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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烈烈北风凉 > 10.囚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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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素和流金被饿醒了。

    白日里那场持久的激情,差点把她榨得精干。如今醒来,只觉全身虚浮,饿得肚皮都快贴上脊梁骨了。

    “陛下?您醒了吗?”

    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女声,素和流金心头一凛,侧身正要起来,就被人轻轻扶住了手臂。

    “小满……”

    眼前,严小满安然无恙,只是下颚处有一块比较明显红肿。素和流金被她扶下床,下意识看了看身上。还好,头发虽然披散着,但身上衣衫整齐,看不到任何羞耻的痕迹。

    “陛下,抓您过来的那些人身手了得,不过为首的是个瘸子,属下看他坐在轮椅上。是他放我过来,叫我伺候您。您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严小满迫不及待地说起当前处境,“这宅子挺大的,邝大哥被关在离这里二百步的地方,属下一路被套着头,也看不清环境。之前交手的时候,属下丢了东西在地上,希望冯校尉他们能发现,把我们救出去。”

    按贺兰端烈的话,冯成他们一个都没跑掉,根本无法指望他们施救。素和流金不想现在就泼严小满冷水,于是说:“有吃的吗?”

    “有。”

    把主子扶到屋中的圆桌前,严小满打开桌上的食盒,食盒里放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花糕。寻常水晶花糕都是以桂花为原料,可这花糕半透明的糕体里,却悬着片片粉红。是桃花,水晶桃花糕。从前素和流金戏言桃花好过桂花,贺兰端烈便命人做了这桃花水晶糕讨她欢心。那之后,水晶桃花糕成了她最喜爱的吃食。

    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素和流金斯文地咬了一口,味同嚼蜡。原来心境不同,这食物的滋味也会跟着改变。

    严小满倒了一杯水给主子,有些佩服她的沉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细嚼慢咽。

    “在那些人面前,不要称我为陛下了。”素和流金说。

    阶下囚一个,这样尊贵的称谓只会让她难受。

    “是。”严小满小心翼翼地打量素和流金,感觉她的头顶笼着厚厚的阴云,“主人可知那瘸腿男子将您劫来,意欲何为?”

    素和流金刚张开嘴想咬第二口,听到这话愣了愣,然后猛一合齿,咬下一大块。

    “他是贺兰端烈。”

    束月女王与北泽平王的恩怨纠葛天下皆知,素和流金报了名字,便不再为严小满多做介绍。

    严小满低头,面色有些尴尬。这贺兰端烈曾是主人的夫君,她却一口一个瘸子,实在是有些心虚。

    还好素和流金并不计较这些,只说:“冯成他们也被抓了,眼下我们应该逃不出去。你不要妄动,先看看贺兰端烈如何安排,我们再从长计议。”

    虽然只做了短短一年夫妻,素和流金还是大概了解贺兰端烈的脾性。他不但心思缜密,而且极具耐心。现在落在他手里,他肯定已经做了万全的打算。

    想那两个琴师跟着她一路从绵城到平冗,又故意把蝶筝的事透给严小满,应该都是贺兰端烈授意的。他知道她在意什么,便以此作饵,引她上钩。如果她当时听信两位琴师,入城主府看热闹,只怕现在也是有来无回。也因为她不上当,他们才会干脆在大街上动手。贺兰端烈对她,还真是誓在必得。

    素和流金有些后悔了。要是当初她肯听闵惟君的谏言……

    嘎——

    房门被推开,两名侍卫跟着贺兰端烈进来。左边瘦高年长的那个素和流金认得,他是贺兰端烈的心腹常赞。右边个头稍矮的精壮男子她则没有见过。

    贺兰端烈坐在轮椅上,由常赞推着,一副腿脚有疾的模样。素和流金一个时辰前才见过他站立行走,所以对他继续装瘸的行为不太理解。不过就算心生疑窦,她也不会直接揭开来讲。

    朝堂复杂,贺兰端烈虽为长子却不是谪出。太子被废后由他监国,一路扳倒了太子生母——北泽王后及一干支持太子的朝廷重臣。素和流金不用亲眼得见,也不难想像其过程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贺兰端烈身体复元却隐瞒不露,多半仍在顾虑局势。

    素和流金初嫁他时,恰逢他落马重伤不久,半瘫不起,意志十分消沉。可就是这样一个废人,仍会被人当成眼中钉,加害之事屡屡不断。回想当年他的种种作为,一半是为了自保,一半是为了复仇。她其实打心底里理解他的选择,却始终无法接受那些加诸于她的伤害。

    他和她,错在时机不对。

    见素和流金吃了桃花糕,贺兰端烈问了句,“点心味道如何?”

    那随意的姿态,好似夫妇间的寻常交流。素和流金还怄着气,懒得答他。

    他也不在意,自己将轮椅滑到圆桌前,与她并肩。常赞随后将手里提的食盒打开,再把盒里的菜肴一一摆上桌。另一名侍卫则递了个包裹给严小满,严小满打开一看,全是女子服饰。

    “明天随我一起去巴托。”

    贺兰端烈拿起碗,盛了饭递到素和流金手边,然后细心地为她布菜。他是堂堂的北泽王爷,此番纡尊降贵,也是抱着安抚的意思。之前那场缠绵,他也知道自己下手狠了点。可那实在是美色当前,情难自禁。

    桌上菜肴清淡为主,看得出是在迁就素和流金的口味。只是这些小事上再贴心,也不能将他此前带来的耻辱减轻半分。

    “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

    巴托城曾是大邱国的军事要地,当年贺兰端烈就是用计攻下了巴托城,才得以顺利扫平整个大邱。素和流金第一次和亲的对象——巴托太子蒙洛,也是在那一役中命丧黄泉。

    现在巴托成了北泽国的军事要地,贺兰端烈身为监国,前去巡视无可厚非。可带着她这个束月国主一同前去又是什么意思?人是他虏来的,自然不能暴露身份。但隐藏身份跟着他,那她又成了什么?随行小妾吗?

    贺兰端烈显然没有她想得复杂,只听他理说当然地回答:“自然是与你重新开始。”

    如何重新开始?让她舍了帝位,舍了束月国?

    素和流金冷笑,不无凄怆地说:“想要我和你重新开始,除非贺兰端显可以死而复活。”

    贺兰端烈正在夹菜,闻言住手,筷子悬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才被他慢慢放下。

    “去把那蝶筝还有琴谱拿来。”他对常赞令道。

    常赞领命,不一会儿便抱来了贺兰端显生前的两件遗物:一张二十五弦木筝,世间独创,两人双手方可演奏;一份残谱,一字一符全由心血凝结而成。

    素和流金不知道贺兰端烈的用意,狐疑地望着他。

    “烧了。”

    简单的两字,是贺兰端烈的决定。

    “你!这是做什么?!”

    没想到他会拿东西出气,素和流金气结,却也没有动作。她还不会失控到冲上去从侍卫手里抢东西。

    常赞再度领命,将木筝抱到门外,几刀砍得支离破碎,然后拿出火折子点燃曲谱,直接扔在那堆烂木头上。不一会儿,木头便烧了起来。

    素和流金终是坐不住了,冲到门口,却被另一名侍卫挡住去路。她只好抱着门框,眼睁睁地看着贺兰端显的遗物灰飞烟灭。

    这时,贺兰端烈推着轮椅来到她身后,波澜不兴地说道:“我没办法让贺兰端显死而复活,但我可以抹去他在这世上的一切痕迹。他不存在,便不再是你我的阻碍了吧?”

    “你……”

    素和流金气到说不出话来,而贺兰端烈更绝情的威胁还在后头。

    “还是说,你想让我把他的尸体也拖出来烧了?”

    一直都知道,他要是发起狠来,行径格外令人齿冷。素和流金用指甲抠住门框上的木头,竭尽全力,不让眼眶中的热意化作泪水落下。

    蝶筝仍在燃烧着,跳跃的火焰身姿华丽,却也充满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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