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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教室，不少人关注起他的长发，要不是他的衣着明显男性化，可能又会被当作女生了。夏末秋环视一圈教室，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不免有些不自在，一不小心就又板起冰块脸，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夏末秋，今天第一天上学，请多指教。”
“互相指教，互相指教，大家欢迎新同学！”年轻的班主任带头鼓掌，然后指了指中间第三组第四张桌子，“那就是夏末秋同学的位置啦，要和同桌好好相处哦。”
夏末秋点点头，走向座位，同桌是个戴眼镜的斯文而瘦弱的男生，眉头习惯性地皱着，一副怯怯的样子。
不会经常被人欺负吧。夏末秋虽不会读心，但好歹是游历过3年的见过些世面的，认人倒不会太走眼。从这个人的眉梢，能看出几分好奇，几分下意识的害怕，似乎在担心夏末秋会是什么坏人。
也是，夏末秋一脸不苟言笑，眼神是惯有的冷漠，自然给人一种距离感，夏末秋自己也很无奈，都是邪骨的后遗症啊后遗症！
“你叫什么名字？”夏末秋写了张字条递过去，对方愣了愣，回复道：“赵伍兵。”
还是个不爱多话的主哇，但总归是问到名字了。夏末秋感慨了句，默默收了字条，拿出辅导书准备上课。虽然内容都是学过的，但在课堂上课的体验还是第一次，夏末秋听得很是认真新奇，直到一个白影掉在他桌上。
那是张叠了好几层的作文纸，展开后，密密麻麻好多字，夏末秋不由得看向邻座，隔了条过道的邻座女生，她正若无其事地看黑板呢，就是神情明显心不在焉。
而作文纸上的内容，是关于男孩留小辫的风俗说法，寓意长命百岁、祛病鬼见愁、表示头胎宝贵等等，与其说是科普，更像一段侃侃而谈，对方似乎很希望有人能和她分享一些东西。夏末秋想着，翻到背面，还有行字：“我叫陈维，是灵异爱好者，我看得出来，你绝不是一般人，交个朋友，下课聊聊呗！”
夏末秋下意识头疼，很想装作没看见，他巴不得离那些东西远远的，完全不希望和人讨论那些，没想到偏偏碰上个懂点门道的“叶公好龙”者，不由得心生厌烦，回复道：“鬼神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切勿作死。”趁班主任背过去板书，将纸条丢了过去。
对方很快就又丢了回来，字迹有些急促激动，“鬼神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只能怀着敬畏之心，我从不认为鬼神可玩！我很认真研究鬼神之说的！”
原来，不是叶公好龙，是神经病晚期，好好的为什么要研究鬼神论啊亲，怎么看你也只是个普通中学生吧！夏末秋再度打量邻座的女生，无论从面相上还是气色上，既不见什么特异，也没有什么灵异缠身，那她痴迷鬼神论，就有些令人想不通了。
在注意到班主任“和善”的眼神后，夏末秋没再飞纸传书，老老实实地听讲。下课后，班主任安排他明天下午再到书库领课本和练习册，目前就暂用辅导书或者和同桌凑合吧。
“夏末秋同学初次上学，赵伍兵你作为同桌，要帮助他尽快适应校园生活，跟上课程进度——哦好像不用，夏同学是高分录取的来着——总之，要好好相处，你先带他到校园里走走，认认路。”
对于班主任的吩咐，赵伍兵唯唯诺诺地点头，接着就听夏末秋说道，“那就麻烦赵同学了。”
邻座的陈维漠然地看着两个男生走出教室，心事重重地翻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大课间的教室明明挺热闹的，但女孩的双眼空洞而迷茫，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伍兵，我想问一下，陈维是个怎样的人？”夏末秋边说边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转头看赵伍兵沉默良久，似乎在措辞，又好像是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不过他不急，便耐心等着，直到两人走出图书阅览室，赵伍兵才开口：“陈维是个很可怕的怪胎。”
“哎，这怎么说？”夏末秋不解，俗话说，相由心生，从面相上看，陈维并不像是有害人之心的人。
“陈维特别喜欢鬼神论，以前曾说过一些灵异怪谈，比如学校实验楼西侧的楼梯是阴梯，楼顶的白旗子是招魂幡，除了三楼东侧的阳点，其他教室都住着脏东西……”
“白旗子——”夏末秋抬眼看了看，指向操场对面的旧楼，“是那一幢吗？”楼台边缘，隐约飘着几片白帆，但他清晰看到了一个灰色人影被困在楼台，深受阳光灼烧之苦。
“那幢楼，建了有几年了？”
赵伍兵想了想，“有三十几年了吧，你看外墙，已经挺旧的了，只有三楼东侧的两间教室用作电脑机房，其他房间都用来放杂物。”顿了顿，赵伍兵犹豫地问了句，“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夏末秋一惊，“你也——”
“没！我、我就是，听说、听人说这楼在打地基时挖出过不吉利的东西，还有个工人出意外惨死，很多人都觉得他死不瞑目，所以会在楼里徘徊——但，确实有学生，在晚自修的时候，看到过。”
夏末秋皱眉，沉吟道，“应该不是意外，意外的话，怨气不会这么重。这栋楼的选址实在有违风水大忌，容易汇阴聚煞。我问你，实验楼西侧的楼梯是不是十二层，走的时候会觉得身上很重，容易累，对吗？”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赵伍兵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向夏末秋的眼神带着不对劲，不知是惊讶夏末秋的判断，还是疑惑他和陈维的说辞怎么会几乎相似。
“那就对了，建阴梯，可以帮助阴气流通，在汇阴的同时散去阴气，使那楼不至于形成凶楼，不然会有很多人被阴灵抓替身而在那自杀——”
“有！一个月前，有个初三学姐，在实验楼割腕了，这件事，就和陈维有关！”赵伍兵带着恐惧，向夏末秋说起那件惨案。
刚开学时，新生们都忙着组建自己的小团体，陈维却总是一个人在校园四处溜达，因为不合群，所以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个普普通通的女生。直到有一次，男生们在教室里讲鬼故事，陈维强势插嘴，那些真实的灵异案件，那些有玄学依据的分析讲解，那些鲜为人知的民间诡事，让陈维一下子火了，有些胆大的学生甚至不满足于听故事，纷纷向她请教灵异游戏，其中就有个初三学姐，林婷。林婷因为升学压力大，想找些刺激排解压力，另一方面，她听说笔仙很灵验，就想请笔仙问问自己能否考上心仪的高中。
值得一提的是，陈维讲起灵异可谓滔滔不绝，但也有原则：一，不在夜里论鬼神；二，对鬼神不敬的事绝对不做；三，绝对不参加灵异游戏。所以，她只告诉林婷请笔仙的仪式，并告诫注意事项：问完问题后一定要把笔仙送走；不能问笔仙怎么死的；要在午夜两点前结束仪式；送走笔仙前不能松手；用过的纸笔蜡烛都要烧掉……还有，绝对不能到实验楼三楼西边的教室请笔仙！
陈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很诡异的微笑，显得那些告诫没有严肃，只有神秘的诱惑力。
不久，林婷就在实验楼三楼最西边的教室里，割腕了。令人恐怖的是，那间教室长年封锁，钥匙都不知掉哪儿去了，而林婷被发现的时候，门外的旧锁还是完好的。警察破门而入时，教室地板上有厚厚的灰尘，有干掉的血迹，但没有任何脚印，就连林婷的足迹也没有。
接着，林婷请笔仙的经过就在校园里传开了：那天凌晨一两点左右，林婷从宿舍溜出，到实验楼，三楼西边走廊请笔仙。林婷的第一个问题是：笔仙你是男是女，笔在纸上圈出“男”；林婷接着问：你是怎么死的，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圈道“被，人，害，死”；不等林婷问第三个问题，笔自己圈道“你，也，一，样”。林婷感到害怕，赶紧把笔丢开，收拾蜡烛纸笔，丢到垃圾桶里。
第二天，林婷脸色古怪，整个人变得阴阴沉沉，当天晚上就失踪了，又过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尸体。
夏末秋无语良久，“怎么说呢，那个学姐作死怪不到别人身上吧？”
“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陈维爱好灵异，却不碰灵异游戏，怂恿人请笔仙的时候，故意说这不能做那不能做，难道不是暗示学姐去尝试吗？”赵伍兵说道，“林婷的表妹，林晓羽，跟我们一个班，她得知表姐过世后，一口咬定陈维是凶手，间接害死了林婷，如果陈维没那么多嘴，林婷会一个一个地打破禁忌吗？她就是这么说的。不少人觉得她的怀疑有些道理，不过，警察调查过陈维有不在场证明，也并未找到其他线索，所以案子就成了悬案。”
如果陈维少说几句，林婷可能不会犯那么多错，事态可能不会这么严重，或者如果陈维能在旁监督林婷，就能阻止林婷自作自受了。
可是，没有如果，陈维偏偏说了太多，好奇心偏偏害死猫，林婷偏偏全部踩雷，最后，悲剧无可挽回，谁又能说清孰是孰非呢？夏末秋轻声叹息，转头忽然发现赵伍兵神情变化，深深低下了头，脚步也变快了。
紧接着，就有人叫道：“往哪儿跑啊赵伍兵！”
赵伍兵一下子站住了，身子开始轻微发抖。
夏末秋看到三个同年级学生向他们走来，为首的男生吊儿郎当地踱步到赵伍兵身边，表面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嘿嘿，来小卖部啊，带钱了吧？”
赵伍兵不敢看那个男生，低头道：“我、我就是路过，不买东西，所、所以没带……”下一秒，他就被揪领子了。
“没带就回去拿啊，别以为我没看到，早上我妈不是给了你零花钱吗，哈？！”那男生恶狠狠地说完，就把赵伍兵一甩。夏末秋赶紧扶住赵伍兵，看向对方，“你们这是，欺负人？”
那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狂妄又嘲讽，“哪有，兄弟间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你说，我欺负你了吗，表哥？”
赵伍兵抿唇，摇摇头，“楚耀……”
“表哥，钱呢？”楚耀眉头一挑，“别逼我催你。”
“那个，我、我最近在攒钱，所以——”赵伍兵嘴唇发白，似乎是恐惧到极点。
楚耀了然，正要上前，夏末秋站出来拦住他，“你傻，我不瞎，这就是欺负人，我不允许。”
“哎哟卧槽你特么谁呀，新来的？知不知道‘山中石霸’石杰？那是我大哥！有种放学别走，分分钟恁死你！”楚耀叫嚣着举了举拳头，夏末秋却淡定如常，仿佛在看一个智障，他从小习武，身手可不差。
就在气氛嚣张跋扈之时，紧张到冷汗直冒的赵伍兵看着夏末秋从口袋里掏出20块钱，“我们可以走了吗？”
楚耀愣了愣，然后得意的笑，得意的笑，“看你这么懂事，这次就先放过你。”说着，抽过钱，回头招呼另两个人，“走，待会儿逃课去网吧潇洒！”
他们走远后，赵伍兵才回过神来，满怀愧疚，“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夏末秋却是平静一笑，“不是你的错，是我今天比较倒霉。要上课了吧，我们该回去了。”
“好……不过，你真的没关系吗？”赵伍兵有些崇拜，这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概啊！
夏末秋看着他，“没关系，我习惯了。你呢，经常被那个人欺负吗？为什么不反抗？”
赵伍兵避开夏末秋的视线，嗫嚅道，“楚耀以前，不是这样的……”
夏末秋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没有再问。
夏末秋记得，曾有一次，他和师傅在街上看到有几个地痞在捉弄一个残疾乞丐，他的第一反应是通知警察出面维护正义，师傅却拉住他，说道：“有些事，找警察作用不大。遇到人渣，是运气不好，不能老是倚靠别人——当然要自己动手揍人才不会憋出病来！”
然后，师傅当街把三个地痞打趴下了。再然后，警察来了，要把斗殴的人都带走，于是师傅打了个电话给这地方的警长。最后，警察把地痞押走劳改，并联系慈善机构帮助乞丐。
夏末秋心情复杂，但他明白了：后台不够硬，身正没底气。
没有优越的身份背景，就算一身正气，就算一心行善，也会在这个社会中束手束脚，底气不足。
现在，他初来乍到，师傅不在身边，又不敢给新家人惹麻烦，除了忍耐，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夏末秋隔着衣料，攥着项链冰凉的珠子，突然很想念师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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