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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少主不虞 > 95.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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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敛不以为意道:“总之父亲,就是想看我与楚虞斗起来才好。”

    待楚敛走后没多久,楚虞突然惊醒了一样,说:“玉啄,去准备笔墨纸砚。”

    “是,公子。”

    楚虞在桌前提笔写信,玉啄在旁安静的研墨,他眉眼温润,翩翩如玉,在佛寺的平淡中似乎被浸润,这岁月的折磨摧残,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戾气。

    玉啄心想自家公子是多么好的人,即使方才少主那么莫名其妙的来冷言冷语,公子也没有任何的恼火的迹象。

    很快,楚虞就写完了了信,用蜡油封了信件的封口,递给玉啄说:“玉啄,去将这封信命人送回少夫人的手里。”

    想到齐柔,楚虞的目光柔和几许,又吩咐道:“还有,这两天求的平安符,也送去给她。”

    玉啄双手接过信件和淡黄色的平安符,躬身道:“是,公子请放心。”随后转身出去了。

    “少夫人知道会很高兴的。”祀衣很高兴大公子同少夫人的情深意重,自从得知少夫人怀有身孕后,更似是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公子年纪也不小了,膝下理应有孩子的。

    现在也不算太迟,公子的腿又好了,在他们眼中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高兴一点最好,毕竟时间也不多了。”

    楚虞站了起来,推开窗子,楚敛的房间就在西侧,父亲则在中间的正房,他们素日的一举一动尽在父亲眼中,一览无余。

    他很希望能够看着落英腹中的孩儿出生,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想法,从前的那些傲气也消磨殆尽,楚虞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再遭受这样悲惨的道路,望他脱离这与人驱使的命运。

    “唉,终究是躲不过去了。”等一切都吩咐好了,楚虞叹息着说。

    他早早与父亲提过醒,可父亲一意孤行,必要与那样的人结盟,楚虞异常反对,这样的外戚,有何好处。

    他是不认同楚家与朝廷有牵扯的,更何况像如今这般为人驱使,然而无论是父亲,还是楚敛,他们都是高兴这样的。

    祀衣安慰道:“公子,别那么难过,依属下看,事情也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楚虞只作摇摇头,告诉祀衣他想的不对,不仅到了这个地步,而且已经过了。

    父亲总是不相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现在自以为无虞,实则已经被那只“黄雀”盯上。

    他抬起手轻轻支颐,说:“总要想想办法,保下一些人来,否则,就同当年的薛家一般下场了。”

    乌衣骑皆为精锐,薛敬轶苦心孤诣,终究抵不过君弃友背,如今的楚家,不过是要再重演一遍当年薛氏的惨案。

    “薛家?”祀衣张口结舌,薛家的惨状他也有所耳闻,阖族上下,竟无一人生还,不解道:“应当不会吧,公子想的太可怕了些,更何况,他们又为何要这样做。”

    他想不明白,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公子说的那么危险,为何每个人都异常的紧张起来,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神经兮兮,草木皆兵的才可怕。

    现在的铸剑山庄看上去富丽堂皇,风平浪静,今年的事情意外的多,楚敛拿到少主玉印,楚卿的游历归来,楚娴与莫华和离,楚宁憬的认祖归宗,楚绮的红颜薄命,他们分别娶了妻子,他的双腿恢复行走……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在无形中改变了铸剑山庄的格局,好好坏坏,他们都只能无奈的接受,唯有楚虞把每件事看在了眼里,他要从其中堪破什么。

    祀衣很迷惑不解:“这究竟是为什么?”

    “很多事情,对于上位者来说,不需要任何理由。”楚虞显得有点悲伤,他不是擅长春伤秋悲的人。

    “不知公子决定保谁?”祀衣的语气有些迟疑,这对于任何人来说,舍弃一部分家人,都是很为难的。

    楚虞修长的手指轻点了点额头几下,怅然道:“唉,总是要什么有所牺牲,谁都不愿意自己是被牺牲的。”

    等真的到了这种时候,每个人都成了放在称上的东西,来衡量每个人存在的份量和重要性,不够重要的,就会被放弃掉。

    祀衣知道公子不会开玩笑,正是因为如此,这种事情如此平淡的从公子口中吐露,才更加令人感到荒诞。

    何其残忍与无奈,他看着公子不动声色的,选择放弃掉一个个的亲人。

    “到底还是太急迫了,不能准确的判断出每个人的顺序,可惜拖延不了了。”听公子低声喃喃道,祀衣脊背发凉。

    什么血脉亲缘,到了这时候,都是无济于事。

    楚敛手中的乌衣骑必然是听她调遣的,楚虞不是没有想过,让父亲剥夺她对乌衣骑的权利,眼下是不成了。

    只好搏一搏了。

    楚敛路上碰见殷斯,他从袖管里拿出来一封信给少主,楚敛接了过来,一看信封上的字迹就猜到了:“暮蓝师兄的信?”她对于剑宗的来信还是很高兴的。

    “是的,前两日突然送来的,一直没机会给少主。”殷斯左在别院的管家做的还是很不错的。

    可惜剑宗也没有什么好消息,如同他们所猜测的,孟春江果真逃出了剑宗,而且引起了轩然大波,出逃的过程,他打伤了不少剑宗子弟。

    因为他不知如何,背着自己的师父,偷练了剑宗的禁功,被人关在了山洞的牢里。

    后来使用苦肉计装病,几位师兄被教的太心慈手软,听不住他的哀嚎,开了牢门想要为他看一看,不成想被他捉住吸了一半内功,绑在牢里,自己逃出去了。

    对此楚敛表示简直匪夷所思,剑宗出来的徒弟几乎个个根红苗正,仁厚德善,即便是如楚敛这般身份,也从来不敢在剑宗惹是生非,这么一个半路收进来的徒弟,胆敢以身试法。

    师父除了让他们帮忙注意孟春江,也要记得约束己身,莫要行恶,最后在信中写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这是剑宗一直以来的宗旨,做人就要像水的品性一样,泽被万物,与人为善,不争世间名利。

    这些老生常谈的道理,平日里师父也没少讲这些,知道他们这些弟子的家族必然有纷争,总是告诫他们记得兄弟友爱,莫要伤了手足之情。

    当初看着也不过是觉得好笑,反正这些道理谁会不懂,可真的遇上了这种境况,师父在信中一字一句的教诲,令楚敛多日维持的平静被击破。

    她冷汗淋淋,她知道有许多事情做不得,不可为。

    慕清明看见她匆匆回来,追上来叫了一声:“少主,属下有事禀报。”

    楚敛勉强回头,吩咐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我累了。”随即便闭上了房门。

    楚卿路上也遇见了少主,可对方并没有理会她,拎着饮鸠剑,手里攥着一封信,身上还泛着杀气,骇人的紧。

    她看见了慕清明,转头问她:“少主这是怎么了?”

    慕清明不好说是四牙岭出了事,只能含含糊糊的掩饰过去了,楚肆他们都是不愿意楚卿他们知道这件事的。

    “七小姐回去吧,什么事情都没有。”

    楚卿已经发觉有异,虽然说不上来是什么,她和少主这些堂兄弟接触的比较多,也能感受到日益热烈的气氛,至于楚敛也与她疏离了。

    出了什么事,能够令少主和二堂哥都愁眉不展,楚卿觉得家里一定是发生了很重大的变故,可是人人都不动声色,即使是发现了也不说,这可怎么办。

    其实模模糊糊能揣测到一星半点,二堂哥的双腿被她师父治好了,在家主以及父辈眼中的分量日益增重,地位直逼少主。

    何况,他曾经就是少主呢,不可能是真正的与世无争。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楚卿可不愿意家人受到任何伤害波及,她只希望天下太平,家族和睦,如今看来,显然是不可能的,到了如今,二房的人对少主抱着满满的敌视。

    她知道,曾经那个楚家已经回不来,这是不可避免的。

    “小姐,小公子回来了,在里面等您。”

    楚钰墨从外面回来,正端着一只杯盏喝牛乳松茶,看见她进来欢脱起来,笑嘻嘻地抱怨道:“阿姐,你总算回来啦,我都等你好久了,你看你看,我好不容易带回来的红枣糕都快凉了。”

    楚卿也不理会他,自己坐下捧在腮帮子发呆,楚钰墨奇怪道:“阿姐,你怎么了,脸色怪怪的,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没事,我没事。”楚卿摇摇头,她越是这个样子,楚钰墨看着越不对劲,围着她团团转。

    “阿姐,阿姐,你究竟是怎么了?”

    楚卿看着面带关切的弟弟,这孩子一向良善,他对每个人都很好。

    她突然伸手一把攥住楚钰墨的衣袖,鬼使神差地问道:“钰墨,阿姐问你,你想不想成为少主?”

    “阿姐,你在说什么,这话可胡乱说不得。”楚钰墨先是愣了一下,后面回过神来,倒是吓了一跳。

    起初只当自家姐姐在说笑话,可看她认真的样子,又不似作假,随即伸手去摸阿姐的额头,正色道:“也不烫啊,阿姐,你日后不要开玩笑了,这种事可容不得玩笑的。

    若是让家主和少主知道,可是要请家法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少主的秉性。”那位可不是有容人之量的,让他听见可就完蛋了。

    楚卿听了弟弟这话,才清醒过来,意识到着自己说了什么疯狂的话,急忙松开了手,捂住了脸低着头,喃喃苦笑道:“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呢,可我现在真的有些不知道了,你可别当真。”

    楚钰墨坐下来,听得也是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姐姐是在说什么事,可她又绝口不提了。

    “她们说你去了外面,碰见了少主,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是不是和少主起争执了?”

    可是想一想又不太可能,不说阿姐素来是个脾气好的,少主也不是性子刻薄的人,他和阿姐关系一直很好,再说,能有什么事值得他们起争执的。

    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楚卿还是没说话,眼神呆滞,楚钰墨藏了许久的话说出了口:“阿姐,日后你还是少往湮华楼那里去吧,虽然是堂姐弟,但少主毕竟是少主,男女多有不便,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和亲弟弟关系好的有的是,可没听说哪家闺秀姑娘,和堂兄弟太亲近的,楚钰墨觉得阿姐也快到了嫁娶之龄,这样也对她好。

    “说什么呢你,少主是四叔的儿子,我的堂弟。”楚卿近来被母亲耳提面命,已经紧绷的不得了,现在弟弟也来说她,这让人很难过。

    “好好,你今天是怎么了,像是犯了病一样。”楚钰墨莫名其妙,提了提阿姐的手。

    “说谁有病呢,你才有病呢。”楚卿两指捏着弟弟的脸,一个俊美少年生生被自家姐姐扯歪了嘴。

    “哎呦,阿姐饶了弟弟吧,我可不敢再说了。”楚钰墨嘴里不停的告饶说话,楚卿自己看着也忍俊不禁,索性松开了手。

    楚卿摆出姐姐的谱来,振振有词的教训道:“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些迂腐的规矩回来,还敢教训起你阿姐来了,外面那些臭规矩,谁知道是哪个烂王八定的,放在铸剑山庄里统统不好使。”

    “哎呦,不敢不敢,弟弟哪里敢啊,阿姐饶了我吧。”楚钰墨和她笑闹着,姐弟俩个一如既往的欢腾雀跃。

    “油嘴滑舌。”楚卿唯有这个时候,才能感受到真正的无忧无虑,他们姐弟二人终是好的。

    她冷颜嗔道:“什么时候也学会背后编排人了,真该让父亲母亲来看看你,嗯,都在学院里学了什么东西。”

    楚钰墨正色道:“阿姐,我可说的是正经的,旁的兄弟姊妹也就罢了,唯独家主膝下这两位,可莫要招惹他们。”

    楚卿有些为他们难过,这山庄里的家人对他们畏之如虎,想来这是谁都不愿意的。

    “好了,我知道的。”楚卿蓝色的眸子黯淡下去,她百般惆怅,再也笑不出来。

    楚敛不知道楚卿姐弟这一桩事情,此时的她几乎被这不知名的情绪淹没,早已经没有了愤怒的资格,她真的后悔了,为何能眼睁睁放任自己的一切。

    倘若她殊事不知,又何必走到今天,谁不愿意平顺安康。

    她拜入剑宗多年,将教条规矩学到了骨子里,可是回到铸剑山庄,则被一一推翻,这世间,远没有师父所讲的那么仁善。

    倘若日后回到剑宗,她必然不会为人所容了,楚敛默默的看着,缓缓转身离去,烈日灼心,一路疾走回来衣服被汗水濡湿,可她浑身冰凉冰凉的。

    楚敛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良久,突然抬手,一把揭下嵌在头冠上的银箔,满头长发披落散下,猛然抬眸面对着镜子里的人,像是一个狰狞可怖的怪物。

    海棠桌面微凉,她伸出微微颤抖着覆有剑茧的手,抚上额头寸长的陈年伤疤,如此丑陋,这副皮囊下的心,更是如此不堪。

    热泪大颗大颗的滚落,镜子里的人微笑起来,她说,你可真像个怪物,楚敛慢慢低下头去,哽咽着闷哭出声。

    这个闷热的夏日,整整压抑了她的少年时光,一场瓢泼大雨终于倾盆而下,落在池塘上,白色的雨气沸腾一般,氤氲缭绕,窗前的芭蕉叶被拍打不停。

    哗啦啦的雨声遮掩住了房间里的怒吼声,纵然撕心裂肺,也无人知晓。

    且就这样罢,总归是要走到那一步的。

    她作为楚敛的少年时代,就在这一日的痛哭之中逝去,被埋葬。

    失去了,就如同昨日尘烟,湮没在灰烬之中,再也不会回来。

    不能失败了,不然会死的。

    楚敛想到这句话,就深觉惶恐不安,她就是这样卑劣的人,既然要做这种事,就不要觉得不安。

    到了夜晚,寺庙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陷入了沉睡,外面只有叶雨霖铃,楚敛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偶尔有冷风从窗子进来。

    大雨过后的清晨,异常的清新干净,山间小径蜿蜒,云岚雾起,令人心旷神怡。

    慕清明穿着一件月白百褶裙走进来,神清气爽道:“下过昨日那一场大雨,倒真是凉爽下来,一解前几个月的闷热酷暑。”

    “是呀。”楚敛应道,打开窗子,外面屋檐还嘀嗒着雨水,芭蕉叶新绿油亮,别有一番潇洒,这种天气倒是让人十分适意。

    楚敛拿着紫毫,放在青州红丝砚上舔了舔墨,落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她的字颇有几分凌厉之势。

    只不过师父却说这般不好,字由心生,她又不去考状元,练那么好的字有什么用。

    没有半分介怀的模样,慕清明甚至怀疑昨日少主的失态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纠结太多,只会让人平白痛苦,走一步,看一步。”楚敛没法计划前程,看似一片坦荡,那个位置近在眼前,可是谁知道走过去之后是不是万丈深渊,她在犹豫。

    显然,他们是容不得她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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