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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神之眼，俯瞰人间。

    古老都城绵延千万里，浩瀚的灯火辉煌灿烂，车流的光辉犹如飞速转动的金色光带，他们向四面八方穿梭，将整个人间连在一起。

    人类渺如蝼蚁，但是他们以超乎寻常的热情生活奔波，即便在狂风呼啸的高天上，那些欢声笑语亦清晰可闻。

    在这里，遍布大地的冷漠和哀伤这样微不足道，目之所及，皆是渺小人类强悍的生命力和蓬勃向上的乐观与斗志。

    姜晓宇蓦然落下眼泪。

    青龙笑道，“感动？是吧，我第一次从这里向下看，也是这么觉得。”

    “在五台山，知道在什么叫五台山吗。”

    姜晓宇摇了摇头，穆野看不到，却心有灵犀似的接下去说，“五山相聚，在山顶围出一片高原，从天空看下去，就像盛开的莲花。”

    青龙静静道，“遍地都是红墙金瓦的寺庙，李自成为高圆圆筑的金塔光芒万丈，当初的英雄和美人却都已经化为泥土。”

    “念经焚香的青烟在半空变成了云，整片天空都是青烟里许下的心愿，叽叽喳喳，仔细听，就能听到哪一个声音最虔诚。”

    “神会帮最虔诚的声音实现心愿？那别的心愿呢？”姜晓宇忙道。

    “会，至于剩下的，便随手一扔，让他们化为云和雨，回到来处。”

    “神爱世人，只是有时候他太忙，顾及不到而已，所以，你并不孤单，即便你没有朋友，没有父母，没有梦想，没有家，没有钱，但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个人执着的将自己的爱分给你一点，如果你实在太寂寞，就向天上的月亮说说话，他能听到，相信我。”

    姜晓宇沉默地望着身下遥遥万里的人间大地，小声说，“谢谢。”

    穆野缓缓向下飞去，龙身卷起不大不小的风，给人间带去一丝清凉，“回家喽。”

    姜晓宇连忙抓紧龙角，青龙一边飞一边吐槽，“你轻点轻点，哎呀我都硬了。”

    姜晓宇满眼笑意，“给你涨工资，小舅给你一个月多少钱，我加一倍。”

    “真的？！”

    “别！好好飞！你要把我摔死吗！”

    穆野连忙稳住身形，眼珠朝上一翻，尽力看到坐在脑袋上的姜晓宇，“你说的啊，不能耍赖知道不，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容易口是心非。”

    两人飞过灵境胡同，飞过宏伟故宫，飞过山长水远，回到黑漆漆的家。

    “话说你不怕我说出去吗，为什么敢带我飞？你不怕？”两人进电梯，姜晓宇摁了楼层，电梯里宽敞明亮，两边的镜子里清晰的映着姜晓宇的脸。

    穆野摇了摇头，“不怕，以前也带人飞过，只要……”

    他想说只要一个响指，抹去灵魂的记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从此他们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生命从此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姜晓宇会继续他蝇营狗苟的富二代生活，而他则继续奔波，吃饭睡觉打怪兽，直到遇见下一个要守护的人。

    下半句话被穆野自动封死在嘴巴里，姜晓宇愣了愣，“你还带别人飞过？就是说，我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哎呀，”穆野有点受不了了，“跟你说了神爱世人呐亲，光爱你不爱他，光爱他不爱你都会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神的天平偏向哪一端人间都会大乱滴！”

    姜晓宇恹恹的“哦”了一声，一下子又不开心了。

    穆野摇了摇头，不理他了。

    电梯往上，两个人中间隔着很远的距离，头顶水晶一样的灯光洒下来，让穆野英俊的眉眼有种不可触及的疏离感，片刻后，姜晓宇说，“你会陪我到什么时候。”

    “你十八岁生日啊，不跟你说了吗，哎呀小朋友，贪心不足蛇吞象，我能稳定的在一个地方呆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好吧。”穆野站直了身体，低头看着姜晓宇，“佛家说人有八苦，生老病与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就像西方教说人生来便有七宗原罪。”

    姜晓宇看着穆野。

    穆野邪气一笑，“执念太深，便是一罪。”

    “何罪？”

    “贪婪。”

    “所以，”姜晓宇向前一步，望着穆野黑色的眼睛，“我喜欢你，是贪婪？”

    穆野不说话，姜晓宇再次向前，直到两人变成面对面的姿势。

    姜晓宇说，“我就要贪婪。”

    他踮起脚，轻轻吻在穆野嘴角边。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姜晓宇捂着耳朵拔腿就跑，他害怕听到穆野的拒绝，害怕看到穆野厌恶的眼睛，害怕今晚一切只是做了个梦。

    穆野大声道，“姜小鱼！”

    在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姜晓宇肩上亮起一盏灯，灯焰一闪，无声的熄灭了。

    “啊！”姜晓宇痛苦的大叫一声，白色的灵气控制不住的流泻出去，穆野几步跑到他身边，姜晓宇痛苦的闭紧双眼，灵气不断流失，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遭了，真的变成自动取款机了。”穆野一把将姜晓宇横抱起来，狂奔回家，灵气疯狂流失，甚至让整个屋子里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穆野颤抖着把昏睡不醒的姜晓宇放在沙发上，“喂！三百万！醒醒啊！你已经为我死过一次了，可不能……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欠你越来越多，我就不能自由自在的飞了。”穆野心里一片荒凉，眼前的姜晓宇就像一锅散发出热腾腾香气的肉汤，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正红着眼要来分一口羹。

    窗外晴朗的天空很快阴云密布，风中妖怪的腥气甚至飘散到家里，穆野将全部窗帘拉上，灯关掉，抱着姜晓宇坐在黑暗的壳里。

    “我不是神……我只是个……怪物……”穆野低下头亲了亲姜晓宇的头发，却只是像大人无奈的亲吻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他不是神，或者说，是介于神和妖怪之间的某种怪物，但是他向来以神自居——凡人的仰慕，让他有种虚荣心被满足的畅快感。

    几分钟之后，在无数黑影强行撞击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时，穆野最先爆发了。

    他的双眼变成一片赤红，邪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晓宇，灵气甘美的味道在鼻尖纠缠，不住诱惑他将眼前毫无反抗力的凡人吃掉——吃掉他，就不用日积月累的在人间流浪积攒功德，只要吃掉他，立刻平地飞仙，成为他梦想成为的，真正的神！

    “姜小鱼……”穆野声音嘶哑，已经按捺不住体内的邪性，“起来，快离开我，傻子，快醒醒……”

    姜晓宇却怕冷似的，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少年白皙的脖颈就在他嘴边，血液流经动脉，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跳动声。

    那声音在穆野耳中无限的放大，姜晓宇的鲜血，姜晓宇的皮肉，姜晓宇柔软的头发，都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反正他那么喜欢你，吸一口饱蕴着灵气的血，他不会怪你，反正他那么喜欢你，现在把他推倒，强行占有他的身体，与灵泉结成灵魂契约，让他永远做你的傀儡，所有的灵气只能为你所用，他不会怪你，没关系的。

    反正，反正他那么喜欢你，宁愿为了保护你而死。

    姜晓宇充满悲悯和心疼的眼睛——面对坂部正业时，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你，奋不顾身的为你挡下那一刀。

    “啊——”

    穆野恐怖的咆哮起来，一把推开姜晓宇，胸前垂目的慈悲佛像抬起双眼，再次化为凶恶像！

    青龙虚影腾空而出，龙威赫赫，将不住扑向窗户的妖怪震开。

    龙影再次化为一身战铠，在黑暗中，穆野竭力稳住心魂，青龙浩然正气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他以降魔杵支撑着身体，背后姜晓宇经历了一天的疲惫，眼角犹带泪痕，在群妖乱舞之中，安心的睡去。

    “加！工！资！啊！”

    穆野双手握着降魔杵，抬腿，预备，一棒将穿过玻璃窗飞进来的一团黑影打飞。

    “唔，加工资。”姜晓宇梦呓道。

    “谢谢老板！！还有我的初吻费三百万记得加啊！！”

    姜晓宇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嗯”的声音。

    穆野欢呼一声，左一棒右一棒，不亦乐乎，战斗力顷刻爆表！

    无论多少黑气进来，都被穆野一棒打到九霄云外，堪称史上准度最高的棒球选手！

    姜晓宇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肩上那盏灯一晃，又一晃，重新燃起微弱的光，灵气终于不再外泄。

    窗外的黑影越来越少，似乎意识到灵泉的守护神不可侵犯，穆野得意忘形的将降魔杵抗在肩上，将窗帘一把拽开。

    窗外乌云散去，月光银白，以及，坂部正业欠揍的脸。

    坂部正业站在白色的九尾狐背上，两指并拢，在眉前帅气的一划，“再次见面，请多关照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