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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评论词曲有疑惑 正阳殿下玉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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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帘卷暮雪,霜染寒月。回廊石阶处,风凉亦殊途。画阁清萧路,孤影入庭户。算来浮沉几许,小楼星辰数。薄酒一壶,黄昏归白赴天幕。梨花桌案上,码放着秀女们送来的许多彩笺。

    灯烛之下,皓雪一一展开彩笺。但见彩笺上的蝇头小楷,一笔一划夹杂着墨香悠悠。似乎在寒冷的冬月,可以感受到那份温暖的阳光。西窗月下,灯花寥寥,微薄夜色。

    《雪中红梅》秀女李红袖

    驻足小园寻芳径,谱写梅子尚盈盈。

    零乱一团团光影,暗香风停雪儿晴。

    红袖素来说话耿直,写的词句也是这般通俗。倒是颇有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风格,句子中写了“寻梅”的经过,一句“谱写”二字更是把雪的影子,写的如在眼前。只是用语太过平淡,算作一般。

    《清平乐雪中观梅》秀女陆亭枝

    初雪融融,一点胭脂红。风抚碎玉压琼枝,算来几处不同。

    红炉小酒绿蚁,帘卷暮色千里,依稀疏影朦胧。

    陆亭枝是一个含笑莹莹的女子,她用了《清平乐》的词牌名。总写梅花的颜色,“胭脂色”和“暮色千里”。让人顿觉雾里看花,妙不可言的是。与小酒中的离愁相融合,韵调自然。

    《梅子》秀女杨雪依

    年年雪里寒,看客醉阑珊。总听萧瑟声,愁起人离散。

    别来又是春半,柔肠目断。起身梦里花间,拂了雪衣乱。

    宋代自有词一派,从来不乏自己谱写的曲子。比如说姜夔所写的《疏影》和《暗香》两只曲子,自成一家。如今杨雪依在宫外有离若帮助,写了这篇自谱曲子,倒是有几分伤感的意味来。

    自然,此中孤苦的滋味。便是有词曲中所体会,让人读来不觉潸然泪下。这是前面几个秀女中,不曾出现过的感情。

    《踏雪寻梅》秀女苏离若

    竹篱畔边雪微微,不消月色共金樽。

    提笔一阕旧词曲,细数寒冬尽流云。

    苏离若自幼熟读诗书,写诗作词自然不在话下。她的这首七言绝句,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是读来寓情于景,自然雅致。工整的字里行间,可见离若的严谨作风。

    “秀女们果然是文采斐然,”皓雪一一看去,不禁被这些秀女的文采所佩服。看来高手还是在民间呀,虽然自己作为六宫皇后。可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诗词了,真是汗颜。

    “玖月还是更喜欢陆亭枝的《清平乐》,”玖月拿着陆亭枝的花笺,对皓雪说道,“雪中的颜色,被她用胭脂、暮色、碎玉所代替。可见这个陆亭枝,应该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子。”

    皓雪不禁接过来,反复看了几遍。很快便被陆亭枝的蝇头小楷,所深深吸引。字体虽然小,却是工整有序。“陆亭枝,”皓雪口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对玖月道,“告诉青鸾,多多关注一下这个秀女。”

    临窗儿,雪落到天明。盈盈一色光泽,流动在万千天地时空。胭脂红、朱砂梅、蜡色黄梅,绽放在皑皑白雪之中。像是一抹灵动的生机,有风吹来,袅袅暗香浮动在空中。

    玖月才要挑亮烛心,却被皓雪拦下了:“看了这许多,本宫倒是乏了。”玖月听闻,赶忙将彩笺收好。才要起身去铺床叠被,打水给皓雪梳洗,却听得外面通报“穆姐姐到——”

    自从皓雪做了皇后,住在这储秀宫里之后。很少有人来她的后宫,如今听着青鸾的到来。还是觉着自己听错了,因为青鸾是御前侍女,她便以为是楚云宏也会跟着来的,所以忙盛装出迎。

    然则当青鸾来到宫里的时候,皓雪只看到了青鸾一个人。她原本那颗激动的心,陡然间冷静下来。就连发鬓间的朱钗,也是失去了光泽。这些年,皓雪对于楚云宏的到来快成了一种奢望。

    “皇上听闻太后寿诞,皇后特意召秀女入宫来御花园游玩,还写了许多诗词,特特让奴婢来看看。”青鸾一面询问,一面不经意间的看了桌案上的诗词。皓雪站在一边,心里本想着问问楚云宏的情况,却是住了口。

    好像在青鸾的面前,皓雪这个皇后做的非常不自然。就连宫里的侍女太监,也都对皓雪品头论足,反而对青鸾格外奉承。皓雪每每见了青鸾,便是分外的小心谨慎。

    当玖月将诗词拿给青鸾看的时候,皓雪竟然万分紧张。她也不知自己紧张什么,唯恐青鸾是楚云宏派来,故意监视自己的一般。时间久了,皓雪的疑心越来越重。

    窗外雪色莹润,空中还在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炭火炉子发出哔啵哔啵的响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青鸾方才拿出两张彩笺,向皓雪问道:“这个杨雪依不守宫规,如今被罚了浣衣局,怎么还会有她写的诗词?”

    “还有这张彩笺,怎么只画了一树梅花?”青鸾的这番问话,让皓雪浑身冒了一层的冷汗,倘或青鸾将这些事儿,告诉楚云宏的话。是不是皓雪就会受到责罚,还是责骂。

    本来皓雪是蜀国人,跟随楚云宏来到天朝册封为后。却因为一把匕首,惹来太多的误会。今日更是因为诗词,而被青鸾质问。皓雪一时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桌案上的香炉,散发着袅娜的青烟。皓雪忙凑上前去看,果然,这张彩笺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支盛放的梅花。而且连名字的落款都没有,到底是那个秀女所为。可不是扰了皇上和太后的雅兴?

    房间里静极了,只有青鸾不断翻动诗词彩笺的声音。彼时墙上的自鸣钟敲响了九下,青鸾这才放下彩笺。然后拿走那两张彩笺,对皓雪说道:“这些秀女花样甚多,无非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万望皇后多加留心。”

    “穆姑娘,皇上让您回去呢。”王连瑛忽然说的这番话,让皓雪的心儿彻底碎了。她知道自己,怎么也挽不回那段感情。只是想问一句,自己哪里错了,却又是怎么也无法开口。

    灯烛烟火,一分温暖。殿宇炉火,将寒冬的意味,驱散的无影无踪。琉璃瓦下的大红宫灯,散发着淡淡的寒意。当楚云宏迈着步子,踱步来到长廊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袭亮光。

    但见廊檐下的青鸾,穿着撒花洋缎百褶裙。外面罩着一件烟绿色的小棉袄,腰间系着一条方纹汗巾子。一头青丝挽做垂髫百花髻的样子,发鬓间簪着那根雪白色的栀子花。

    额前的一抹刘海儿,将青鸾小巧的脸颊,衬托得更加娇俏可爱。清澈的眸子里,在看到自己来的那一刻。立时生出了斑斓的色彩:“皇上怎么不进屋了?快来暖暖身子……”

    还未待楚云宏走近,便已被青鸾拉着手儿。一同走入正阳殿的暖阁中,一道厚厚的棉布帘子。将室外的寒气阻隔,只剩下屋子里暖乎乎的热气。青鸾一面为楚云宏褪去外面的外套,一面去沏茶。

    不知为什么,楚云宏看到青鸾这么照顾自己。他忽然想到了在蜀国丛台,皓雪也是这个样子。大雪纷飞的时日,皓雪特意给自己熬了羊汤。再配上一杯小酒,算是最好的回忆了。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份感觉了。皓雪的那把匕首,时常闪现在楚云宏的脑海中。他没有法子,再去亲近皓雪了。“那些秀女做的诗词,可有中意的?”楚云宏随口问道。

    “不过都是些应景的句子罢了,”青鸾慢慢的饮着茶水,茶香入口。热乎乎的,感觉很是舒坦。楚云宏听了这番话,不觉嘻嘻的笑着:“看来咱们穆姐姐的品味,还算是不错的。”

    “本来像是做寿的日子,做的诗词不都是如此么?”青鸾放下茶盏,百无聊赖道,“无非都是些歌功颂德,没什么好看的。”“难道就没有一个?”楚云宏故意问道。

    青鸾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极不情愿的说道:“是有几个不错的,都已经让皇后记下了——唯独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秀女,她没有写诗作词,反倒是画了一束梅花。奴婢的印象最是深刻。”

    倒还真是别具一格,秀女中不乏出众之人。若是要一枝独秀,还真是要花些功夫。听青鸾说这个秀女,看样子也是别有用心的人。楚云宏不觉叹息,还未入宫这些秀女就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一旁的楚云宏看到青鸾发呆的样子,不觉凑上前去问道:“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他故意带着好奇的意味,却又是让青鸾满面红晕。屋子里的炭火,此时烧的很足。

    自从青鸾的公主身份被确认,叔父端木?j被灭族之后。青鸾便与楚云宏之间,越发疏远起来。直到最近这两年,青鸾心里那份悲伤。才慢慢的愈合起来,楚云宏也从不提起以前的事情。

    都说少年多情,十三岁的楚云宏对皓雪念念不忘。如今五年过去,却是将这份遗憾弥补在了青鸾这里。如今看着青鸾害羞的模样儿,楚云宏更是暗暗欢喜,恨不得将青鸾立刻揽在怀里。

    暖炉熏帐,锦缎寝被。鲛绡菱花软帘,透过烛光暗淡的影子来。柔和的桃红色倩影,一层一层剥离开来。就像是春日间盛开的桃花,挣脱开沉重的枷锁,点染一片江南水色。

    “鸾儿,给朕更衣。”楚云宏照例唤着青鸾的名字,这些年一直都是有青鸾服侍自己。只是今日不知是炉火的缘故,亦或是心中别有所想。楚云宏低下头来,看着青鸾时心儿砰砰乱跳。

    只见青鸾熟练的用纤纤玉手,为自己解开上衣的衣襟,腰间的玉佩被青鸾一一收好。然后她又为自己解下头发上的玉冠,轻轻的放在桌案上。这才端了脸盆,给自己洗脸和净手。

    当青鸾给自己擦脸的时候,楚云宏一时不自觉的抓住了青鸾的手。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青鸾去看:“鸾儿,你真漂亮……”“皇上别闹了,”青鸾松开楚云宏的手,继续给他擦手。

    有的时候,不是青鸾不想接受。只是每次想到端木?j是被楚云宏所杀,青鸾的良心上总归是过不去的。她本可以为了父亲,为了西戎部族。而去做一番牺牲,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青鸾来说,服侍楚云宏是她应尽的职责。她甚至可以感受得到,楚云宏对自己的关怀和照顾。那一束灼热的目光,让青鸾顿觉心跳加快。她不知道,这份缘其实在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鸾儿,”楚云宏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狂热,索性一把将青鸾按在身子下面。看着青鸾面如桃花的样子,禁不住凑上前去亲吻。谁料却被青鸾巧妙的躲在了一边:“夜深了,皇上该休息了——”

    看着青鸾对自己这么提防,楚云宏自然是知道。青鸾还是在意五年前的事情,遂故意说道:“明日朕去西苑看戏,刚巧皇后也安排了秀女过去。只是不知道,那个画梅花的秀女是个怎样女子……”

    “秀女们各个身怀绝技,皇上不如给予赏赐,”青鸾慌忙说道,“也好让我代为去打探,免得皇上耽误了功夫。皇后的心里也不舒坦。”这最后一句,说的甚是小声,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了。

    “你只在乎皇后的心,你的心里呢?”楚云宏凑到青鸾的面前,急促呼吸的热气。不断的撩拨着青鸾的心房,她才要开口回答的时候。恰好对上了楚云宏如墨的瞳眸,再也无法转移开来。

    烛影来回摇晃,炭火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尽管窗外雪花纷纷,可是房间里却是一片春色。一张大大的梨花木椅旁,楚云宏正握着青鸾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描画着冬日里的梅花。

    老树虬枝,枝桠间盛放出无数朵梅花。鲜红如血,点点滴滴。在呼啸的北风中,傲然挺立。楚云宏看到青鸾微笑的眼角,便笑着道:“不如为这幅画题诗一首,如何?”

    楚云宏手握毛笔,边写边念道:“一年冬雪翩然来,十里梅花初盛开。”他看着青鸾,转而将毛笔递到青鸾的手中。青鸾接过笔来,也是念着写着:“若待东风来上苑,小酌一杯何妨哉。”

    两个人完成的画作,两个人完成的题诗。互为一笑,似乎所有的相思情怀。自不必言明。“鸾儿画的梅花,与那位秀女的相比,如何?”

    “花开并蒂,不如一枝独秀。”楚云宏的话,让青鸾很是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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