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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吾生为君 > 第五十四章 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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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室内通明,屋顶上勾勒出两具并蹲着的身影,歪曲粗短,掩盖不住身影主人的迟疑与哀凉。

    尚源鹤摇晃着手上的酒杯,里面一滴也不剩,他重新取来两个杯子放在酒瓶的两侧:“大哥,大嫂,这酒也算是月儿的一片心意,你们要觉得好喝,下次我再让月儿酿,顺便看看月儿有没有酿什么新酒。”说完,他将暗格关上,重新将两幅画挂上,密室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书香之气尽显,但比来时多了怡人的酒香,让人大脑止不住的发懵。

    做完一系列动作,尚源鹤并未在密室停留,径直走了密室,只是此刻手上并没有酒瓶。

    等到他走出密室,青公子和童阑才终于从房梁上下来,童阑浑身上下疼得来不及看青公子的神情,便自顾的直接爬上床,双手捶着腿,脸部扭曲,好像在跟着腿一起痛。青公子走过去,一句话也不说,伸手将他的腿放直,轻轻揉着,纵然眼里溢满了心疼,但也盖不住眼底的哀伤。童阑呆呆地望着他,找不出安慰的话,他想他真实没用,需要他时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还痛吗?”青公子轻声问道。

    童阑波浪似的猛摇头,不说话,其实很痛很酸,可他不说,这点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痛,他都明白。

    青公子走到那两幅画前,隐在袖中的两只手使劲拽着,若是抽出来看,手心一定染上了血色的红痕。

    童阑无法真正的做到感同身受,但他能感受到他的各种纠结与害怕,希望与失望,他艰难地一拐一拐地从床边走到他身旁,伸手笼进他的衣袖中,将他颤抖的手握于自己掌中,一种冰凉的刺骨感瞬间袭遍全身:“你想打开吗?”

    要打开还是不打开?青公子没有决定,他不敢打开,怕暗格里的东西和他心里想的一样,也怕和他想的不一样。

    童阑陪在他身边,他的无奈,他的忧伤,他的犹豫,他的困惑,他无法帮他减轻,他只能竭尽所能的分担:“需要我打开吗?”

    没人回应,童阑只觉着掌中的手停止了颤抖。他转过头看青公子,他浑身僵硬的愣在原地,只是盯着那两幅画,神色说不清的复杂。

    他松了松握着的手,抬手将松柏图取下,当他要取山水图的时候,手臂被拉住,力气很大,他感觉到有些疼,想必已经红了,说不定明早一看定已变得青肿。他松口气的收回手,仍旧站在青公子身旁,他在等,等这幅山水图被取下。

    青公子盯着暗格看,童阑盯着青公子看,此刻哪还有双腿的酸痛和浑身的困意,剩下的只有可以压制的呼吸声与紧张的心跳声。

    “天亮了,走吧。”作为大夫,童阑对时间的把控度很准,只是这一夜,他觉得好长好长。

    青公子挪了挪站定的脚步,最终带着不安的心离开了密室,回房间的一路,他和童阑一句话也没有,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大脑一片空白,却又好像想了很多,恨不得挖开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竟是这般有犹犹豫豫,

    紧闭房门,谁都不见,徒留整个尚府为他担心,童阑只能谎称他得了风寒,借口虽拙,幸好没人不听神医的吩咐。

    青公子躺在床上,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密室里尚源鹤的话,可越是不去想,这些话越是挥之不去的萦绕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他捂住耳朵,不想听,但无济于事,无形之中有一张嘴贴近他的耳朵,隔离了双手,叫着“长公子,长公子”。他翻来覆去的,即便是一夜无眠此刻也毫无睡意,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却也比任何时候都想要睡去。

    这顿早饭,童阑吃的很是辛苦,食不下咽,他心虚的想着可能是尚府的厨子换了,口味还没有转换过来。转过头看段离,吃的很香,他真的是不挑食,这是好事,走到哪里都能活得下去。

    童阑在青公子门前徘徊,几次抬起手欲敲门最终都挣扎着放弃了。以他在密室里的表现,让他很笃定青公子与暗格里的东西有关系,他在想要不要提前去探探暗格里的东西,不是因为好奇,只是想帮他做好心理准备。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妥,有可能他并不想让他人知道暗格里的东西,既然他不想,那他便不去做。

    青公子在屋内辗转反侧难入睡,童阑在屋外踱步不知怎么办。童阑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他想要一个人静静,那他便不去打扰,除了吃饭,他就一直守在门外,不管房里的人是渴了,饿了,还是想找个人说话,他就在那里。他其实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默默的担惊受怕很辛苦,但却心甘情愿。

    此时的深秋白天并不长,但童阑却觉得这一天特别长,为何总等不到天黑。他抱膝蹲在屋外的一角,谁叫他,他都是摇头,不说一句话,抗拒着所有问题,浑身带刺,拒绝所有人的靠近,任凭那人是尚源鹤还是段离,他最多回以一个牵强的笑容或者一句“没事”。做这样的事真累啊,可他只是循着内心去做,他只觉得亲朋好友之间就是要这样。

    “吱呀”,门开了,童阑蹭地站起来,蹲的太久,腿有些发软,头有些发晕,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扶着墙壁才稳住身形。望着青公子憔悴的脸,他想问“你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事,要去哪里,用不用陪”但千言万语汇与心头,最终都只化作嘴边的轻唤:“青然。”

    青公子看着他,内心隐隐作痛,自责自己为何让阑儿跟着他难受。他一直都知道他守在门外,若是他不出来,难道他就要一直守下去吗,他的腿不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吗。他太自私了,他应当收起自己的情绪,至少不要影响身边的人,他轻笑一声,笑得很苦涩,笑阑儿的傻,也笑自己的无知。

    “阑儿。”声音有些沙哑,但就这一声便让童阑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童阑轻声回答“嗯”,他等着青公子说接下来的话。

    “陪我去找尚老爷吧。”

    “好。”童阑紧紧跟着他,大概他是要去找尚源鹤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也好,这样心里的疙瘩就能解开了。

    虽尚未到晚饭时候,可大家都齐聚在后厅,看到青公子走过来,纷纷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里纵百般疑问,譬如仅是风寒为何童阑要待在青公子的门外,为何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虽这样想,但却没有一人这样问出口,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

    青公子笔直地走向尚源鹤:“尚老爷,可否讨一坛七日醉?”

    尚源鹤不知这坛酒是青公子为自己讨的,还是另有他用,他看向童阑,童阑轻点头,他这才让人将酒拿出来。

    “多谢。”他拿着酒坛便朝着房间走去,童阑跟在他身后,留下众人在大堂面面相觑,不知他此举是何故。

    童阑站在门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听闻房内传出“门未锁”后,他才敢抬脚走进去。

    青公子将七日醉放在桌上,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阑儿,一醉解千愁,是真的吗?”

    什么?难道他要喝酒?他向尚源鹤讨酒时就应该想到的,童阑知道他心中忧愁,但却没想到居然如此之深,竟到了要用喝酒来麻醉自己,明明是最讨厌酒的人。

    “酒醒后,万千愁绪不还是在那里吗。”童阑心里也困苦,如果能像他那样沾酒就醉,也不失为一大幸事。

    青公子苦笑:“是吗?”

    话音刚落,他抱起酒坛就喝起来,许是太猛,费力的咳起来,酒渍沾满了脸,湿了胸前的衣襟,童阑根本来不及阻止。他重抱着酒坛不间断地想要一口气喝完整坛,他怕一断气就会醉倒,这不是七日醉吗,如果喝完一整坛是不是不止醉上七天,多好。

    童阑心里想要阻止他继续喝,可手上却毫无动作,他愁眉不展地看着他疯饮,心里揪成一团,喝吧,滴酒不沾的人,今日就尽情的喝吧。

    “嘭”,青公子满脸通红地倒在桌上,酒坛从手中脱落,沿着桌子滚动,发出“咕噜”的声音,不小心从桌边掉落在地上,“哐”,摔得粉碎,童阑走过去一片一片捡起来。

    “解千愁”青公子口齿不清地说着酒话。

    童阑用帕子擦掉他脸上未干的酒渍,将他扶到床上躺好。然后回房间拿好金针,朝着他的穴位扎下去,一滴滴酒顺着手指流出来,滴在盆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真是傻子,本就不会饮酒,何况还是七日醉,这样一整坛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不过没关系,他的身体他来负责。

    “爹,爹,娘”他口中反复叫着。

    童阑轻抚着他的额头,说:“睡吧,我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爹,娘。”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淹没在细疏的呼吸中。

    童阑心道:我生病时,你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现在换我来守着你,你只管安心睡,天大的事,都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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