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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但或许是因为长年征战的缘故，其面容之上的沧桑，却使得本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更加显老一些。尤其是一道明显的伤疤，从他额头灰发之处伸出，顺着左眼划下，虽然并没有让他失明，但看起来却是彪悍无比。
看着坐下之人，丁原双眼一瞪，大声说道：“曹破石？倒是听过这个名字，你在京师，名声可是不怎么样。这次大老远的跑过来，找本将作甚？我可不记得和你有过什么交情。”
他声如洪钟，即便没有任何刻意，却也是激得堂中如炸雷一般，反复作响。
一旁的将领们早已习惯如此，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曹破石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耳膜只觉得嗡嗡吵个不停，让他心烦不已。
“这个丁原，之前便听说是一个不识礼数的大老粗，今日一见，还真是一个没教养的蠢货！”
曹破石压抑着心中的不爽，暗骂了一句，脸上却还是强装笑颜地说道，“丁将军见笑了，素闻将军威名，威震北境，一番事业全靠双手打拼出来，从不阿谀奉承他人，这份高洁谁人不知？因此曹某今天来此，并非是和将军走关系，而是奉命前来传达尚书令的命令。”
“尚书令？”丁原眉头一皱，想了片刻，说道，“尚书令不就是你哥曹节吗？怎么？你们两兄弟，现在打算干涉我军中事务了？告诉你，我身为骑都尉，属光禄勋大人管辖，尚书令又如何？管不了我！”
丁原的话说得那是又直接又呛人，即便是曹破石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免一股气堵在胸口，那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心中不光是将丁原狠骂了一通，更是把阳球和蔡邕也连带着问候了一遍祖宗亲戚。
要不是那两个混蛋，他堂堂曹破石，谁不是仰着天看他，又何必今日沦落到跑到这荒郊野地来受着鲁夫的这种窝囊气？！
可是曹节的命令是绝对的，因此即便如何气，他也只能忍着，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尴尬地说道：“将军误会了。我兄长遵守法纪规矩，又岂会插手军中之事。而将军除了骑都尉这身份之外，还是并州刺史，身为尚书令，和并州刺史大人相互传达，不算僭越吧？”
“唔嗯~~那的确不算，说吧，啥事儿？”丁原一想，点了点头，爽快地说道。
见他这反应，曹破石也只得苦笑地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将曹节拟好的文书地上，然后道明了来意。
丁原看罢文书，听了曹破石这么一说，顿时眉头一皱，疑惑道：“有人要杀蔡大师？我听说，蔡大师便是与你兄长交恶，方才被贬朔方，怎么你们倒是一下那么好心要帮他了？曹破石，你们莫不是觉得我丁原是傻子，故意给我来这一出吧？！”
“将军，那完全就是谣言。”曹破石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与蔡大师交恶之人乃叫程璜，本就是一个狡猾混蛋的家伙，和我兄长那绝不是一路人。这程璜本是打算治蔡大师齐市之罪，还是我兄长再三在陛下面前求情，方才流放朔方。将军不信，完全可以去京师查问。”
曹破石的话，有真有假，假言真藏。即便是京师的人，若是不知内情，都无法辨别真伪，更何况远在边境之地的丁原呢。
听了他的话，丁原果然眉头一皱，微微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你这么说倒也不无几分道理。好吧，既然是尚书令的正式文书，我丁原就收下了。但现在边境战事繁忙，我无暇分身，所以怒难从命。”
“将，将军……！”听丁原这么一说，曹破石顿时急了，连忙叫道。
“莫急。”丁原此时一摆手，淡定地说道，“我说我难以分身，并非说这事儿我不管。既然是尚书令的命令，自然就该有相应的人来负责，吾儿奉先何在？”
丁原的叫喊声中，一旁一个身影应声站了起来，走到堂中，朝着丁原一鞠躬，应道：“属下在。”
曹破石转头看过去，顿时大吃了一惊。眼前这人，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站在身边，宛如一尊天神，没有任何举动，便给了他极为巨大的压力。
这男子，身高足有丈余，生得是虎背蜂腰，孔武有力。尤其是此时男子侧对着他，那一只麒麟臂粗壮惊人，即便裹在布袍之中，也是线条分明，看得他不由得直咂舌。
丁原指着那男子，看着曹破石笑道：“此乃我儿奉先，现任我主簿一职。关于尚书令的事情，奉先，你就和这位曹大人自行处置吧。记住，蔡邕蔡大师乃当世大儒，若他真的来了我并州之地，务必保其周全。我可不想受天下人唾弃，明白吗？”
“属下明白。”那青年领命之后，方才转过身来，朝着曹破石淡淡一笑，抱拳道，“在下姓吕，单名一个布字，领主簿一职。曹大人，接下来的事，就交由我们负责吧。”
此时的曹破石，看着这吕布，又有些呆滞了。这吕布，虽然身材壮硕，非同一般，但他却是长得玉面白净，鼻梁高耸，若不是那一堆宝剑浓眉微微上挺，不怒自威，还真难以将这么一个“清秀”之人和战场厮杀之将联系在一起。
见曹破石半天没有反应，吕布嘴角微微一挑，轻声说道：“曹大人？”
“啊，啊！是，对对对，那就拜托吕大人了。”吕布的一声方将曹破石唤醒，后者连忙尴尬地回答道。
于是，就在丁原的吩咐之下，两人离开了议事堂。
出了门来，身上的那股压迫感消失，曹破石顿时轻松了不少。看着身旁的吕布，他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没想到这北部边境之地，还有吕大人如此人才，真是让曹某人惊叹。不过吕大人，此次的事情，可能会涉及到战斗，不知大人可有准备？”
“曹大人不必多虑，吕布自幼习武，对于战斗也算是小有心得，寻常小贼不足为惧，大人放心便是。”吕布淡淡一笑，随口回答道。
曹破石眼睛一眯，故作随意地笑着问道：“哦~~我曾听友人说过，并州之地有一青年豪杰，曾十五岁便称霸汉匈共同举办的白马大会，自此一战成名，享誉州内，不知可是大人否？”
“那是我十一岁时率性而为，小事不值一提。大人就别再说了，现在回想起来，除了觉得臊得慌，也不知该做何想。”吕布淡淡一笑，摆了摆手，“为将者，当目光远大，和乡民计较个什么劲儿？”
“果然是阁下。”曹破石拍了拍手，笑道，“不过话可不是这么说，将军神威，长了我汉人志气，怎么会是小事？以将军这身手，即便是任做军统也是绰绰有余，怎么会来担任主簿一职？岂不是大才小用？”
“…………”说到这里，吕布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摇头道，“我本就是从军，不过这也是一种历练，自古文武双全才堪称大用，也没什么不对的。好，到了，曹大人，关于这次的任务，我们进去详谈吧。”
说着，吕布头也不回，率先走进了一处府邸之中。
曹破石则抬头看了看那写着府衙的牌匾，又看着吕布的背影，突然狡猾地一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没有多久，天快黑了。
经过了一天的等待，刘德景与陈到、二子三人又再度聚集到了一起。经过了相互的资料分享之后，他们也是眉头紧锁，隐隐觉得眼下的事情有些棘手。
原本从双儿那里听到的情报，这里就是一个村庄被胡匪占据，并且成为了暂时的聚集点。然而实际侦查之后，状况却远不是这样。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但是一天之中，却是有四五个方向有着不同打扮的胡人来到这个营地，似乎是在传递消息。又或许是在安排组织着什么东西。
这样的情况，很明显是极其少见的。
胡人不同于汉人，众所周知他们是一群游牧民族。胡人，只是一个概论，其内部种族繁多，部落的数量更是难以计数，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大大小小不一。这些部落并没有固定的住所，至少对于绝大多数部落而言，是如此。
他们往往需要根据草场的周期而不停迁徙，由于放牧需要的范围极大，因此部落之间平日里是很少会聚集在一起。数量不少，但是却不稳固，这也是为什么胡人尽管曾经占据了相当的优势，却一直无法与汉朝正面抗衡的根本原因。
然而，现在的汉朝，弱了，变得太弱了。不仅仅是弱，经过了这一番侦查之后，刘德景已经确信，汉军之中，必定已经有了内鬼。否则，如此庞大数量的胡人队伍进入到汉朝的疆域，竟然没有人发现？这搁谁身上，谁能信？
可现在，他们已经无暇去纠结到底谁是内鬼了，因为眼下的状况，已经超出了他们所预计的范畴。胡人竟然有了组织，而且很明显，有了指挥，这意味着什么，刘德景三人压根就不敢往深了去想。
“怎么办？”综合目前的所有情报之后，陈到眉头紧锁，看着刘德景问道。
刘德景看着远处的村庄，在黄昏之中，依旧还是那么显眼。半晌之后，他方才开口说道：“还是按照老计划行事，既然胡人有了组织，我们的行动就要更加小心。否则要是被发现了踪迹，我可不认为，仅凭我们几人，在这平原之地里，能够抵挡住数百胡人的攻击。”
“嗯，也只好如此了。”陈到点了点头。
“等等……”这个时候，刘德景突然眼睛一眯，急忙叫道，“看那边。”
两人闻言急忙抬头看去。
东北方向突然激起一片扬尘。虽然尘土的密度并不算大，显示来人并不多，但那扬尘激起的速度，却能明显感觉得到来人的急迫。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那扬尘快速逼近，最终终止于村庄外。很显然，来人毫无障碍地进入了村庄，显然是胡匪的同伴无疑。
正在刘德景等人疑惑的时候，突然一声号角声响起，随即村庄栅栏的大门突然打开了。紧接着，大约近百名胡匪鱼贯涌出，直朝着东边奔袭而去，看着样子，必定是在那个方向遇到了什么他们必须去面对的敌人。
对于他们是要去做什么，刘德景等人当然是不会知道的。但是见到了这一幕，刘德景却是眼睛突然一亮，嘴角也是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居然发生了这种事，看来果然苍天有眼，助我们一臂之力啊。”
陈到与二子听到了这话，也是对视了一眼，眼中终于露出了笑意。
很快，夜已深沉。
三道身影悄然出现在村庄之外三十步处，隐匿在阴影之中，谨慎地打量着村中的状况。刘德景三人仔细观察了一下，便伸手朝两人做了一个手势，陈到与二子点了点头，便分散朝着左右两边潜遁了过去。
村子规模不大，但也有三十来间房舍，一入夜之后，四处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火光亮起。点灯要用油，但很显然，这些强盗匪徒是不会吝惜灯油的。因此要知道他们的所在，这反而是最简单的方式。
村子外侧栅栏，一如白天观察的一样，就是简单地用木条随意拼凑而成，原本就没有任何防御性的价值。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弯腰跨越是要多费点力气，但是对于他们三人而言，这简直就和不存在一样。
刘德景轻巧地翻过了栅栏，躲在最近的一处房舍的阴影之中，伸出头去观察着前方。村子之中还是有着数条小道，尽管算不得宽阔，但也算是建造得井井有条。
一眼望去，小道附近，点起灯烛的有三间屋子，而屋外则没有人巡逻看守。想来这些胡匪这段时间横行惯了，压根就不会想到有人会来袭击他们，因此连基本的警戒都没有。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刘德景一边想着，一边快速地在一间间的房舍之中穿梭，透过窗阑观察里面，并且朝着其中一个亮灯的地方摸了过去。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些房舍，大多都是空置的。并不像他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成为了关押俘虏的据点。
“人呢？”一想到这里，刘德景不由得觉得有些不妙，但又说不出到底哪儿不对劲儿。左右没有线索，他只得暂时放弃了对于这些房屋的检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那亮灯的房屋之外。
这些房舍，几乎都是用泥土和麦秆之类的农作物混合之后堆叠而成，谈不上什么美感，更说不上什么功能。能够遮风避雨，就算是全部了。因此里面的声音，即便刘德景不刻意去听，也能够听个清楚。
这屋中传来了一阵阵女人痛苦的呻吟之声，一下让刘德景眉头紧锁，当初和呼力邪交手之前的那副景象又突然出现在了眼前，让他只觉得心中的血液又突然间奔涌了起来。他只得紧紧地抓着墙角，手指都插进了土中，强忍着心中的杀意，闭着眼听着里面的对话。
“特娘的，老子们怎么这么倒霉？！”一名胡人男子一边喘息着，一边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这么好玩的事儿，居然把我们留在这破烂地儿看家，单于太偏心了吧！”
“可不是嘛！我们是古?部落的勇士，又不是看家的狗！”另有一人也是不乐意地附和道。
“好了好了，也别抱怨了。你们没听说吗，好像最近有什么恶人闯了进来，现在的局面不比以往。这时候出去狩猎，小心被羊咬了！好不容易快活了一段日子，最后死在这里，划不来。”
又有一人笑着安抚着他们的心情，笑着说道，“现在这样不挺好？安安乐乐休息，快快活活地玩下这些汉羊，最后平平安安回去，我倒是觉得挺知足的。”
“你啊！就那点出息。”第一名胡人听他这么一说，鄙夷地说了一句。随即听到啪地一声响亮的声音响起，那人又大喝道，“妈的，给老子叫大声点！！再痛苦点！！”
里面的女人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对待，顿时又痛苦地大叫了起来，那声音，即便是身在外面，也是听得刘德景血气上涌，几乎被愤怒给冲昏了头脑。
唰！
毫无征兆之下，屋中的灯火突然熄灭了。
“嗯？怎么回事！？”三人见状顿时疑惑地叫道。突然的灯火熄灭，使得他们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即便有着些许星月之光洒进来，却也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唰！
一道白色的幽光凭空闪过，便听到一声如麻布被割开的声音响起。
“那是什么？！”之前说话的第三名胡匪突然惊叫了起来。
唰~！
在他的叫声之中，这道诡异的白光又再度划出了一个凄美离奇的弧线，又一声同样的声音响起。
可这次，还没等胡匪男子说话，他便愣住了。因为即便双目不能视物，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一道冰冷异常，如黄泉之水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他绝对相信，只要自己微微一动，那“水”便会毫不犹豫地穿过他的脖子，将他真的带离到那个世界。
他万般惊恐地看着面前，双眼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终于逐渐适应了房中的光线。可当他看到眼前站着的人时，顿时长大了嘴，觉得灵魂都要飞出去了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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