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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共枕河山 > 第3章·帝王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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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朱元璋对几个儿子却自小便苦心栽培,不愿让他们成为膏粱子弟,甚至比平民之家更为严苛,兄弟几人被安排着出城训练,也可见其一片苦心。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了西安门,一路欢声笑语,跑了一个晌午,沿途是一派车水马龙的繁华之景,过了秦淮河畔又自三山街快到了莫愁湖,便在三山门外歇脚准备上马。

    百姓都不知这些是谁家的孩子,见他们粗布麻衣风风火火地跑着闹着,只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长工呢。

    此时正是四月初夏,徐妙心正坐在莫愁湖的一处别苑里,因徐达立下战功不久,这园子也是今上赐予徐家的一处别苑,这日谢夫人带了家中眷属一同游玩,园中牡丹开得正盛。妙心随手捧起一朵来轻嗅着,她素来最喜欢牡丹了,小姑娘家都爱些花草,她见那花开时雍容华贵,艳色倾城,总忍不住为之驻足。

    “有此倾城好颜色,天教晚发赛诸花。”

    她不由得吟起了昨日学的诗,坐在那里看得出神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她看了一会儿不免觉得寂寞了——

    “英娘,咱们出去玩嘛。”

    “可是夫人让姐儿乱跑吗?”

    “我……我去求娘。”

    妙心拉住母亲又是求情又是撒娇,谢夫人才放了她。

    “英娘,把姐儿看好了,她一个八岁的丫头出去,我总归放心不下,天黑前要回来。”

    谢夫人千叮咛万嘱咐,才让英娘带她出去。又跟了两个侍卫在后面。

    三山街一带有书铺廊、裱画廊、毡货廊和绸缎廊,茶铺,酒坊,点心店星罗棋布。妙心难得自由闲暇,便在这里逛花了眼,一手拿着一块软香糕吃着,又拿着刚买的画扇,布将军傀儡,牛皮面的拨浪鼓和金钱织金香囊。手里都塞不下了便让英娘等人拿着。

    妙心正逛着,看到一群粗布草鞋的半大孩子从她面前飞奔过去,她一回头却看到落在后面的有一个稍小个子的男孩,气喘吁吁地追着他们。

    “守谦,瞧你慢的~”几个孩子在前面喊着。

    “谦哥哥!”妙心也一眼认出了他。

    “心……妹妹……嗬……”守谦喘着粗气说不出来。

    “谦哥哥,你怎么穿成这样啊?”妙心跑到他面前扶起他。

    “跑得那么快,你怎么受得了哈哈哈。”说罢她便让英娘拿来自己刚买的蜜糖米酒递给他。

    “不能喝,再跑……肚子会疼。”

    守谦拒绝了,气喘吁吁地拖着步子艰难地向前挪去。妙心觉得他的样子甚是有趣,叫住他说:

    “谦哥哥,我们一起跑吧!”她不等守谦同意,便跟着他跑了起来。

    “不……唉,好……”她就在后面蹦蹦跳跳地跟着谦哥哥跑了起来。后面的丫鬟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守谦终于追上他们,停下来歇脚。妙心都快和他跑的一样快了,也和他一起停了下来。

    “哈哈哈,守谦怎么还拐了个女孩儿来。”朱?拘?白潘?

    “徐大姐?”朱棣好像认出了这个女孩,戏谑地叫着她的“名字”。

    妙心转过头来看着她,思索了半天:“你你……朱…朱老四?”

    “我叫朱——棣——”朱棣不愿听到这三个字,刻意念出自己的名字来,妙心转过头没看他,见到了玩伴谦哥哥她欢喜地不得了。

    “谦哥哥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啊,我在家里忒无聊了,每天一个人晒日阳。”说着她撅起了嘴。

    “姨母……她叫我去我便去陪你。”守谦对她腼腆地笑笑。

    “喏!饿吗?这个给你。”妙心将自己刚买的翡翠糕给了他一块。

    守谦肚子早就肚子咕咕叫了,抓起来就狼吞虎咽起来,这一阵糕点的香味让一旁的几个孩子也都勾出了馋虫,老三老五都抿了抿嘴巴,朱棣毫不客气地对徐大姐说:“大姐,你就让他一个人吃啊。”

    妙心看他们涎水直流,大发慈悲地将刚搜罗来的糕点递到朱棣兄弟身边,顷刻被搜刮干净。

    后面跟的几个内侍便招呼着皇子们吃饭,马上要换马出城了。

    “心妹妹,快回去吧,姨娘要挂念你了。”守谦上了马,回头对妙心挥挥手。

    “守谦,还不快点,磨磨唧唧的像个姑娘!”朱棣笑话他,在前面叫着。

    守谦骑着马跟了上去,妙心还在那里站着目送他,偏偏朱棣见了,倒是调转马头绕到众人后面,到了她面前:

    “徐大姐~小姑娘家还不快回闺房里待着,小心街上采花的拐子。”

    妙心抬起头望着马上的朱棣:“要你管。”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朱棣倒是又驻马在那里,望着她轻盈离去的身影许久,觉得这小姑娘甚是可爱,见到了便想戏弄一番,直到兄弟们喊起了他,才策马而去。

    朱??恢?滥睦镎?戳艘恢?ㄒг谧毂撸?退?母绮⑴判新恚?蛔〕??访寂?郏骸八母纾?湍惆?夜媚锎罨啊?

    “是不是看上了这女儿家?”朱??桓彼荡笕嘶暗难?樱?弥扉θ滩蛔⊙锲鸾爬炊宰潘?

    “你快憋着!”朱棣瞪他一眼,他便偷笑着不再说话了。

    次年,朱元璋宣布封建诸王之制,意欲将诸皇子分封各地。次子朱?疚?赝酰??又??为晋王,四子朱棣为燕王,五子朱???馔酰??又扈逦??酰?咦又?_为齐王,八字朱梓为潭王……从孙朱守谦为靖江王,并将各择封地,封藩建国。

    一时之间,朝中哗然,自唐宋以降,封王不建国已成惯例,而皇帝此举倒像汉室封建之制,诸王尚幼,朝中已有恐酿成七王旧祸的议论传出。朱元璋是听不得的,他心意已决,自然当做耳旁风。

    徐妙心又很久没见过父亲了,徐达这年仍在北平经略运筹,初有成效,徐大将军每岁春出,冬暮召还,已经以为常,历经战火的大明北境又有了百废俱兴新景象。

    洪武六年五月。

    南京城的夏日艳阳灼烈,虽是辰时还未到正午,却已经催人汗下,湿热的暑气令人黏腻无比,而秦淮之畔的一处闹市中,依旧车马喧腾,人来人往。

    “各位贵人员外行行好吧……把我买了吧……呜呜呜。”

    一个半大少年身上插着一根野草,跪着向众人磕头。

    “这孩子怎么了?”

    “哦哟,听说是死了爹娘没钱葬啊,想卖身为奴。”

    “可怜啊……唉”

    “是啊……”

    “不是骗钱吧……”

    “听说一个亲人也没了。”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只见那孩子穿着破洞麻衣光着脚,在地上跪久了,膝盖又磨出了血,他脸上的汗水与泪水溶在了一起,烈日的灼烧让他的脸颊泛起还未褪下的干皮,夹杂着血丝。这少年瘦弱的身板没有一丝干净的地方,灰尘与污垢的遮掩让人看不出他皮肤原本的颜色。

    “我……能干活,吃的少,求求各位行行好吧。”

    “跟我走吧,我把你爹娘葬了。”一个衣着体面,白面无须的男人走来拔下草,带走了这孩子。

    那孩子千恩万谢地跟着男人走了,那男人问着话:“几岁了?”

    “八岁。”

    “好,听着,跟着我保你吃香喝辣饿不死,还能伺候皇上皇子,明白吗?”

    “啊?皇……”

    男人连忙捂上他嘴:“嘘,别声张。”

    “就是要把你送进宫去,不过……要是入宫,你就得吃点苦头。”那男人做了个刀切的动作,不等他应答,就带着他往皇城走了。

    ……

    “爹爹,那小孩真可怜。”

    “爹……您怎么哭了。”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威严的中年人,气势不怒自威,看衣着便不是寻常人家,他静静看着那个孩子离去,不禁心生感慨,落下泪来。他的身边还站着几个少年,最大不过不到二十。

    “当年爹爹……也是这般光景,丧父,丧母,丧兄啊……靠着乡人接济,才将你们的祖父母薄葬了。”

    那男人说着便又潸然泪下,遥望远方,他忆起无数往事,原来今日是朱元璋带着皇子们体察民情,微服私访了,见到刚才那孩子可怜,便吩咐身边的内侍太监将他父母葬了,将他带进内宫去做内侍。

    “可是这孩子不就要……要……”朱??掏掏峦碌厮底拧

    “他今日受一刀苦刑而已,入了宫虽不免劳碌可也生计无忧了,若是给了钱放他离去,一个八岁的娃娃,莫说能不能好生用着,会不会被抢了,能不能活下去还未可知。”朱标明白弟弟的意思,更能理解父亲,对他们解释着。

    “为何不等别人把他买了?咱们不买也有人买啊。”小小的朱?_还是不明白。

    “围观的人莫不这么想,也就没人买他了。”朱棣在一旁沉默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尔等要知道为父的用心,你们虽为贵为天家,靠的不过是我的功劳,若是不知惜福,那孩子就是将来的你们,或你们的子孙啊。”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他抬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涌出,思绪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饿殍遍地,哀怨四起的村落。

    这位起于寒微草野的帝王,向来杀伐决断、不苟言笑,在儿子面前却也流露出了发自心底哀思与悲凉。他本是淮右布衣,在人世间的苦痛百态中挣扎,在那个烽烟四起民不聊生的末世冲杀,在炮火与刀剑中终成大业,追忆往昔,他感慨万千,却又悲从中来。

    “爹当年也是你们这样的年纪,父母兄弟……活活……活活饿死啊,逼得爹只能去剃度出家,走街化缘啊。”

    朱元璋拭去泪水,抚须长叹一声,唤着儿子们继续向前走去。

    一行人到了集市口将要换马车,只见一个约摸十多岁的小僮,他身上背着重重的包袱,小小年纪便供人役使,奔来跑去,顶着烈日奔波使他汗如雨下,那比他一个人还大的包袱装满了粮食,似乎要将他瘦弱的身躯压垮。

    “跑快点,快!”这小僮身后一个大汉还在不停地催促着他。

    朱元璋看着小僮走远了,对儿子们说:“此子与尔等年纪相仿,已经四处奔走服役,你们更不可自恃年幼,怠惰不学。”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朱棣兄弟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向来坚忍的父皇在自己面前落泪,一时也沉默不语。

    上了马车,朱元璋对儿子们说道:“今日你们都见了,我大明基业初定,生民多艰,仍有百姓尚未安于保暖啊。”

    朱元璋如今富有四海,锦衣玉食,但每每看到黎庶穷困,仍然感同身受,前日他才在大内辟了一处院子令人播种种菜,时常带领诸子观摩。朱元璋明白,这群生来就已经身份尊贵的千金之子,如若不亲历其事,终究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体会不到民间疾苦的。

    他沉思片刻对儿子们说道:“今后我决意送你们去故地钟离,好好锤炼锤炼。”

    车架不久到了钟山之阳,朱元璋便与儿子们登高远望,钟山地处金陵之北,其势蜿蜒绵亘,云气浮冉,宛若卧龙。一众人到达一处开阔高地,极目四望,南京城尽收眼底。

    “儿啊,尔等远望金陵,看此地如何?”

    “父皇定鼎南京,以成大业,王临川有言,金陵自古帝王州,郁郁葱葱佳气浮……如今登高远眺方知此言非虚,此地龙气聚集,山川绵延,背倚长江,可保江山永寿。”温文儒雅的太子朱标引经据典,说得朱元璋面露欣慰,欣然一笑。

    “不过,皇爹,我读史书时常看定都金陵之王朝,为何却没几个长久的?”朱棣不解,还没等人应答,便听到了他的小魔王七弟的金口玉言——

    “嘿嘿,这山不错!要是打起仗来便在这里架起炮火,便能把这城轰的稀巴烂~再带大军不费吹唔……”一旁的齐王朱?_好巧不巧,说出一句任谁都知道不合时宜的话来。

    其他几个年长的皇子脸色都变了,他二哥三哥都纷纷悄悄提醒他别乱说话,朱棣也恨不得立刻将他的嘴堵上。

    “七弟!”朱标赶紧拉他过来,捂上他的嘴。

    “怎么老七,莫非你将来要在这里架座大炮轰进城里?”朱元璋脸色遽变,眉头拧了起来。

    “不……我……我不是!”

    “父皇,七弟年幼,您别怪他。”朱标立刻打着圆场。

    “胡言乱语!”他训斥着儿子,陷入了沉思,朱?_一句无心的话,却也说出了他心中忧虑。

    朱元璋在此成帝业、定江山,然而他也深知定都之弊,金陵背倚长江天堑,看似如天然屏障,易守难攻,但敌军一旦渡江,就会将城中之人逼得退无可退,仓皇南逃。如今皇宫又是填燕雀湖而成,前仰后洼,形势不称,恐对子孙不利。正如朱棣所说,此地未有长命之王朝也,因而早些年便将汴梁定为北京,有迁都之意。

    朱元璋思虑片刻,也无心赏景,便宣布起驾回宫,望着几个还是少年的儿子们,他突然隐隐担忧起来。

    他将诸子分封四方,一来意欲他们藩屏帝室,保江山永固,二来也显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连日来有不少大臣以汉七王之乱劝谏他,不宜再行封建,古往今来,藩王作乱威胁帝室,同室操戈祸起萧墙的事屡见不鲜,其实朱元璋未尝没有思量过。

    但朱元璋相信,只要对藩王严加管束,恩威并施,就一定能避免汉室之祸重演。

    于是这日诸王散去后,他令太子单独留下,父子俩并肩同行,他问道:

    “标儿,父皇问你,汉室七国之乱,错在谁?”

    朱标饱读经史,不假思索地回答:“错在藩王不守君臣之道,以下犯上。”

    “你说的不全对,汉景帝做太子时,以博局游戏杀吴王世子,做皇帝以后,又轻信晁错的主意,急于削黜诸侯,这才成了七国之乱。”

    “是……儿片面了,您今日说这个,是……有所担忧?”朱标暗自思量,父皇前些年将自己的弟弟们分封藩王,今日又提起这些,莫不是有所指。

    “我分封你兄弟们到各地,朝中净是些以七国之乱、八王之乱劝谏的,我偏不信,你将来当了这皇帝,驾驭不了你的弟弟。标儿你要记住,想要不重演宗藩之祸,当太子的,便要敦睦九族,隆亲亲之恩。”朱元璋向来杀伐果断,只是也免不了有私亲之情。

    “爹说的是,只是……只是如晋八王之乱,朝廷纵然尽了亲亲之义,也不免……也免不了”朱标向来对兄弟们宽和厚道,只是他也不免有所担忧,吞吞吐吐地没说出来。

    “我知道,纵然你敦睦兄弟,也免不了藩王有心怀鬼胎的野心之辈啊。你的那些弟弟现在还小,将来是不是省油的灯,爹也难说。”

    朱元璋知道他的心思,他的儿子们逐渐多了,也逐渐长大了,这些帝子各有所好,性子也各不相同,将来作为藩王的他们是否会威胁到长兄也未可知,他对朱标说道:

    “为诸王者,应夹辅帝室,尽君臣之义,我不日才令礼部官编?了一部《宗藩昭鉴录》,专缉汉唐以来的藩王恶事,让你弟弟们仔细阅读,引以为戒,我还要将此书列为诸王课本。”

    朱元璋便于当日下令颁布《昭鉴录》以训诫诸王。

    “你的兄弟们,还要你好生驾驭,才能永固帝业啊。”朱元璋长叹一声,尽显疲惫,父子俩继续走着,只希望今后的一切尽如预想……

    转眼已是洪武七年,魏国公徐达府上,传来少男少女的声音——

    “心妹妹最近看的什么书?”

    “前些年有个叫罗贯中的写了本三国,我方才看到关云长单刀赴会了呢。”

    “没想到你一个女儿家也喜欢看杀伐权术之书啊。”

    “哥哥什么话,谁又说女儿家不能看了?”

    “没有,我是说,妹妹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

    “嘿嘿~”

    徐妙心与朱守谦正你一言我一语,坐在书房里。谢夫人疼惜外甥,又想着给女儿找个伴,就常唤守谦过来家中。守谦是皇从孙,自然没有那些皇子被看的紧些,况且又有徐达夫妇的关系在这里,朱元璋便默许了守谦时常出去。

    守谦年方十四,他个头倒是比前些年高了不少,前些年还和妙心差不多,现在妙心只能仰起头来看他了。不过他从小身子就不好,一直纤瘦无比,显得有些羸弱,他白皙的皮肤虽略显苍白,但仍犹如掷果潘安。那双眼睛温柔深邃,望着他的心妹妹静静地笑着。

    “哥哥呢,你那么爱看书。”

    “我近来读王维,既清新俊逸,又恬然闲适。”

    “我知道,哥哥向来喜欢诗词。”

    妙心笑眯眯地看着他,她面若红桃,圆润的鹅蛋脸吹弹可破,高挽的云髻上别着一支精致的发钗,中间镶嵌的宝石组成了蝶型,前日刚打的耳洞上是一对金丝葫芦耳坠,一身藕粉色的短袄配上牙白的八仙纹马面,登一双浅蓝凤头高底鞋,显得贵气绝伦却不失少女的娇俏。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泼皮女匪了,整日只是在闺房里读书写字,做些女红,性子也收敛了许多,父亲不常回来,弟弟还小,只有守谦偶尔来陪她聊以慰藉。他们最喜欢趁着没人看,便从小门跑出去喂猫,再拿些零嘴点心接济墙外的乞儿。

    “你倒是该做个吟游诗人,何故整天往那到处是刀枪剑戟的马场跑嘛。”

    “没办法,皇叔祖安排的,我也只能从命了。明日皇爷爷要去马场检阅赛马,唉……你知道我向来不擅长这些。”守谦想到明日种种,满是无奈。

    “我瞧瞧你写了什么?”

    妙心见守谦在纸上正挥毫泼墨。

    “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陌上桑?”

    “嗯……我见了妹妹就想起罗敷来,便乱写了这些。”

    守谦放下笔看着她,他认真凝望别人的样子,总是让人难以抗拒,因他眼睛生的太好,妙心与他眼神相接的那刻便不忍移开视线了。

    秋水如鸿雁,为我诉衷情。

    “啊……你……你净在这里说些讨巧话。”

    妙心凝视片刻,回过神来,向来大方爽朗的她,语气居然有些扭捏,她读书读累了,便不再看他,自己绣起双燕来,又觉得费眼睛,扔下了手中的针线与他闲聊。

    “这些天你和那些王爷们都干嘛啊?”

    “也就是读书、骑射,你不知道,二叔三叔他们都已经订婚要成亲了呢,我估摸着,过不久,他们也不能一起上课了。”守谦眼里带着深意。

    “怎么,谦哥哥你也想成亲呀。”妙心俏皮一笑,调侃着他。

    “我……我不想和没见过又不喜欢的人成亲。”守谦说这话时,一直在看着她。

    “嗨,管他们作甚?走,喂猫去!”妙心不和他对视,只当玩笑话,唤着他出去了。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守谦跟着妹妹出了门,望见高高的马头墙迎风耸立着,亭台阁楼,飞檐流丹,眼前的妹妹巧笑嫣然,他突然呢喃了一句词。

    “哥哥又说什么呢?”妙心转头问道。

    守谦没说话,只是温和一笑,帮她把门推开。

    二人拿着些残碎吃食从小门跑出去,墙外巷子里有几只讨饭的狸奴,早就抓心挠肝地饿得喵喵叫了。

    “花姥姥,又是你啊,哈哈。”妙心伸手摸着一只三花猫儿,倒了些碎鱼。

    “黄老爹~吃慢点嘛。”一只周身肥大,浑身都是橘色的花猫一直埋头吃着。

    守谦好像听到了墙角有什么动静,跑过去四处巡视起来。

    “妹妹快来,快来看!”

    妙心寻声而去,只见墙角一处低矮的破旧茅草棚子下,堆着一窝毛茸茸,软乎乎的小东西,足足有六只。

    “呀!这些都是花姥姥生的吧!”

    她眼前一亮,掂起裙子一低头钻进了棚子里,跪着还嫌不够,索性直接趴下了去看这些奶猫。

    “当心脏了衣服!”

    守谦看她这样子觉得甚是好笑,再站起来时,她发丝上挂着一根小茅草,脸上还有灰尘。

    守谦双手自然地拍拍她的肩膀,拭去尘埃,吹了吹她鬓边的灰尘,捏下那根小茅草,似有若无地感触着那温热的面颊,又和她的抬起手不经意碰在了一起,那一丝肌肤的暖意,使他宛在云端,竟然停滞在了那里。

    顷刻间,妙心也犹疑了一下,但还是红着脸慌忙移开了手。

    “嗯……谦哥哥,天晚了,你……”妙心转着手绢,神色有些不自然,心里扑通扑通的。

    守谦望着她,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将她的面庞耀成了金色,宛若天上人,守谦突然觉得,她看起来,多像自己记忆中快要模糊的母亲……

    “是……我……我该回宫了,妹妹也回去吧。”

    守谦将剩下的吃食都分给了花姥姥,送了妙心回去,又去和姨母告别,傍晚离开徐府,想起明日自己并不擅长的赛马,还是担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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