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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注意了！我现在把分科意向表发下去，大家填好需要家长签字，这周五早上必须交齐！”
说话这人是李依依，声音尖尖细细，她是九班的班长，属于十四中千里挑一的好学生。
齐久醒过来的时候，能感觉到那分科意向表的边角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痒得他没忍住翻了起来。
前桌吴映彤刚要转过身，这会儿冲他笑笑，“诶齐久，你读文还是读理？”
“读理。”齐久摸过笔就往分科意向表上填名字。
瞥一眼旁边位置，林染果然没在，齐久一手将他那张意向表塞进他桌洞里。
“真厉害，你以前肯定是学霸吧！我们年级九个班，按去年惯例今年估计就开两个理科班，根本没有人读理。”吴映彤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对了，今天在校门口那个人是你的谁啊？”
“外婆。”
齐久没抬眼，他向来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事儿。
尽管事先电话向李秀兰交待过自己外宿，老人家到底是觉得不放心，一大早特意跑到校门口等他上学。
李秀兰见了他倒是没说什么，给他送了早点就走了。
这事儿让齐久心里特过意不去，觉着自己跟小孩儿似的，十六岁人了还闹离家出走。
吴映彤还想拉着他多说几句，然而赵钱辉突然从外头风风火火冲进了教室，吸引了班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赵钱辉的灵活度简直可以堪称胖子界的翘楚，脚下像安了传送带似的转眼直冲齐久跟前。
“久爷久爷，你物理卷子做没？借我抄抄呗。”赵钱辉抱林染桌子就是一阵摇。
“别晃，再晃把你扔下去。”齐久指指他。
赵钱辉赶紧不摇了，“王哥办公室逮我呢，我要没交下午体育课得蛙跳好几个田径场！你看看我这虎背熊腰，能跳得来吗？”
“久爷别借他，让他跳跳！”孙宇脑袋转过来，瞧着赵钱辉，“还虎背熊腰呢？你这样的顶多算丰乳肥臀！”
班上听见了的人都一阵哄笑。
“找抽呢猴猴？”赵钱辉一拍桌子，挺胸。
齐久都没忍住想笑。
“王哥的作业你都敢不做，胆儿肥得滴油啊。”齐久从桌洞里翻了翻，把卷子翻出来。
说来有点儿不可思议，王仁做他们班主任，教物理，还兼任了体育老师。一切在课堂上学生没法还的债，他都能留到体育课了讨回来。
“这两天忙着跟艹影排练嘛，转头就给忘了。”赵钱辉说这话的时候小绿豆眼儿里有光，最后都变成了深情款款地注视，“爱你鸭久爷。”
“我操，”齐久一身鸡皮疙瘩全被激起来，“拿了卷子赶紧滚。”
这赵钱辉要再敢说一句话，他得把人头给拧下来。
下午第二节是音乐课。
十四中教学水平虽然不咋地，教学设施倒是一应俱全。学校里有专门为美术音乐课开设的大阶梯教室，八班九班坐一块儿上课。
齐久本来觉补得好好的，愣是被人一阵晃胳膊摇骰子似的给晃醒了。
“久爷别睡了，赶紧起来看看，胖子他要唱歌了！”孙宇见他醒了，迅速松开了手。
因为困的，孙宇的脸在他眼前都能糊成一团儿。
“各位同学，”赵钱辉人站讲台上，拿着麦克风像领导讲话那样清清嗓子，“接下来我要和我的搭档，曹影，一起给大家唱一首《说好的幸福呢》。”
光听见这歌名，两个班的同学就能笑弯下去。
“我操辉辉，”孙宇笑得拍桌子，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凑在一起比了个拍照的姿势，“你跟曹影怎么不去唱《今天你要嫁给我》！”
班上人都笑疯了，曹影站在那儿，像是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大家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赵钱辉伸着手示意下头别笑了，“我唱这首歌，献给一位我最心爱的女孩，她也在现场。”
全场哗然，孙宇不怕事儿大，噌一下爬椅子上带头鼓起了掌。坐位子上的学生全都兴奋地面面相觑，主要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幸运”。
赵钱辉和曹影一胖一瘦，站一块儿等前奏慢慢响起，曹影的脸委屈得就像个陪嫁的。
齐久本来一直忍着没乐，直到赵钱辉开口唱起了第一句——
魔。音。绕。梁。
“你的葵花凌乱者，在这个时刻，我想起喷泉旁…的白！鸽！”
“白鸽”那俩字来了个急速咆哮式升调，听了能做一星期的噩梦，就像有人拿着拖鞋在你脸上哐哐砸的那感觉。
齐久笑得牙都在打颤。
前头人笑得更疯，跟着赵钱辉那没有节奏的节奏头晃得跟磕了药似的。
曹影的歌声被完全盖过，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得像具尸体，只看见嘴还在动。估计他即便唱出声儿来，也得被赵钱辉牵着山一程水一程地跑调。
这赵钱辉估计是个能人，歌唱得快要声泪俱下，也不管管下头笑得排山倒海。
好不容易一曲终，音乐老师黄欢杵在边儿上，惊得久久不能说出话来。赵钱辉唱完了没下去，站在讲台上等老师评点几句。
十四中的音乐课按着点名册上的顺序让学生轮流上台展示，每次完了黄欢都能夸几句好听的。
“唱得…很有味道。”黄欢犹豫了很久，终于说。
“小白菜的味道。”孙宇补充。
赵钱辉满意地鞠个躬，人往下边走，曹影成了个机器人，跟在后面走路顺拐。
“你们两个班的课堂展示到这就结束了，从下节课开始要重新带音乐课本…”黄欢翻看着点名册，“诶，你们班是不是多了位新同学——”
赵钱辉一听就兴奋，“老师，新同学在这呢！”
两个班的同学，全都不约而同地朝齐久这边看了过来。
林染人在走廊上，背靠墙根儿蹲着，笑得烟都快叼不住了。
他本来打算旷个一天课，主要是翻车以后不想马上见齐久那张脸。然而来自胖子的聚众演出精彩不容错过，他千思万想，到最后只能这么蹲走廊外头听听。
等林染笑够了，准备要走了，却突然听见音乐老师在里头喊齐久。
里头同学又是一阵骚动，隔着敞开一半的教室门，林染瞧见齐久不紧不慢地往讲台上走。
背光，脸看不清楚，但腿长。
女孩子们发出尖叫，因为齐久弯下腰去，从架子上捡起一把木吉他。
这个年纪的男生玩点儿吉他架子鼓什么的很正常，李言闲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自己爬上几首曲子。
然而齐久不大一样。尤其是当齐久抱着吉他叠腿坐椅子上，手再往弦上一放那瞬间——
林染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一种呼吸不畅。
齐久微低下头去，开始弹一小段前奏。
第一个音出来的时候，刚才还吵吵闹闹的教室顿时便安静下来。
齐久的和弦转得很漂亮，修长的手指顺畅地在不同品格上变换着位置，右手下来是一段特别舒服的节奏型。
《黑色毛衣》。
林染说不上自己现下是什么感觉，齐久的身影坐在窗外铺进来的光里，光线透过门缝正好能洒在他肩上。
齐久是典型的低音炮，嗓音就像是雨点漫不经心地晕湿了油画布。
长期以来，林染都不乐意要同桌，就是怕离近了总能撞见这种瞬间。
齐久这人身上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场，眼角眉梢都写着“生人勿近，闲话少说”。
然而这一刻就只有扎眼。
人远远坐在那儿，却仿佛说的是“我在这儿，请看我”。
扎眼的人和事不该久看，不然得瞎。
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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