来的时候已经极晚,西苑早就睡下了,也不曾命人去叫。云杉得力,得以贴身伺候柔曦。记着秦韵的叮嘱,往香炉里搁了半点迷香。太子睡的沉,也未曾知晓她的身孕,束腹虽然不好,也不得不准备着。

    凰鸾殿里,灯火通明。

    掌衣陆柏湘捧着浸泡了花瓣的牛奶来请太子妃沐手,也等着她的一场勃然大怒。太子妃端坐在并蒂葫芦花的红漆妆台前,诺大的铜镜映出她的影子与艳红的面容。

    柏湘将铜盆捧着,跪下道:“娘娘,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去拜见贵妃娘娘呢。”

    一旁的柏瑶跪下将热水浸着的帕子取出拧干递给她,太子妃接了热帕子问道:“殿下呢?还未从灵仪宫出来么?”

    柏湘战战兢兢道:“灵仪宫里灯火已灭,殿下已经歇下了。”

    太子妃听了,将帕子往水盆里狠狠一砸,一掌拍在妆台上,吓得合宫服侍的宫人全数跪下。怒道:“什么?太子许久不曾留宿她哪里,今日是使得什么手段。你们这些废物,怎么里头的人一个个的都被打发了,一点消息也不曾有,要你们何用。”

    柏湘一众生怕太子妃又迁怒她们,忙开脱道:“殿下长久也未去别处,定是今日四殿下不知怎得提起她来,殿下才一时想起了。”

    太子妃将桌上的盒子饰物尽数扫落在地,愤恨道:“好个四皇子,果然是外来的异族没个好货,倒插手起东宫内院之事来了,没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你们也全是废物,如今哪里一点消息也传不出来了,你们明日若再查不清楚,便打几十大板,全给本宫做苦役去。”

    柏枨是太子妃的陪嫁侍女,在东宫里是管事丫鬟中第一人。立在一旁,令两个宫婢捡起饰物。自己取了桌上的梳篦给她梳理头发,又暗示众人下去。太子妃暂时平息了怒气,才缓缓道:“娘娘何必生气,柔妃庸碌,以前又伤了身子,太子日常宠爱聊胜于无,根本不足为患。”

    太子妃尚能听进去她说的话,抚摸着鬓发道:“从前本宫何曾将她放在眼里,半个病秧子而已。这半月来,不知怎么的将本宫的人全部赶了出去,本宫赏的财物,到成了欲加之罪。这不是借本宫的手打本宫的脸面吗?一股子狐媚手段,也胆敢勾了太子殿下去她那里。四皇子也真的是,狗拿耗子,没事找事。”

    柏枨听到,跪下道:“娘娘,今日有人看见柔妃的胞妹与四殿下在花园中闲话良久,仿佛很熟络呢?也不知是否是这件事的缘故。”

    “就是哪个秦府外室的小姐?好啊,真真是一家子狐媚。这个前头狐媚兄长,哪个后头就勾搭弟弟。真真是两姐妹,一路子的妖邪。”

    柏枨凑到太子妃的耳侧道:“娘娘,柔妃哪里的人没得不明不白,时间上也和这秦家小姐来的时辰符合,未免过于巧合。不如好生责罚她一顿,也叫她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安分守己。若是柔妃前来求情,娘娘也好治她个管教不严之罪,一并责罚了。若她不来,也落了个苛责姊妹的恶名。横竖都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太子妃听罢,笑着靠在椅子上道:“你有何良策?”

    柏枨道:“奴婢打听这小姐是民间长大的,想来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太子妃娘娘若是丢了什么,保不齐就在她院子里。娘娘不动声色的查下去,也有她好果子吃的。”

    太子妃这才缓解一二:“明日便去查吧,也不必来禀我,给掌嘴二十,叫她明白明白什么是祸从口出。本宫就等着柔妃那贱人来自投罗网。等殿下上朝了再去,这等小事也不必惊动陛下。”

    “奴婢知晓,娘娘大可放心。”

    太子妃看着桌上的东西,拣了一样翡翠镯子给她道:“这镯子是安南的贡品,这样好的东西便赏你了。明日你将太子赏的黄金红宝龙凤佩取出来,好生用着吧。柔妃这样不懂事,明日无论她来与否,都停她两个月的俸禄。本宫瞧着,有她做例子,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如此,才算是平复了些嫉妒,命人进来伺候着休息。

    夜半却还是难以入眠,命人去传太医,说是身子不舒服。宫人连夜去柔妃处请太子殿下过来。

    柔妃看着太子去的背影,一时怅然若失,只得对着守夜的云杉道:“来将束腹的束衣取下吧,一直勒着也不舒服。”

    云杉话少,只将束衣取下道:“娘娘腹中孩子康健才是根本,实在不必为旁的事儿忧心。”

    柔妃长发垂着,额头上点点润泽的珠光,是冷汉徐徐。靠在床上道:“这样的时候,本宫也习惯了。”又将右手抚摸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道:“说的道理我也都懂,可真到了现实里头,却总是拎不清。本宫自嫁给太子的那天起,就明白身为侧室的,自然不能同正妃相较,可这么些年,也并非是毫无情分。”

    云杉也只得说道:“娘娘委屈了。”

    柔曦想到孩子,心里有了些许安慰,苦笑道:“委屈也不委屈,到底本宫还是有了自己的骨血了。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吧。本宫只盼着孩子,健康成长,如此,本宫这一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

    云杉随即跪下道:“娘娘如今身体康健,胎儿也稳妥。只要再过半月,便可不用这般辛苦隐瞒了。”

    柔曦疑惑道:“本宫如今胎像稳固,你自然功不可没。只是本宫尚不知道你为何对本宫这般用心?当真只是受了秦韵指派的缘故。”

    云杉将头低下道:“娘娘,奴婢在府上是二等丫头,半年间前程也是不错的。可如今难得娘娘信任,将来若是能一直服侍娘娘,能做个女官也未可知。奴婢自然要尽心服侍。”

    柔曦笑道:“依照你所言,若是旁人给你更好的前程,你岂不是也效忠旁人去了?”

    云杉道:“娘娘此言不对,不忠之人纵然能得一时的前程,可是背信弃义,又有谁敢长用,得了一时也只是被防备着,若是哪一日全失了前程,便什么都没有了。自古虽然有良禽择木之说,可奴婢却对更深信千里马的典故。奴婢愿做忠义之人。”

    柔曦又道:“做到再说吧,听你这样说来,你读过书?”

    云杉道:“不曾读,在府上随着小姐,小姐和姑娘们时常教我们些写字,说着典故。”

    五更已过,云杉见她有困意了,便道:“娘娘,不如早些休息吧。这样熬着,对身子不好。”

    柔曦打了呵欠,才觉得真真是困了。便也灭灯休息了。

    云芹待天明后备了热水,去书房请秦韵过去更衣。

    秦韵将沾上了墨汁的右手泡在热水里,用理由泡着的皂角搽手,将黑色全部洗去。

    芷汀回来,才要去替她寻今日的衣裳。秦韵喝止她道:“不必了,这里有云芹在,你去睡一会儿吧。两三个时辰我在让她叫你起身,书房有茶点,要是饿了就先吃一点。”

    芷汀将一套银色淡青的衣裳选出放在床上道:“奴婢这就去,按着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小姐放心。”

    秦韵端了茶喝了一口道:“不用时时那么紧张,你办事,我放心。累了一夜,快去休息吧。”

    芷汀便去了自己的房间,安心睡一会子。

    云芹选了几样配得上衣服的首饰,取了梳篦沾上泡花水并着梳头用的茉莉头油篦发。秦韵见她挑选的饰物清淡别致,很合心意。夸赞道:“这几个月进步很大呢,虽然是小事,能办的合适也是要用心。”

    云芹边挽头发道:“小姐难得这么夸赞我呢?我们这几个人,到了闺阁里,连洒扫也得从头学着,半年才算做得稍算妥帖,比起姑姑们,差得远了。”

    秦韵对着镜子,刷上一点胭脂道:“她们多大,你们多大?这也是能比较的,等过几年你们能掌事了,未必比她们差的。而且术业有专攻,你们擅长的,旁人未必就能了。学了这半年,可有什么收获?”

    云芹将两朵绒花别在她的头上,低眉道:“开始那会儿什么也不会,虽然不解这番安排,到底也是将事情做好。久了才发现一根针,一条线也是有它的智慧的。这件事做好了,也不怕下一件事做不好。小姐同姑姑们时常谈天论地,我们这些小丫头子也学了不少。从前只会做事的,现在做事儿后也能多想些里头的门道,很是获益呢。”

    秦韵笑道:“也是你们有慧根,才愿意凡是多留心。以后会有用处的,凡是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来就是了。比如梳头,发髻所成不也得一点一点盘上。无论何时,耐心是最要紧的,你们虽小,明白了这个道理,就不怕来日做不得更重的事儿。我记得,你会鸟语?”

    云芹甚觉欢喜,稳重道:“小姐好记婢以前是训海东青的。一直也不敢荒废了。”

    秦韵笑道:“不错,一会儿你陪我去柔妃娘娘哪里。有云杉喜欢的东西,你直接从我这里支几样去给她。换了环境,若是有一时未适应的,也开导开导她,多陪她聊聊。”

    虽说往日也是知道她为人平和,极易相处,这般关心这些下属,还是令人感动不已。此时才渐渐明白,为何这些自己往日最佩服的人,都心甘情愿的效忠她。旧时落入敌营中的绯红为何受尽酷刑也不吐露半个字。她们这些人,终其一生都是一件器物,原来一件器物在这里,是有灵魂的。停顿了片刻道:“云杉还好,在娘娘那里很受倚重。”

    秦韵笑道:“横竖你们分内的事办好后,就享乐去,该吃什么用什么不用都算着,开心就好。左边的眉毛老是画不好,你来试试,眉峰底一些,柔和一点。”

    才装扮完毕,外头就有吵闹声传来。主仆二人出去看着到底是什么事儿。

    只见一个领头的装扮华丽颇为严肃的掌事丫鬟带着十几个宫人宫女在外头喧哗。纳兰正同她理论。

    柔妃哪里的大丫鬟纳榕过来了拜见秦韵道:“四小姐不用担心,说是太子妃娘娘哪里丢了件要紧的东西,正四处寻找。”

    秦韵带着云芹立在一侧道:“不要紧。只是柔妃娘娘身子不好,莫要惊动了就是。”

    那领头的丫鬟尖锐异常道:“本掌衣是奉太子妃殿下的旨意来的,必定是要搜查一番才能分明。保不齐什么没见过世面眼前的小家子顺走了也不一定。你再阻拦,本掌衣就治你个阻拦之罪。”

    纳兰嘴上也是个厉害的,顶了上去道:“姑娘说话也注意分寸,咱们宫里的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就走到太子妃娘娘哪里去了,你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蓄意诬陷我们。倒是要搜,也得有个合理的理由才是。青天白日的,别睁着眼说瞎话。”

    那掌衣不由分说,往纳兰脸上就是一巴掌,啐了一口道:“贱婢也敢质疑娘娘的旨意,打死也不为过的。今日搜查,也不止只查了你们这儿,合宫上下哪里有阻拦的。你在这里和我说这些,横加阻挠,若非是心里有鬼,哪里能这样。我看着倒是你嫌疑最大,给我抓住她,先搜她。”两个宫人立时抓住了她。

    纳兰何时受过这样羞辱,便挣扎着分辨道:“我这几日半步都没有离开过这殿,你怎可平白羞辱冤枉我。”

    那掌衣冷笑道:“保不齐你替别人藏了未可知?给我剥去衣服搜。”

    纳榕过来推开架住纳兰的两个婆子。那掌衣欲伸手打上去,却被秦韵抓住了手,推了一把。

    秦韵看着她,逼进一步道:“云芹,照顾着她二人。”盯着她道:“你搜她可以,若是搜不出来,就是以公报私,我立时就打断你的腿。你大可闹去太子妃哪里,横竖我是客人,处置一个奴婢也不算什么大事。”

    那掌衣被她的力气压制了,手上竟然有了淤青,又这话震慑了一下退了一步道:“我也是奉了太子妃的旨意来的,若不是她阻拦,又怎会疑心她。”

    秦韵冷冷道:“本小姐只问你,若你搜不出来,本小姐是否问罪与你?”

    “小姐这话说的轻巧,奴婢是奉太子妃殿下的旨意搜查各处,每个没有的地方都要问罪不成。问罪,哼,小姐是想对太子妃不敬么?今日本掌衣先饶恕这两个贱婢。”又对着身侧的人道:“还不搜,仔细扒了你们的皮。”

    云芹想拦着,见秦韵没有安排,只护着她二人。秦韵退后对云芹道:“送两位姑娘回去,不用担心我。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要让娘娘落了旁人的圈套。”

    纳兰纳榕担心她独木难支,不愿离去,又担心自家主子,见到芷汀蓬头散发而来,才一同过去。

    那掌衣以为她们去求侧妃的救,便放过了。

    芷汀快速走向秦韵,二人呆在风中,如两只待宰的鸭子。

    一时里头搜查的人拿着一枚龙凤佩来,那掌衣冷笑道:“难怪姑娘方才这样阻拦,这可是赃物了。来人,给我抓住她。”

    顿时四个人上来,一左一右的抓住她主仆二人,芷汀道:“放肆,快放开我家小姐。”

    她伸出手指托着秦韵的下巴道:“如今是盗窃东宫财物的贼了,姑娘别以为柔妃娘娘能来帮你,太子妃殿下的旨意可不是小小侧妃能违抗的。”

    秦韵道:“这算什么,你们栽赃我。”

    柏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姑娘在花园里尚能同陌生男子相谈甚欢,如此不知廉耻,偷窃财物也是情理之中。果然是乡野贱民,没娘教的,自然是不知廉耻。奴婢奉太子妃殿下旨意,龙凤佩是殿下要物,偷窃着不拘是谁,先掌嘴二十再定罪。姑娘既然是客人,那这罪名奴婢就不追究了,可是这掌嘴二十,姑娘不得不受了。也请姑娘长长记性,以后小心祸从口出。”

    芷汀欲挣脱二人,见到秦韵的眼神,便按捺不动,手掌与皮肤接触的声音挑动着人心。二十个巴掌完了,脸颊上红肿不堪。

    一众宫人退了出去,芷汀才过来扶起她。彼时柔曦快速赶来,亦心疼的扶起她道:“这贱人怎么感,姐姐这就去找太子妃理论。定给你讨回公道,杖毙那贱人。”

    正欲去时,被秦韵一把拉住。秦韵右手抓住她,左手摸着自己红肿疼痛的脸道:“还好,还能说话。娘娘,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以后会有报仇的时候。云芹,不是让你不让娘娘动气么,气坏了身体可是你的不是。快去拿些鸡蛋冰块来。”

    芷汀抹去了眼泪上来劝谏道:“娘娘,我家小姐是为了您考虑啊,他们有备而来,娘娘去了还不知有什么等着娘娘呢,娘娘万万保重身体啊。”

    柔曦难受道:“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教我怎么能算了,怎么能。”

    秦韵又道:“娘娘只要保重身子,将来就不用再受这些委屈,娘娘现在要做的不是去理论。也不是清查,而是命人去回复她,去示弱,让步,将这场风波化解。妹妹不怕这点痛苦,姐姐莫要生气。云杉,让云杉去复命。”

    柔曦听得她拳拳心意都是为自己考虑,心中很是不忍道:“你这样为我考虑,我真不该疑心你。我这就让云杉按你说的做,来人快传太医。”

    芷汀跪下道:“未免小姐担心,娘娘先回去休息吧。可不能请太医,还要顾及小姐的名声呢。这里交给奴婢就是。”

    柔曦才反应过来道:“是是,不能请太医。纳兰,去吧上好的药拿来。妹妹就先交给你了,我这就安排云杉去。”

    说完,秦韵由芷汀扶着进去敷面。

    秦韵红肿着接冰镇的布贴上脸对云芹道:“把窗户打开吧。去她娘的,还真有点疼。”

    芷汀心疼不已,破开鸡蛋,给她在脸上滚动着:“小姐怎么就让她打呢?”

    秦韵捂着将方才含了的一口冰水吐了道:“她既然给我下套,不怕我闹起来。打就打了,只是她有本事打我,我也有本事忍着。这太子妃真真是狠辣,半点容不下人的。这样的泼妇,太子殿下也真忍得。”

    云芹取了消肿化瘀的药膏子来,用棉花沾了递给芷汀,芷汀放下鸡蛋,接了棉花道:“小姐且莫要说话了,先上药吧。太子妃娘家可是镇南大将军,掌一方兵权,在朝廷里头也是颇有威望。太子这样容忍,也不是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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