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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道有些许尖细柔软又带一点一点冷淡的声音，听不出有多少挑衅，然而声入张虎的骨膜里，却变得无比刺耳。
张虎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刀，手中的烟枪也丢了出去，立起眼睛，瞄着围在他前方的十几个青年。
只要他守着前门，这十几个围着他的青年就一个也别想动，因为动一个倒一个，除非他身后的他家大门一眨眼就能被踢开。
但如若真的有人把莫小河家后门踢开，他没有胆子冲进去……毕竟要两面夹击起来，对方若是围而不攻，战斗僵持住了，他没法保证自己家媳妇和儿子的安全。
还有一种方法是他要在莫小河家后门被撞开前解决掉前方的十几位年轻小伙子……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双拳难敌四腿。
而他衙门里的手下远在十里镇……派出去的信鸽或许才刚到，短时间内不会有援兵。
所以今天的这场闹剧要想保证张虎在乎的人都不流血，除非是佛门的佛祖显灵、道门的吴道子发了疯癫，或者出现鬼怪，抑或是十里街的人良心发现出来帮忙！
但都是不可能的。
张虎虽是个捕头，但只负责抓人，不负责破案，而且他也仅仅是个武夫，不擅长思考，只懂得用力量去解决问题。
所以张虎没有思考，也不懂如何去分析哪头轻哪头重，张虎只是在挣扎，在等……在等着在最后的时刻，他脑子里的那一个弦会被触动，然后拉扯断开，爆炸出来。
而在另一边，老虾的三个弟弟，二弟啊东、二弟啊夏、三弟黑屁股此时已经从围墙跳进了莫小河家的后院。
听这称呼便知道了，黑屁股这人最皮，虽说没像他大哥一样凶神恶煞的往那一站便有威慑力，但也是身材壮硕，长年在外头风里雨里躲避捕快、脸被太阳照得乌几麻黑的。
这三兄弟虽然性格不同，但长得都有点痞气，有一种说干你绝不会不干的感觉。
如今阿东手里提着把菜刀，啊夏手里拽着柄镰刀，黑屁股双手握着撞门用的木头……一个个有都比正常男人都大出一圈来，这阵仗鬼都怕。
但奇怪的是，这三兄弟却站在莫小河家的后院里，不动了。
通往莫小河家大厅的后门早已被长年的日晒和雨淋给腐蚀得破落不堪，虽然如今关上了，但看上去别说经不住黑屁股一撞，估计都经不住小孩子的一推。
只不过莫小河家的后门不远处有块青石板，乘着还有点月色，三兄弟隐隐约约却看到上头有一个坐着的人影。
看得不太清，只能约莫看见那人身材不高，身子深深靠在墙上，一只脚还搭在青石板上，手里还捏着把扇子模样的东西轻轻摇着，，似乎还只穿着一件大裤衩。
黑屁股三兄弟虽然是走惯了夜路的人，但是在这大黑夜里见着这景象，心里也虚得很……毕竟十里街这一带黑夜里的传说，他们从小便都听过，心里多少很怵这邪乎的玩意。
再者在莫小颜两姐弟没来之前，这屋子早就绝了很久没人住了，因为死过人也没人敢进来……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鬼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人影！
鬼知道这摇着扇子光着身子的影子，是不是屋子的前任老光棍主人，鬼知道老光棍临死前有没有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摇扇子的习惯。
可毕竟黑屁股三兄弟也是大老爷们，又有重要事情在身，还是提着胆子，拽紧手中的家伙事，慢慢摸了过去。
这三兄弟借着朦胧夜色紧紧瞪着青石板上的人影，一步一步往前摸，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话不敢说，一点脚步声不敢出，呼吸也不敢有半点大意，就连要吓出来的屁也要紧紧憋着肚子里头生怕漏了出来。
走得越近这三兄弟越觉得诡异，因为那道影子从头到尾就是那个样子，除了他手上的扇子一直在有频率地轻轻摇动，这影子其他地方一点没动。
而且自始至终这倒影子也从未转过头望向三兄弟一眼。
当然这影子没把头转过来就好，毕竟这三兄弟还真怕这人影转过来时他们看到的会是一张骷髅脸、或者一张布满了爬虫和蛆的人脸、抑或是一张伸着长舌头的鬼脸，更可怕的是看到了在这里面死去多年的老光棍！
静得可怕，除了这飕飕的风，邪得吓人的乌鸦叫，便只剩下三兄弟彼此捏得很紧的呼吸了……这风还是会令人背脊发凉的风，这鸦叫还是会令人头皮发麻的叫。
忽然间，也就是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更是在冷不丁之间。
那道影子莫名极快的速度转过了脸来。
“干甚！”这影子的主人瞪着三兄弟吼了出来。
这三人齐齐一个大跳，吓出一声虚火……还好三人都是好勇斗狠的，知道任何时候只有手里的家伙事最重要，所以虽然被吓了半死，但所里的家伙事却没掉，也没有大声尖叫出来。
只不过这三人定下神来之后一看……却被虚了一身冷汗，这影子不是别人，竟是那隔壁的英大爷！
英大爷像他白天坐在自己家门前一样，身子深靠着，一只脚搭着，扇子在手里捏着，脑袋就望着一个方向不转了，然后不停地扇扇子。
如今大半夜的，英大爷更是浑身只有一条裤衩，鞋子都没穿，露出一身都已经褶皱下垂的老肉来。
但这老肉纵横、手里也只有一把扇子的英大爷看着三个高大强壮、凶神恶煞、手里都有家伙事的中年男子，就像看着一场笑话一样。
“大半夜的！干甚！”英大爷见这三人不理他，又是一声冷冷吼了出来。
黑屁股三人刚从惊悚中恢复过来，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竟把自己来着要干啥的都忘记了。
被惊出一声冷汗，黑屁股低着头瞪着英大爷便开始骂，“我们干甚？我倒想问问你干甚！大半夜的，你个老东西不睡觉跑来这干啥？！想他娘的吓死人啊！还不快滚回去！”
黑屁股毕竟是个壮年人，气力足，吼起来的声音气势和声音都大。
但英大爷依旧一只脚搭在青石上，手里的扇子横在脚板上，脖子耿直着，眼睛瞪着，嘴巴张着，说话干净利落，“我吹风！关你们甚事！”
黑屁股三兄弟常常在张记杂货铺喝茶，所以当然知道一天到晚不理儿子、不理媳妇也不管傻的英大爷有点傻、有点魔怔。
老虾二弟阿东便一把拉过还要继续和英大爷吵的黑屁股，嘴里骂咧着，“别和这傻老头吵了，抓紧把门撞开，把那小子给办了省事！”
说着，阿东把黑屁股手里的那根大木头抓了过来，身子往后缩便要往门上撞！
英大爷这会儿也不继续坐着只干瞪眼睛耿脖子吓人了。
这老头呼一声站了起来，蹲起一个马步，那双皮松肉赘的瘦弱手臂往腰上一立，斯拉一声便一个大嘴巴子往啊东的手上的木头桩子狠狠拍了过去。
英大爷矮了不止阿东一个头，因为上了年纪，大嘴巴子扇出去的时候身子还随着跳动，然身上的老肉像装满水的气球般左蹦右跳的，好像随时就会掉下一块来。
但就是这幅身材，却把阿东手里的木头给拍得飞了出去，大块头啊东整个人踉跄退了好几大步，倒在地上了，捂着肚子哀嚎着使劲打滚。
啊夏见情况不对，抬起手上的镰刀便往英大爷头上劈过去。
而手上的镰刀刚举起来，老当益壮的英大爷蹭一下便像个影子般钻到了阿夏裤裆底下，双手狠狠一抓，啊夏便萎了，手也使不上力气来，捂着下体也滚在地上杀猪一样叫。
黑屁股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拽着从地上捡起的阿东的菜刀，虎视眈眈地盯着英大爷，不知道该上还是不该上。
英大爷站起身来，两条老腿撑开，双手插着腰，身子往后斜着，脖子也耿直着，像一个豪爽的拉尿姿势一样，盯着黑屁股冷冷道，“干甚？还想干甚！”
黑屁股举着菜刀躬着腰，眼睛闪烁不定，不知该上还是不该上……最后竟然连自己的两个哥哥都不顾，拍拍黑屁股一瘸一拐便跑过去翻围墙溜了。
而英大爷看也不再看这躺着地上的老虾家兄弟，他就像早晨刚起床那般，伸伸懒腰……然后又像中午那般，往旁边青石板上一坐，一只脚搭起来，身子靠起来，随便找了一个方向不动地看起来，最后扇子摇起来。
啥事都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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