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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主宅复命么？”温如玉神色中有些淡淡的愉悦，“有了何氏余孽的消息，是件大功吧？”
“我会向老头子说的，这次如玉表叔帮了大忙。”温润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奇怪，“虽然其实什么线索都没拿到。”
“至少知道温家的确有内奸，知道何氏有写给内奸一封信不是么？”
“信在哪里？内奸又是谁？”
“这不是你应该调查的事么？温润公子？”温如玉表情一派轻松。
“按玲珑的说法，这信可以随意栽赃给你或者我，就可以推论，信上并没有明确写那个内奸的名字。”
“好推理。”
“那就更奇怪了。”温润直直看着温如玉，“既然名字都未写，又怎么能肯定信真的存在，又怎么能肯定写信那人就是何氏余孽？”
“难道随便一个人写封语焉不详的信，温家就要伤筋动骨去彻查温家所有子弟？”
“……这种说法，是温润公子你根本不打算上报此事？”温如玉挑了挑眉。
“对，所以你最好想办法解释一下玲珑的死因。”温润转过头去，“虽然一个旁系丫头不算什么，但她……”
温润弯腰拾起襁褓里掉出的东西放到桌上。
“她总是他的母亲。”
温如玉挑了挑眉。
温润接着说道，“而他，因为慕容小姐的原因，早被我家的老头子注意了。”
“慕容小姐？”温如玉又笑，“你的前未婚妻？”
温润看也不看他，抬脚就走。
“你不怕我再对付她？”温如玉似乎心情很好，再度问道。
温润脚步一顿。
“……你答应了那孩子。”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温如玉似乎很满足温润的表现，“可我这人有些时候不怎么讲信用呢。”
“而且，自己的儿子，为了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就这么没了，我怎么会不生气呢……”
温如玉话未说完，温润已转身回到他面前。
“温如玉，我严重警告你。”温润的表情有些严肃，“不要去动她，不要去惹她，不要去伤害她，不然……”
“我与你，不死不休。”
有星有月。
温润已经离开。
玲珑的尸体仍在偏院厢房内，温如玉就坐在房内的桌边。
桌上放着温润走前捡起来的襁褓里的东西。
那是玲珑死前心心念念要温如玉看一眼的“小公子”。
——那是一块灵牌。
温如玉现在就坐在灵牌面前，闲闲地倒酒独酌。
那灵牌刻得并不正式，也不知玲珑是什么时候起用它代替了那个假人偶，边角已有些钝，上面的字，异常清晰。
温如玉倒了一杯又一杯，心情似乎很愉快。
月光洒在灵牌上，灵牌上的字越发清晰，似有一种看不见的魔力，让温如玉的眼睛渐渐清亮。
——爱子温如惜
夜色独好。
这晚，温如玉的府里，十分安静。
平日那个在偏院厢房哭泣的女子，已没了声息。
“……不死，不休么？”
温如玉坐在那房里，自言自语，“那小丫头究竟有什么魔力，现在连以风流闻名的温家温润公子都脱不了身？”
“还有你……”
温润轻轻一点，桌上的灵牌就翻倒了下去。
“……只不过是个别扭的小丫头……”温如玉轻叹，“居然能让你们这么着迷？”
“而且……”他举杯对月，轻笑道，“她就要死了。”
神侯府。
无情、铁手、追命和冷血回来已经五天了。
十三凶徒的案子，在他们四人合力之下，终于解决了。
只是案子虽然解决了，大家似乎并没有松口气。
守在院内的四剑僮，更是有些憋屈。
全都怪那个女人！
这话，在神侯府，他们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那个女人虽然讨厌，却总是帮着自家公子的。
这次，甚至还救了冷血四爷。
而且，据说，据说，
她就要死了。
从她昏迷不醒开始，诸葛老爷就请了不少大夫来为她看病。
甚至温家“活字号”的人，也不请自来了。
但所有的人一致摇头，都说她很早就中了很奇怪的毒，都说她……活不过今年。
几位爷虽然都没说什么，但心情也真的不怎么好。
整个神侯府的气氛就这么下来了。
四个童子都是爱笑爱闹的年纪，这时也不得不整天拉长了脸。
——那个讨厌的女人，估计真的好不了啦。
——那个女人，除了冷漠一点，其实也不怎么讨厌的。
——但是因为她，公子都不理我们了。所以她，还是有点讨厌的。
喜欢或讨厌。
可恨或可怜。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比较简单的。
只是他们这次，倒错怪了无情。
无情没有特意不理四剑僮。
他要查案，要请名医，还要完成诸葛交待的其它任务，实在有些忙。
而且对于她……
她，是倒在他面前的。
碰到她之前，没有特别想过要去了解一个人的过去。
虽然断断续续听冷血讲过一些，虽然隐隐约约听江湖传过一些，无情却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这样一个人扯上什么关系。
碰到她之后，也并没有把她和那个从小就被奸人所掳，然后又被家门所逐的“奇女子”连在一起。
因为她很强。
强得不像个女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情甚至还没有把她和“女子”这样的具体感觉连在一起。
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她总是一个人。
所以当时，没有选择留下她。
可是现在……
无情控制不住要去想。
她从小就被坏人掳走，到底受了什么样伤害？那感觉，是不是像他被仇家废了双脚一样？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爷爷死在自己面前，那感觉，是不是像他当初看到自己的家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一样？
她被逐出家门，那感觉，是不是像他进神侯府前一样？
这些念头纷至沓来，无情才恍然记起，和她相遇时，诸葛小花曾对自己说起她，“那孩子，和你有些像呢。”
当时，自己是怎么答的呢？
“……也只是表面像而已？”
的确，也只是表面像而已。
虽然他们的经历如此相似，但他和她，走的路，却完全不同。
因为自己家人死之时，诸葛神侯在自己身边。
自己没有了家，就进了神侯府。
自己不能学武，有神侯的指导与师弟们的鼓励。
而她……
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对付狠毒的敌人，一个人面对没有亲情的家人，一个人研究没有明师的武学，一个人寻找适合自己的对敌方式……
一个人，有这样的经历，居然现在还活着……居然还能不偏不倚走着自己想走的路？
这样一个人，如果是个男子，就算不是个英雄，也是个豪侠。
这样一个人，若然是个女子……
无情心里微叹。
如果当初试着去了解她……
如果当初试着去相信她……
如果当初坚持留下她……
看她那样倒在自己的怀里，终于把她和江湖传闻中的那个女子挂上号，想起她平日的冷漠，想起她轻风中的一笑。
无情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太过特别的女子。
而且他也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自己，有点太过在乎她了。
这感觉熟悉而陌生。
当初对姬摇花，似乎有过类似的感觉。
但是，却又不十分相同。
姬摇花是主动接近他，主动关心他，主动和他聊天谈心……
姬摇花，当时塑造了一个温柔又体贴入微的温婉形象。
而她……温柔？体贴？
她并没有主动接近他。
——她最早认识的，是冷血。
——她最初的要求，是“当四大名捕的跟班”。
她不会主动关心他。
甚至对于他对她的误会，她都不予解释。
她更不会主动和谁聊天谈心。
所以他直到现在，都还不了解她。
她那一身的毒，究竟是多少年前……
想到这里，无情揉了揉眉心。
她，就要死了。
那一身的毒，无药可解。
连温家的活字号……
想起前几日活字号来的人，分明就是温润假扮的。
但他的确也是根正苗红的活字号的人，就连与他最熟的追命他都没有招呼，追命自然也没有拆穿他，所以大家就当他真是来救人的。
只是温润给她把脉时，大家也没怎么避忌。
温润把完脉后那股子愤怒，连易的容都有些扭曲。
他是在生什么气？
他和她的往事，追命曾经提过。
如果在乎她，为什么当初那样理所当然的放手？
既然错过了，现在为何又来招惹？
既然在乎她，又为什么总让她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一切？
如果是自己……
如果自己早就认识她，
如果自己早就了解她，
如果她早就是自己的伙伴……
她，就不会是一个人。
只是她……
一想起那日自己扶起她时，她泛着不正常死气的脸色，无情的眉头，又不知不觉皱紧了。
原来她那么小，那么轻……
原来她……是那样的一个女子……
为何没有早点察觉，为何没有早点了解……
现在她……
无情抿紧了双唇。
“大师兄。”
叩门而进的冷血，打断了无情纷乱的杂想。
“沈文舟找到了。”
“哦？”无情的眉毛终于舒展了一点，“他，果然没有回辽东么？”
知道她正在查百花会的事。
她既然帮了他们，那么就让他们，也帮帮她吧。
“他们夫妇根本就没有回去，所以傅姑娘……一路追下去，却没有找到他们。”冷血说话非常简洁，只是说到千明时，顿了一下。
“百花会上失踪的姑娘，的确和他有关。”
“……那是傅姑娘的案子，我想，这事还是等她醒过来……”
无情突然说不下去了。
她，还能醒过来吗？
冷血似乎也和无情想到了一起，眼光垂了下去。
“……我没有想过，她是那样一个女子。”
无情没有接话。
“……那日她的书僮救出她时，已经快不行了，但她醒了之后，并未过问一句，连慕容二侠的尸体，她也没有去收殓……所以我想，她，也只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她，也不过如此。”
无情抬起头来，脸色有些苍白，却并没有打断冷血的话。
“那书僮，后来被温家的人接走，据说不久便死了。而她，也在不久之后失了踪，所以我想，我和她，应该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也没有刻意去注意她的消息，也没有要特意去了解她的经历。”
无情终于知道冷血要讲什么了。
冷血并不喜欢评价别人。
冷血也不擅言辞。
但今天会说这么多话，其实是因为，他对于她，有些内疚。
明明是最早认识的。
明明可以早就察觉的。
冷血和无情一样，有种错觉。
关于那个特别的女子，是不是早点知道，早点了解，早点关注，她就不会……像今天一样？
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可是……他们也清楚的知道，就算现在发觉，也似乎对事情没有什么帮助。
更何况冷血对于千明，只是基于道义才内疚。所以无情苦笑着插了一句，“……你和她萍水相逢，这没什么。”
“可她毕竟帮过大师兄你，她，也救过我。”冷血清朗的声音有些低沉，“所以这几天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早点注意，如果早点知道，她，是不是就还有救？”
“……她的毒，其实与你无关，所以勿需自责。就连我……”无情想起那清倦的眉眼，那倔强的身影，声音有些苦涩，“和她相处的那段时间，我也没有注意。”
“她好像并没有女子的自觉，所以我们，也不知不觉地，忘记了这回事。”
冷血如飞刀般的双眉扬了扬。
“无论如何，她总是一个特别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如果就这样死了……真的很可惜。”
可惜……吗……
无情的双拳紧了紧。
如果她就这样死了……对于自己，绝不仅仅是可惜！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大师兄，其实……”
冷血还要说什么，却被门外金剑的声音打断，“公子公子，那个女人……那个，傅姑娘醒了！”
无情和冷血两人双眉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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