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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演武场
十万断刃军俱在，军容依旧严整。杀气比之之前更甚。只是当初与之一同前往的人众约有四十，如今，仅有寥寥十人罢了。藏卓伟，青木道人，雷杀赫然在列。此刻脸色阴沉。不出一言。
许枫今日之举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太过于疯狂，整整两万余人，眨眼被灭。那个人连眼皮都没有眨一眼，这已经不是什么杀鸡儆猴了，而是真正的生死危局了。
“诸位都是名门大宗之后，两日之前，我给诸位宗门家族送去同样书信，还望诸位不要辜负在下一片心意。”江城周边大宗势力何其之多，一日之间怎么可能屠尽。
“你要我等留在此处，就是要看你肆无忌惮的杀人嘛？你这个屠夫！疯子！”青木道人悲愤难言，他虽是散修，但也有家有室。面对那些被灭族的大家氏族可谓是深有体会。
“留你们在此，因我心存善念。就凭你们无视我大林律法，强上帝君山藐视王权。就该死。我没有那份心情陪你们看戏，这是在给你们最后的机会，不要自误。”不知怎地，他们感觉此刻站在上方远处的许枫充满了邪魅与恐怖。人还是那个人，但却让人无端的恐惧起来。
一向都在身侧的江如龙，也是一样，罕见没有说话。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藏卓伟怒急却不敢发作，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被眼前这个人突然斩杀，而且，藏群还在这个人手上。
“明日卯时，如果诸位门派家族没有前来归顺，许枫并不介意再次动用剑刃。也许，一夜便是生死之隔，诸位珍重！”许枫扶手而去，留下整整十万断刃与这十余人空对天地。
“我们身在此处，如何联系家族，这与杀了我等有何不同？”雷杀出声，面对许枫却是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行至门口的许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了这场中十余人。尤其是首当其冲的雷杀。
“雷门主觉得，自己是没有存在的必要是吗？”这话犹如催命之符，瞬间让雷杀哑口无言。
众人再无一言，眼睁睁看着许枫离开。也终于体会到了许枫话中的意思，明白了为何要留下他们而不杀。
………
城主府书房。忙碌一天的江瀚终于得出空闲来。江如龙疾步而入，惊动一方烛火。
“如龙，怎么了？”江如龙醒来之后，视许枫如师。一直都马首是瞻。一副积极模样，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些恼怒模样。
“爹，他为什么要杀人，要杀那么多人。难道我看错了么？”许枫那冰冷残忍的杀字如同魔咒一样让他寝食难安。亲眼目睹二万人死去的，不仅仅有那些俘虏，还有江如龙。
那冷血无情的背影，甚至让江如龙怀疑自己的选择。
江瀚愣住，放下手中茶杯。看着眼前自己儿子良久。叹了一口气：“如龙，你知道一个人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犹豫，尤其是当你做出选择之后，又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故怀疑，你夹在两种选择之中进不得，退不得。做不到本分。也守不住底线。”
“是，我是开始怀疑当初决定了，他当初站在山巅傲视群雄的模样是我毕生的追求。”江如龙抬头，双目隐隐有些泛红，“可是，他为什么要滥杀无辜，那些人不该死啊。父亲，难道你没有闻见这江城之中漂浮的血腥吗？为什么你要纵容他。”
江瀚看着眼前情绪波动极大的少年，却是一时无言。不知从何说起，喟然长叹。
“如龙，若是我此时执掌江城断刃，确实不会在一日之间杀尽两万人。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沉默良久，江瀚还是开口，“修者重出，无数机缘世家等候数十万年，与王朝之间已是水火不容。若不杀人以震慑，也许一年之后，整个大林北境都会陷入一场无休止的战乱之中。群修并起。祸乱百姓，那时候我们该当如何自处啊？遍地烽火，群狼环伺，这江城会在一夜之间沦为废墟。你可知道那时死去的人会有多少？
四万，四十万，还是四百万？”
“怎么可能，大林雄踞东南，国力强盛，整个大林北境驻军一千五百万，怎么可能？”
“修者，近妖也，岂是凡人所能相抵。这世间能力越强，越大。这是千古不变的定理。大世重开不到一月，修者力量尚未恢复，他们就能强上帝君山藐视王权，企图将你姐姐进献帅城，若是时日久远，该是何等猖獗，这些你可有想过吗？”
“可……”江如龙终究不能释怀那些家族氏族老幼死在自己眼前的场景，那无力绝望的嘶喊是他一生都无望抹去的噩梦。尽管他知道，也许，江瀚说的是对的。
“你知道为什么公子要留下他们不杀，反而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前来归顺吗？”
“震慑，强权，杀鸡儆猴？”
“家族之所以为家族，之所以能够在这世间立足成为一方豪强，除了武力，资金之外，更最重要的，是他们无法捉摸渗透到整个城镇的人脉网络与情报。那就像是一张网，精准把握着所有他们想要知道的动向。得到他们所需，得到他们所要。依靠这张网，他们能够立于不败，成为不倒的大族。这，才是他们真正恐怖的底蕴。铲除一个家族如果只是杀了他们明面上的有生力量，便不算铲除，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们便会携带仇恨卷土重来。那个时候，我们要面临的，将是恶鬼的反扑。”
“所以，他是故意留着这些人利用他们的生死来揪出江城各个家族的地下网络？他……怎能如此阴毒。”江如龙只觉脊背发凉。那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男子弹指间掌控整个大局，杀伐果断让人升不起丝毫希望。几近没有任何遗漏。
“阴毒？”江瀚嘴角苦笑，看着江如龙干净的脸庞走到了窗边，望向天穹，“你自愿跟随于他，他于你有再世之恩，你且如此认为，这天下人该如何评价于他。阴毒？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中，有着太多的讽刺与嘲讽。
“父亲，我……”
江如龙想说些什么，却是被江瀚打断，背负双手示意他不愿再多说。
“你若信他，就跟随他而去，若你不信，亦可留下。江城虽远，我自认还是有如此权利的。你好自为之吧。”江瀚并不怪江如龙，这难得的赤城之心让人歆羡，甚至，他希望江如龙永远不会介入到这些血腥的算计之中。
“是。”
江如龙退了出来，天穹月光皎洁，站在院落能够看见不远处的琼楼，那是江瀚这些年专门为江诗文所建。为了能够让她看见江城繁华。所以格外高伟。此刻，江诗文依旧站在那里，白衣胜雪，?望远处。
那个方向，便是许枫所在的方向。
脑海之中江瀚的嘲讽之言再次响起‘阴毒？他于你有再世之恩，你且如此认为，这天下人该如何评价于他。’无来由的他感受到一种孤独与悲凉。
………
江如龙离开不久，这久不见人的书房却是迎来了江瀚的第二个子女——江诗文。江瀚依旧仰望明月，却是隐隐有一抹沧桑。
“父亲。”
“如果你决定要随他而去，那便去吧，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他要走的是一条动辄生死的路，他面对的敌人，将是整个天宏，这也是你所将面对的，你要考虑清楚。”江诗文一直都让江瀚很放心，她的见解一向独到，能够看破虚妄真假。做出正确的决定。
“不能尽孝于父亲膝下，还望父亲勿怪。”江诗文泪目，隐有哽咽之声。
“若你们留在我身边，只会朝不保夕。离开是对我最大的保护。帝都高伟。万事小心。”江瀚终究没有转过身来。许是不忍吧。
……
这一夜，很多人无眠。整个江城都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在焦虑与恐惧中酝酿着明日清晨的爆发。而这，就如同一个瘟疫，扩散向了四方。传回泗水城，白水城，乃至……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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