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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忙碌的助手在周医生转身的时刻抬起头，看着蹒跚着步伐的周医生，不由得叹了口气，助手知道，这个手术虽然是交接班式的轮班倒，可是真正承担压力与责任的，还要看下半区手术如何，周医生已经连续接近十小时没有休息了，再加上自己知道周医生家里的情况，还有这个患者家属的情况，助手不由得深深为周医生感到担忧。
周医生没有想得太多，从中午开始准备，工作到了深夜已经成为周医生的常态，疲倦的走出手术室，在手术台上异常精准而稳定的双手离开手术室后居然在微微的颤抖，周医生不由得叹了口气，离开顶楼的手术室，坐电梯回自己的办公室打算随便吃点东西就立刻回到手术室的周医生发现患者老吕的伴侣中年女子低着头独自守候，没有了家属群在旁蹲守的中年女子显得略微忐忑。
周医生气不打一处来，却只能死死的压住火气，上前厉声问道：“你的签名呢？我明明看着你签字的！怎么没了？！保安呢？”
极远处的一间厂房内，露天舞台处，一个少年艰难的半躺在地，周边大雨沥沥下却近不得少年身边一毫，少年同样疑惑道：“保安呢？”
舞台大幕投影着国立医院发生的一切。
舞台深处一个声音传来：“保安当然不会来，否则这就是，也只是一个医疗事故了，我们继续往下看就是。”
中年女子这次没有了以往的强硬，带着哭腔，上前握住周医生的手，几乎要跪下来，哀求道：“救死扶伤的周医生！您一定要救救俺们家老吕啊，要是老吕去了，俺们家可怎么活啊？一家老小可都指着他活命了呀！”
周医生愣了愣，火气没了一半，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扶起中年女子，柔声道：“吕患者现在情况还比较复杂，下半期手术马上要进行，我会尽力的，请你放心。”
中年女子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泪花，摇摇头：“不是尽力，是一定！您可千万要救活他啊，不然俺们家可就真的完了。”
周医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想起什么，柔声道：“我们无法保证什么，对了，风险保证书上你的签字可能需要你重新签一下。”
话音未落，中年女子本来半跪的姿态，蹭的一下直起了身子，周医生费了半天力气没拉起来的中年女子此刻敏捷得如同猎豹一般，如果有旁边者一定是目瞪口呆。
中年女子警惕道：“什么风险书，俺不知道。”
周医生真的目瞪口呆了，一整天的手术极大的耗费了周医生的精力，此时的周医生只想找个椅子小憩一会儿，强忍着极度的困意，周医生道：“就是之前我找你签的风险告知书，上面的字迹不知道怎么就没了，需要你重新签一下。”
中年女子狡黠一笑，疲倦至极的周医生没有察觉，无辜喊道：“俺可不知道你们医院什么流程什么告知书不告知书的，俺现在该交的钱可一分都没少交，你们医院可得按合同办事儿！不许欺负俺没文化！”
周医生总算明白过来，愣了半天，话语仿佛如鲠在喉，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中年女子继续叫嚣道：“你们医院要是仗着自己店大，想欺负俺们，告诉你们这些白大褂！俺也不是好欺负的！俺该交的钱都已经交完了！今儿告诉你们，钱俺已经付清了！你们医院就得给我个好好的生龙活虎的老吕！否则，俺让你们医院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未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大群家属，突然就把周医生包围住了，喊着不知所云的话语。
吵吵嚷嚷声中，周医生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稳，忽然一股熟悉的无形而坚定的力量出现在自己身边，办公室的门打开，一袭白衣的女子坚定的向自己走来，围着的家属感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自己推开，无法靠近这个白衣女子分毫，白衣女子脸上还带着泪痕，此刻却是坚定无比，扶起周医生，排开所有人，在众多家属的叫嚣、推搡中，扶着周医生进入了办公室并且死死的关上了门。
周医生松了一口气，几乎瘫在椅子上，头都不抬的疲惫道：“小莫，你怎么来了。”
白衣女子不是莫咪是谁？
莫咪此刻眼圈泛红，看到了仿佛亲人一般的学姐，没有了刚才力排众人的坚强模样，声音略带颤抖：“学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医生抬起头，笑道：“哟，咱们系的天才小美女，莫大美女医生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你不是去了那个神秘的特异功能学校嘛，怎么？那儿不遵守万有引力定律？”
莫咪真的快要哭出来了，道：“还打趣人家！学姐你看后面！我已经尽力了！人命关天！”
周医生猛地回头，惊呆了。
一具血肉模糊，黑炭似的男性身体已经变回了人鱼的本体，略微起伏的胸膛才能证明似乎还在存活，一具女性人鱼身体昏迷不醒，下半身鱼尾血肉模糊。
莫咪急忙道：“学姐，我已经尽力在救他们了！可是他俩还是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周医生仔细观察着，道：“人鱼族？怪不得这样都没死，看着伤势，是被高压电击导致的？”
莫咪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电梯的时候修斯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就被高压击穿了，我要不是有气门护体，现在估计已经死了。”
周医生疑惑道：“你们用的哪个电梯？”
“为了不引起注意，我们走的医院后门那个电梯。”
周医生想了想，奇怪道：“后门的电梯，咦，那个电梯不是常年维修，一年也没看到几个人用过啊，一直都挂着一个正在维修的牌子。”
莫咪自责道：“修斯一直说感觉什么不太对劲，他想走楼梯，我看他一路上背着她妹妹太辛苦就说要走电梯，结果就这样了，唉，都怪我！”
说罢，莫咪指尖聚齐一团柔和至极的白光，照射向黑炭似的修斯，却是毫无反应。
周医生眼前一亮道：“这是。。。。纳米融合射线？居然人体的指尖就可以发射，异能者真是厉害。”
莫咪点点头，无奈道：“可是没有作用，学姐，你见多识广，救救他吧。”
周医生仔细端倪，猛然想起什么，跑到一旁厚厚的书架，猛地找寻着什么。
这时门外似乎反应过来了，开始响起粗鲁而暴虐的敲门声：“周医生！你开开门！咱们得把道理讲清楚，是不是俺家老吕在手术台上，因为你们手续流程什么的没弄好，阿？忘了找俺签字，现在手术做一半你不管了？哪有手术做一半医生跑出来睡觉的！你开门！”
莫咪皱皱眉，看着门口，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周医生从厚厚的书架上猛地抽出一本书，头也不抬，迅速翻找着什么，回答道：“一群无赖。”
莫咪了然。
“找到了，百分之五浓度的氯化钠，还有百分之三浓度的。。。嗯。。。我懂了。”
周医生合上厚厚的书，对莫咪道：“来，小莫，把他抬到浴室里去，你忘了，咱们的纳米融合射线虽然适用绝大部分情况，而且堪称医学奇迹，但是对人鱼来说，面对这种电击烧伤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水！只需要加一点生理盐水。。。”
莫咪眼前一亮，猛地跺脚，哎的一声：“哎呀！你看我，急糊涂了！他是人鱼啊！最好的外部条件不就是水嘛！”
二人合力将修斯抬到里屋的浴室中，原本就体力不支的周医生毕竟是个女人，抬动修斯的过程中差点晕厥过去，十分费力的把修斯抬到浴室，放了水，按照书上说明添加了各种药剂。
周医生抹了抹头上的汗，喘着粗气道：“我还得回手术室，下半期手术马上要开始了，开始的这段时间我一会儿还能回来，顺便带套手术用具回来，应该没太大问题。”
莫咪看着泡在水里昏迷不醒，原本紧皱眉头的修斯渐渐舒展开眉头，开心的几乎要跳起来，嗯的一声道：“得嘞，我的周大学姐！你是最漂亮的人儿！爱你！！”说着就要抱上去。
周医生笑着推开这个小妮子，责怪道：“几年过去了，怎么还和本科那会儿一样，这么矫情怎么当我们学校最厉害的异能医生？”
莫咪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啊，周学姐才是最棒的！不管！不接受反驳！”
周医生无奈道：“你啊你啊，唉，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好了，我该回手术室了，你先看着，有什么情况拿不定主意的，等我拿着工具回来再说。”
“得令！我的大学姐！”
周医生点了点欢呼雀跃的莫咪的额头，嗔怪道：“没个正型！”
短暂的打闹使得二人暂时忘却了周边的不愉快，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无忧无虑的生活，也忘记了一直梆梆梆响的砸门声。
雨夜，露天礼堂。
坚硬的青石地板上，火感觉自己的肋骨不知道是断了还是什么，此刻已经没了知觉，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觉醒者的恢复能力已经足以支撑自己坐起身子来。
藏在舞台中央深处的老肥饶有兴趣道：“你也喝过龙血？”
火笑道：“我这叫小伙子睡凉炕，全靠火力壮！”
话音未落，破空声响起，老肥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什么锋锐的东西就扔了过来，直直朝着火的面门射来，也像之前一样，被一层看不到的薄膜档开了。
火耸耸肩道：“兄?N，你这就很破坏气氛了呀，聊一半，哎，我说着话呢，头没了，你看看这天还怎么聊下去？让我多活几分钟咋了。”
老肥嘴角扯了扯，笑道：“说实话，你活的越久，我越是不放心啊。”
火笑笑，二人都默契的没有继续在言语上聊这个事情，二人都明白，今晚过后，二人必定只能有一人存活，聊了那么久已经略感知己的二人非常有默契只是在行动上忠实的履行着杀死对方的行为，却并不阻碍二人的惺惺相惜。
火忽然道：“照这个样子下去，手术大概率会没法进行。”
老肥嘿嘿一笑道：“那你就输咯，手术失败，你也是体面人，打算怎么死？”
火同样嘿嘿一笑：“明白，这个老吕今晚一死，我就自杀好吧，用不着你动手。”
老肥看着黑幕上投影的画面，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乐观？”
火摇摇头，苦笑道：“我也只能乐观了。”
医院主任办公室门外弥漫着重重的消毒水味道，吵吵嚷嚷的声音与这个味道严重不符，一个威严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怒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家属们顿时鸦雀无声，领头的中年女子站了出来，却是理直气壮：“俺老公还在手术台上，这个周医生！竟然丢下病人自己跑回来睡觉！天底下没这个说法！”
威严中年人严厉的看着中年妇女道：“据我所知，周医生今晚做的是大型手术，前期手术准备工作完毕后，她理应有合理的休息时间，这是我方医院规章里明确写着的，你是家属吧，风险告知书你应该签了，既然签了，你就应该遵守医院的规章制度！”
中年妇女一听就不乐意了，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人指手画脚的，昂首挺胸道：“俺不知道什么风险告知书！俺只知道俺签了字的账单，一分钱没少给！多的！俺一分也不会多给！”
威严的中年人冷冷的看着中年妇女，道：“我进去和周医生了解一下，你们不要挡在这里。”家属们纷纷让开了道路。
办公室里的周医生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对莫咪道：“小莫，你们藏在浴室里，不要出来，这王副院怎么来了。”
莫咪哦的一声，乖巧的躲进浴室里，没忘了把修修也抬了进来。
周医生听见敲门声，回头看了眼浴室，确定没有什么破绽，强制打起精神，开了门。
王副院走路虎虎生风，开门后不同于周医生急切想关门，王副院不慌不忙，慢慢的关上了门。
周医生道：“王院，你听我解释。。。。”
王副院摆摆手，轻声道：“小周，你不用解释，我做医生这么多年，这点技俩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小年轻。”
周医生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无奈道：“可是这手术已经开始，全麻都打上了，这下麻烦了。”
王副院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惊奇，道：“麻烦了？听这意思，你不打算放弃？”
周医生一脸不解，愣愣道：“放弃什么？”
王副院皱眉道：“当然是放弃手术啊，患者家属没有签署风险告知书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当然，我对你的医术是有十足的信心的，如果，手术失败了，这个责任谁来负？你负还是我负？”
周医生急道：“王院，不是负不负责任的问题，您不知道，今晚是患者最后也是最佳的治疗时机了，千万不能耽搁，这个患者我跟了俩月了，都快有感情了，从他第一天进来，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他们家属又不上心，是我一次又一次，从死神手里把他夺回来，从最初的急诊、ct、检查、外部手术，他的情况我再熟悉不过！如果错过了今晚！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想再经历八年前那个错误了！何况今晚的手术，只要做下去，我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把他从死神的手里再夺回来一次！”
“周医生！”王副院声音加重了几分，称呼也在悄然中变化，“年轻人不要一时冲动！毁了你的前途！”
周医生倔强的抬起头，直视王副院。
王副院眼神动容，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你这几个月的心血都在这儿，可是如果出了什么事。。唉，你家里的情况，我也不多说，他真是个混蛋。”
周医生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倔强的神情无可改变。
王副院看着倔强至极的周医生，明白自己已经无法改变周医生的想法，重重的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随你吧，别怪我当时没有提醒你。”
周医生重重的点了点头，观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无不动容万分。
王副院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看背影像是突然苍老了好几岁，厉声喝道：“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都滚！”
家属们作鸟兽散，只留一个同样倔强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外，犀利而充满恶意的眼神时不时的趁着门打开的间隙往里瞄，试图验证自己恶意而无耻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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