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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旁的什么人，她可能早就已经动手了，可是面对常赞，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
她默默地希望素和流金不会因此责怪她失职。
“别操心了，他们两个好着呢。王爷这三年来都没怎么笑过，自从再见到王妃，他可是每天都合不拢嘴。”说起两位主子，常赞脸上满是一言难尽。
“可是陛下见到王爷之后，就没怎么笑过。”
严小满并不清楚素和流鑫与贺兰端烈从前的纠葛，只看眼下的话，觉得常赞的话有些偏颇。
“那是王妃在怄气。当初她可是受了大委屈的，现在要她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原谅王爷，她肯定不甘心。可你仔细留意一下，她每次看王爷的时候，眼神都是带着感情的。等再过些日子，王爷把她哄好了，她就不生气了。”
常赞的语气听上去把握十足，严小满却持保留意见。素和流金现在可是束月皇帝，又不是与丈夫和离的普通妇人。就算平王真能哄得她回心转意，她也不见得会放弃束月的皇位。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要怎么在一起？难道真的就这样把人一掳就完了？！
这两人的心结，难解啊！
晌午过后，素和流金小憩了一会儿，起来后见了前来拜见的将军夫人公孙筠秀。公孙筠秀邀她去逛巴托城。
素和流金觉得这应该是出自贺兰端烈的授意。因为公孙筠秀是知道她的身份的，要是没有平王许可，她哪里敢提这样的邀约？可是贺兰端烈为什么要让公孙筠秀带自己出门游玩？她还以为他恨不得把她绑在腰上，寸步不离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素和流金心头警铃大作，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接受了邀请。
陆惊雷的将军府在巴托城的西边，靠近城外的军中大营。而巴托城里最繁华的地方在南边，要过去基本穿越了整个城池。素和流金坐在马车里，一路看了个仔细。
巴托曾是大邱国东边的门户，历来有重兵驻扎，街市上经常能看到戎装军士行走，所以气氛跟北泽的平冗城很像，不过地方更大人口也更密集些。两地的建筑风格也比较接近，大多简洁利索，不过这里的房舍新旧不一的情况比比皆是，想来应是战后重建的关系。
公孙筠秀领着素和流金，先去了商铺云集的广安街。虽然两人的装着打扮并没有特别华贵，但身后的随从众多，一看就是多金的主儿，惹得商铺里的人特别殷勤，周围观望的人也不少。
纵然面上有帷帽遮挡，素和流金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公孙筠秀心细如发，察觉之后便将她带去了别处。
那是一间学堂，却不是一间普通的学堂，而是专门教授女子学问的女学。因为公孙筠秀的关系，陆惊雷资助了这家学堂。
学堂的夫子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妇人，容貌虽然普通，但胜在气质清雅，举手投足淡定从容，待人亲近却又不会过份热情。
“这位林夫子最擅琴艺，技艺远胜教坊琴师。夫人若能听上一曲，肯定不虚此行。”
公孙筠秀这么说的时候，眼中透出几分不明的情绪，仿佛话中别有深意。想来，这里才是她邀约的目的所在。
素和流金点头应允。反正来都来了，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可怕的呢？
接下来，林夫子便将二人引入了学堂里的书斋，并吩咐学生奉茶。
素和流金进了屋，人还没有落座，就被桌上的那张琴震住了。
“这是……”
蝶筝。
贺兰端显独创的蝶筝共二十五弦，比普通筝琴多出四弦，因形式蝴蝶而得名，可供两人同时弹奏。
素和流金以为，唯一的一张蝶筝已经被贺兰端烈放火烧成了灰烬，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
“这是蝶筝，可供两人同时弹奏。陆夫人两年前连曲谱一同赠予了民女，民女与学生一同练习了许久，此番献丑，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林夫子自谦了一番，便开始调筝准备。
是了，公孙筠秀出身教坊，是贺兰端显一手调教出来的琴师。在他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里，也是公孙筠秀陪伴左右。她能复制蝶筝，默出曲谱，并不奇怪。
筝响，乐起。
初时婉约含蓄，如溪水潺潺，似云卷云舒。之后曲调渐高，节奏变快，花开有声，绘出艳丽颜色，引得蜂蝶乱舞，一时间周遭充满了自由的欢快，心动的喜悦。只是盛宴过后，回归平静，所有激情转为落寞，花朵凋零，残红碎成粉末，洒在心头被眼泪冲刷成蜿蜒的伤口。
林夫子与女学生很有默契，纤指翻飞，琴音流泻，专注于自己的同时，又完美地配合了对方，技巧不可谓不高。可是，被琴曲勾起思绪的素和流金却根本留意不到其他，曲终人散都走不出曲中情境。遣退了林夫子和她的学生，公孙筠秀轻轻地将桌上的茶盅往素和流金跟前推了推。
素和流金低头看了一眼，便端起来轻?萘艘豢冢?璐苏谘诜汉斓乃?塾肭岵?淖齑健４?讲柘懵??匠荩??ǘ?那樾鞑懦沟装捕ㄏ吕矗?谑墙?酉咄断蚬?矬扌恪
“兰公子走的时候，这曲子尚未谱完，也没来得及取名字，是臣妇狗尾续貂，为它谱了结尾。”公孙筠秀说。
原来如此，难怪曲子到了尾声会变得那样哀伤。
“从前在教坊，兰公子于臣妇有知遇之恩，所以臣妾一直想了了他最后的心愿，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你有心了。”
公孙筠秀不是个擅言词的，话说到这里，多少有点词穷。但见素和流金眉宇间仍是凝重，忍不住又多补了两句。
“逝者以矣，生者如斯。夫人，人活着总是要向前看的。”
关于这一点，素和流金也赞同，她不是个喜欢纠结过去的人。当过去要与她分道扬镳，她不但不会挽留，还会积极地与之决裂。可是关于贺兰端显……
“有传闻说，贺兰端显是死于中毒。”
素和流金抬眼，看向公孙筠秀的目光突然犀利起来。
贺兰端显被贬为庶人之后就离开了北泽都城永邺。所有人包括素和流金都觉得，他应该是为了追随当时正在返回束月的她。可是他最后却留在了平冗，并在短短的三个月之内与世长辞。
素和流金查不到更多的细节，但直觉告诉她，贺兰端显的死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虽然被贬，但仍是王后的亲儿子，他还能呼吸对某人来说就是个威胁。
发现素和流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公孙筠秀忍不住解释了一句：“王后说，是大王毒杀了他。”
这个说法显然让素和流金十分震惊。她瞪着公孙筠秀，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亲耳听到的？她怎么会和你说这个？”
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公孙筠秀眼神一黯，徐徐答道：“王后逼宫那一夜，挟持了我的儿子，所以我当时也在场。她被拿下之前亲口说的，因为大王毒杀了三王子，她才会孤注一掷。”
闻言，素和流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仇人成了一?y黄土，她的心结却不曾解开。如果说善恶有报，王后得了她的报应，那贺兰端显呢？他维护她，怜惜她，他的善报在哪里？而她害他失了尊贵的身份，失了自己的性命，她的恶报又在哪里？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亏欠了他。”素和流金喃喃地说道，感觉自己被负罪感压迫，喘不过气来。
“兰公子应该不这么觉得。”公孙筠秀和她有不同的看法，“他愿意付出是因为他想付出，而不是为了求取回报。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但他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在平冗的时候，他从来不曾因为放弃王子身份而后悔。每天为蝶筝谱曲就是他最大的快乐。如果他知道您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他恐怕才会真的不开心呢。”
“他……”素和流金有些混乱。
“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完成曲谱，然后让您听一回蝶筝的演奏，现在这些都已经实现了，他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
“真的吗？”
“臣妇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呢，不然三王子临终前不会遇上臣妇，您也不会兜兜转转来到这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了却他的遗愿。您不觉得吗？”
公孙筠秀言之凿凿，素和流金眼帘低垂，片刻之后终是露出了笑容，“是啊，这一切可能真的是天意吧！”
之前贺兰端烈都已经把蝶筝和曲谱烧了，可她来到这里，还是听完了全部。这不是天意又能是什么呢？这么想着，她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脸色也缓和了。
“谢谢你。”
“这都是臣妇应该做的，夫人不必客气。”
见素和流金解开了心结，公孙筠秀也很为她高兴，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素和流金忽然觉得有点明白为什么陆惊雷会钟情她了。公孙筠秀复制了蝶筝，谱完了曲子，还教人学会了弹奏，为的不过是有一天能演奏给她听，完成贺兰端显的遗愿。可她在这里出现原本是一件非常渺茫的事情，公孙筠秀很可能穷其一生都等不到这一天，但她还是这样做了。即使贺兰端显已经成了平民，不能给她任何好处。由此可见，她不仅为人善良，而且极重情义。陆惊雷的眼光真的不错呢。
“时候不早了，先回吧。”
最后看了一眼蝶筝，素和流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斋。终于放下了心头的沉重，她觉得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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