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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烈烈北风凉 > 55.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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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远寺的事情发生之后,贺兰端烈便查出杨冬河的背后是自己的母亲在指使。他当时十分愤怒,怪母亲不与他商量便擅自决定,几番争执,他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要维护素和流金的决心,还以为母亲会就此偃旗息鼓。没想到,一切只是缓兵之计。

    “不会宣扬出来?母后真觉得世上会有不透风的墙?”

    宫里就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太子被押进宗正寺的那一刻起,只怕事情就已经传开了。

    “你既然这么想护着流金,那日又为何求你父王把太子交给宗正寺?”

    陈贵妃一针见血。

    是啊,事发那天贺兰端烈的确是亲口要求北泽王把太子送进宗正寺,还自己一个公道。他会那么说,也是分析了利弊,权衡了得失,做出了选择。说到底,坑害流金的人里面,也有他一个。

    陈贵妃是大度的,她觉得儿子只是一时意气,并不是不明事理,所以也不想与他争吵。

    “我知道你怨母妃,可母妃也是身不由己。扳倒王后和太子的机会就摆在那里,难道要让它白白地从眼前溜走吗?王后欺压了我们母子多少年,她现在已经敢找杀手暗杀你,在康儿的吃食里下毒,你觉得还要多久她才会把我们杀得一干二净。烈儿,母妃还指望你继承大统,坐拥天下,你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妇人之仁?贺兰端烈暗自苦笑。他倒希望自己有妇人之仁,那样在清平殿的时候,他就会为素和流金据理力争,洗刷屈辱,而不是默许了母亲的作为。

    脑海中闪过往与素和流金恩爱的画面,贺兰端烈觉得身上一寸一寸地凉了起来。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先解决眼下的难题,然后再加倍偿还妻子。如果他还能还得上的话……

    见儿子面色缓和了下来,陈贵妃也松了口气,继续先前的话题:“左玄成过来,和你提了需要流金作证的事了吧?”

    “流金看似柔弱,其实性子刚强得很。她现在悲愤交加,恨儿子不曾为她出头,哪可能帮我们去栽赃太子?”贺兰端烈无力地答道。

    “那怎么行?哄也好骗也好,你一定要说服她才行,可不能前功尽弃。”

    哄骗?贺兰端烈现在恨不得掏心掏肺地疼她补偿她,将功折罪,哪还敢继续哄骗?

    他看了一眼母亲,说:“她还以为整件事只是个巧合,对母妃的所做所为并不知情。不如,您去劝她吧?”

    贺兰端烈只是在说气话,陈贵妃却立刻点了头。他一时语塞,也只好这样了。

    待霜居里,洛黎正为主子不肯进食急得抓心挠肝。

    “这饭也不吃,药也不吃,身子怎么能好得了?王妃,您这是要让奴婢心疼死啊!”

    洛黎好言相劝,素和流金只觉得心烦。不是她不想保重自己,而是吃什么都像嚼蜡,半点胃口没有。“你让我静一静。”

    “您这样子,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他肯定也会万分心疼的。”

    这一句,洛黎是附在素和流金耳边说的。在北泽,人人都称皇帝为大王,只有在束月才会称皇帝为陛下。洛黎是想借骨肉亲情劝慰她,素和流金何尝不知?可她伤心过度,恨不能为自己织一个茧壳,躲在里头再不出来。

    “你出去吧,我想吃了自然会叫你。”

    “王妃……”

    就在洛黎与素和流金相持不下的时候,贺兰端烈与陈贵妃走了进来。

    素和流金没有转头,光是听到轮椅嘎嘎作响的声音她就觉得气血翻腾,索性闭了双眼,不去理会。

    洛黎看着来人,立刻跪下行礼。

    这时,陈贵妃走过来,将她手中的粥碗接过,示意她退下。

    洛黎只能听命,走出了内室就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还好素伶眼明手快将她扶住。

    “姐姐为了照顾王妃都两夜没合眼了,还是去休息一下吧?回头别王妃还没好起来,你也累垮了。”素伶说。

    “我没事。”

    常赞看在眼里,也跟着劝说道:“素伶说得有道理,贵妃没么快走,何况这里还有她们,你先去歇歇吧。王妃回头还需要你照顾,你可不能先倒了。要不要请游大夫来帮你看看?”

    “不用不用。”洛黎的心症还未痊愈,也不敢抬头看常赞,只是拼命摇头,“我就是累的,去歇会儿就好了。这里麻烦你们了。”

    素伶仗义得很,立刻说:“姐姐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目送洛黎出了门,素伶礼貌地对常赞笑了笑。常赞回了个笑容,心里却盘算着该怎么除了她。王爷的命令下了两天了,可素伶一直在王妃的跟前,他没能找着机会。

    内室,陈贵妃舀了一勺粥,在碗边刮去多余的汤水,轻轻地送到素和流金的唇边。

    “孩子,吃一口吧。”

    没想到陈贵妃居然来了,无论心里多不想理会,素和流金还是睁了眼。

    陈贵妃年过四十,但是保养得宜,看上去显得十分年轻。其实论美貌,她算不得特别出挑,至少是比不了王后的,可她胜在自身宁静平和的气质,像拂面春风一般,很容易让人有亲近之心。

    “你现在是小月子,一定要好好调养,不能大意,不吃东西可不行。”陈贵妃不急不徐地说着,又将勺子往素和流金的唇上碰了碰。

    素和流金一向尊敬长辈,即使不太情愿,在陈贵妃温柔的劝说下,还是张了嘴。细腻的米粥带着微微的甜意,融在她满心的苦痛中,瞬间便没了滋味。

    “孩子,是我对不住你。”陈贵妃手上的动作未停,第二勺又紧跟着送到了素和流金的嘴里,“如果不是我身份低微,处处受制于王后,你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的委屈。”

    说到动容处,陈贵妃眼帘一垂,豆大的泪珠儿便滚落下来。

    “母妃……”

    素和流金有些不知所措,贺兰端烈倒是没什么反应。

    只见陈贵妃很快低头擦去了泪水,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我没事,你继续吃。”

    她还要再喂,素和流金却不敢张嘴了,想把碗接过来自己动手。陈贵妃没同意。

    “这几年,王后勾结大邱余孽暗算了烈儿两次,第一次害他堕马残疾,第二次你也知道的,就是德安城外你和他一起遇险那次。前几天,她还派人在康儿的糕点里下毒,若不是康儿顽皮,先拿糕点去喂猫,只怕人已经没了。”

    这些素和流金都知道,可是陈贵妃现在提起,她只觉得麻木。身体的痛苦还没结束,心上的伤口还在滴血,这个时候的她实在做不到体恤别人。

    一边观察她的神色,陈贵妃一边调整了腹稿:“其实,烈儿当年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也被王后灌过药。”

    果然,这桩秘辛冲击力不小。见素和流金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陈贵妃不急不徐地继续说道:“王后心胸狭窄,容不得别人先一步生出长子。还好烈儿命硬,躲过了一劫。之后几年,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一个疏忽,烈儿就夭折了。再后来,王后有了自己的儿子,没有心思成天想着怎么对付我们母子,日子才变得好过一点。等到烈儿十四岁,想随他父王上战场,我立刻就同意了。你想,哪个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冒险?我不过是觉得,哪怕他战死沙场,也比死在后宫的算计里强。还好烈儿特别争气,没几年便挣下了军功。我母凭子贵,封了贵妃,地位高了才勉强保住了康儿。”

    提到这些陈年往事,陈贵妃神色淡淡的,反而没了先前的伤心模样,她虽然是抱着哄骗素和流金的目的来的,但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她才会不顾儿子的意愿,两次三番设计儿媳。

    成王败寇,她败不起。

    “儿臣不知道这些……”

    贺兰端烈从来没跟素和流金提起过。

    “我知道你恨烈儿没有为你出头,没有为你洗刷你的冤屈。他只是……他只是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时,陈贵妃放下粥碗,忽然跪在了素和流金的面前。素和流金吓了一路,想下床去扶她,奈何身子还很虚弱,只剩下掀开被子的力气。

    “母妃,您这是要折煞流金啊!”

    陈贵妃摇头,再次红了眼眶:“流金,我知道你是好孩子,烈儿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大王已经把太子关进了宗正寺,只要你出面作证,就能坐实他的罪名。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能扳倒王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来越丧心病狂。如果这次再不能成功,我们母子三人就真的不用活了。”

    “母妃,您快起来……”

    “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吧!现在只有你有这个本事,只有你能救他们了!”

    陈贵妃这招杀手锏,不可谓不高明。素和流金是怨恨贺兰端烈,但她也很清楚他的困境。情感上不能接受,理智上却能理解。而陈贵妃跪拜哀求,就是想让她心软,让她感同身受。

    不管贺兰端烈有没有利用素和流金,王后害素和流金流产都是不争的事实。素和流金当然恨王后,但是让她通过报复贺兰端显来达到伤害王后的目的,她其实是犹豫的。贺兰端显不是坏人,相反,为了保护素和流金,他不惜自己身陷囵圄。这叫她如何下得了手?

    “太子是父王的亲儿子,就算犯错被罚,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在一旁这么久,贺兰端烈终于开口说了话。他很清楚素和流金的顾虑在哪里。不过,素和流金一点儿也不想被他看透,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母妃,您起来说话吧,你这样儿臣怎么受得起?”

    素和流金又拉了一把陈贵妃,想让她起来。再让婆婆这么跪下去,她怕自己会折寿。

    陈贵妃见她没有松口,也不肯起来,“那你可愿意去宗正寺作证?”

    虽然差不多已经被说服了,但素和流金还是心有不甘,“容儿臣考虑考虑。”

    担心逼得太紧会弄巧成拙,陈贵妃终于站了起来。只见她起身后,在素和流金的床边坐下,又拉起她的双手,放入贺兰端烈的掌中。

    “今天我在这里作主,让烈儿发个誓,此生此世,对你不离不弃。无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再负你。”

    素和流金对贺兰端烈的誓言已经感到麻木了,根本不想听。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不能把手抽回去。贺兰端烈将妻子的手握得死死的,无比虔诚地说:“我发誓,此生此世,对素和流金不离不弃,永不再负。”

    说完,他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把目光刻在她的身上。素和流金正相反,垂着眼皮,就是不愿看他。“那你好好考虑,要记得吃东西,千万保重身子。我先回宫了。”

    该说的都说了,陈贵妃也不能久留。

    “母妃好走,恕儿臣不能远送。”素和流金向她道别。

    陈贵妃疼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贺兰端烈想送母亲出门,却被她拒绝了。

    “外面冰天雪地的,你行动也不方便,不用送了。在这儿多陪陪流金。”

    闻言,贺兰端烈看了一眼妻子,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完全不想多看他一眼的样子,让他十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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