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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蒙整个下午都处在一个沉默的状态,他本以为以自己的灵机应变,在冷餐会这种半公开场合,总能找到机会凑到森特兰北方特使身边,完成自己的计划,可是没想到亨利五世居然跟那个人谈了那么久,以至于他们刚一分开,大家就都准备退场了,没有众多宾客的掩护,雷蒙害怕会被一些他不见想到的人碰见,这简直是一定的,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他那冷漠强势的继母和他的宝贝儿子贝内德托,他不得不躲在廊柱的阴影里以免当面碰见这两个人;

    他也不想被亨利五世注意到,这位国王陛下对身为长子的贝内德托不假辞色,更不会高看雷蒙这另一个拉法耶特的子嗣一眼,因为老拉法耶特也曾是他前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虽然比马克西米连大公小点儿。

    现在看来只好把希望放在晚上的舞会,这太糟糕了,雷蒙抱怨着,他敢肯定他的继母和……哥哥,一定不会放过这种场合,不过国王陛下应该不会再来给自己的计划添麻烦了,到时候只要小心行事,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到了晚上,雷蒙又失望了,肖弗雷将军根本没有出席舞会。

    “好吧,既然这是你给我的,那么我就接受。”雷蒙念叨着这句对地母神的古老抱怨,回到了水塘与田地自己的套房内,打开了一瓶进口的斯特尔葡萄酒,静静地看着窗外,琢磨着下面该怎么办。

    河对岸的加尼特宫灯火通明,驱散了晚秋夜里的黑暗,一队队的王宫卫士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巡逻路线,保证宫里的贵人们不会受到一点打扰,不过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黑夜就没有这么平静了,帕里西亚这样的大都市,其光明的一面越是辉煌,其黑暗的一面就越是浓重,也许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比如饭店旁边小巷子边,那盏昏黄的路灯的阴影里,说不定正发生着一起抢夺或者谋杀。

    雷蒙扫了一眼那盏路灯,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从路灯下闪过,这个身影说不上熟悉,但他认为自己绝不会认错,雷蒙放下酒杯,披上大氅,用兜帽遮盖住头脸,急匆匆地下楼,向那个身影的方向追了过去。

    街道上的光线比在楼上更黑暗,还好雷蒙并非那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在兄弟会刚起步的时候,他和吉尔他们也曾跟着走私贩子,一起把脑袋挂在腰里,趁着图兰港的黑夜,跟供货人接头,交易,黑吃黑,并且冒着触礁的风险出海,黑夜对雷蒙来说并不是一个敌人。

    他很快找到了那个人影,并且远远缀着,对方走路的姿势与正常人无异,只是速度稍快,但是从路线上就可以看出他的警惕,雷蒙不敢跟的太近,如果他没弄错的话,这个人如果发现自己,那自己是没办法抵抗的。

    在走过了六条街道之后,那个人影终于一闪身,走进了铜牌水塔下面,这是王都的一座著名景观,这座建立了有近百年的巨大的水塔能供应十几个街区的生活用水,建造之初一举解决了王都远离河岸的街区的饮用水问题,是前前前代国王的得意善政之一;

    雷蒙没有跟上去,这座水塔下面的空间并没有别的出口,看来他就是要来这里,雷蒙看了看周围,向水塔边上的看守人小屋潜行了过去。

    兰迪利·肖弗雷静静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皮肤苍白,竹竿一样的瘦高个儿,眼睛小得成了两条细缝,其中不时闪过一丝精光,但是在兰迪利的目光下,他逐渐露出了恭顺的神情,低下了头。

    “绵羊,看来你现在的日子比当初好过多了,那个时候的你衣不蔽体,差点就冻死在东瓦兰支的街头,现在呢,看看这上等人的神态,这毛面大氅下面的礼服,还有,这是什么,看看,满手的珠宝,我该怎么称呼你了,绵羊爵爷?”

    绵羊的表情由恭顺变成了痛苦,又转变成了乞求,最后又变成了漠然:“大人,我做出了这个选择,多说已经无益,我不会忘记您的恩情,但是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内心。”

    兰迪利停止了语言攻击,叹了一口气:“你曾经是我手下最好的探子,我把你们每个人当做我的亲兄弟,不过既然你真的已经想通了所有,那我也不会强加给你什么,你不必顾念我们从前的关系,除非你走到生命的尽头……好了,说说你今天的使命吧。”

    “是,大人,我的主君,腓特烈陛下,认为我能把他的意思准确地传达给您,所以交给了我这个任务,他让我告诉您,他手中有一份先王传位给他的遗诏。”

    兰迪利眼中精光一现,不过在黑暗中绵羊没有注意到这点,“遗诏?开什么玩笑,如果他真的有遗诏,还用得着杀兄篡位,而且他有没有遗诏,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的大人,王位的归属更多的其实还要看手中的实力,但是这份遗诏能够达到另一个效果,就是召唤艾略特总督回王都。”

    绵羊平静地讲述着,兰迪利此时的心中却不平静,他甚至有了把手伸向剑柄或者是自己的另外几种杀人利器的冲动,绵羊很熟悉他,但是绵羊也不知道自己心中隐藏的黑暗,然而眼下,显然有人看穿了一部分真实的自己。

    “你们是在用召回总督来威胁我们?威胁整个北方的五百万民众,二十万军队?这可真不是个好主意,绵羊,总督或许真的会因为遗诏的效力回去王都,但他会带着我们,带着大军一起回去的。”

    绵羊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陛下让我传递的信息就是这样,他说如果你同意的话,就以菲尔茨河为界,一切照旧。”

    “照旧?照旧我有什么好处?”兰迪利嗤笑了一下,“我为何要给他留下发展的时间,我想要什么,等到打下了王都米林雅斯特,就什么都有了。”

    “那然后呢,在这场森特兰人流尽鲜血的内战中,哪怕大人您最后活了下来,您又能得到什么呢?哪怕是艾略特总督本人,可能很快也会被大贵族们弃如敝履,就算不是,艾略特总督成为了权臣,他能给您什么呢?敕封您为北地的猎犬为您正名吗?在北地的时候,您有机会统领一方的军政,那是因为北地没有大贵族们的掣肘和排挤,也没有人来跟您争夺这份费力不讨好的权势,但是王都有,而且很多,他们精于此道,并且能把任何政策变成为自己捞取好处的契机,在王国和人民身上放出血来喂饱自己!”

    绵羊说到后面甚至有些激动,兰迪利看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绵羊,看来你已经不是那个除了杀人,脑子里什么都不装的家伙了,我很高兴,就冲这一点,我也应该谢谢腓特烈……王子,他似乎点燃了你已经冰冻的血;去吧,给你的主君带去好消息,我很讶异他的敏锐,不过这无关紧要,我们各取所需,告诉他,他的时间并不多。”

    雷蒙尽管身手灵便,可是他不敢离得太近,看守人小屋和那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可以遮蔽身影的地方,他只好躲在小屋的阴影里,尽全力捕捉他们的每一个微弱的声音,但实际上他什么也听不到,只有在最后,其中的那个瘦高个儿,可能是因为激动,语气大了一些,才让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总督……弃如敝履……权势……好处”这几个比较简单的词汇。

    水塔下的两个人似乎结束了谈话,瘦高个躬身行了个礼,向雷蒙的方向走来,雷蒙缩在阴影里,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那个人走向了街道,接着昏黄的路灯光线,雷蒙发现这个人他也认识,是森特兰驻奥莱特大使的一位随员,他甚至曾经准备贿赂这个人,以掌握兰迪利·肖弗雷将军的行踪,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直到另一个身影也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雷蒙才慢慢走出小屋的阴影,开始琢磨两个人的会面代表什么,难道是米林雅斯特方面准备策反这位北地的头号将领,这或许有可能,但要付出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又或者是米林雅斯特有人与北方军暗通款曲,准备出卖弑君者也说不定,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目前这位都处在一个很有优势的位置上,雷蒙觉得,不应该放弃跟他接触的想法。

    回到套房的雷蒙,在茶几上看到了一封信,蜡封上印有兄弟会的秘密纹章。

    梅蒂丝少校将泡好的红茶放在茶几上,然后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和兰迪利倒满了面前的茶杯,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杯。

    “看来这位腓特烈王子,比想象中要了解你。”

    兰迪利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也实在没有料到,我们只不过在五六年前有过很短暂的共事,老实说我连他的长相都快记不得了,没想到他居然能猜测到我的一部分想法。”

    “哦?只是一部分吗?”

    “当然只是一部分,他看到了我对权力的需求,等到总督回到王都,到了他的控制之下,他就可以用来要挟我,如果我举兵南下,那就是与总督撕破了脸,他就会把总督放回来,利用总督在我军中的声望和地位打击我。”

    “总督之前不是主战的吗,你的意思是,他的手中真的有一份能够让总督也承认的遗诏?”

    兰迪利点了点头:“确实有,虽然他眼下拿不出,不过这不会是个太麻烦的事情,他只要找到持有遗诏的人即可,这并不难。”

    “那么,你接受了他的建议吗?”

    “为什么不呢?”兰迪利拿起自己的那一杯红茶,仰靠在了沙发上,“他以为我很在乎总督,并且急于攫取权力,而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搞定那些私底下还在给他添乱的大臣,他并不知道,其实没有做好准备的是我们,我巴不得他把时间拖下去,平原和大河在上,如果他愿意并且有能力一直与我们保持这种平衡状态,我可要感谢死他啦。”

    “恩,不过早晚他还是会想着向我们动手的。”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我现在只担心他能不能保护好总督的安全,别让人把总督在他的地盘上杀掉了,那我就算不想动手,北地的军民也会逼着我动手的。”

    “你不看好他对王都的控制力?”

    兰迪利笑笑:“那个从前的探子身上发生的变化告诉我,腓特烈王子跟贵族与大臣们不会相处愉快的,他很可能会被他们烦得焦头烂额。”

    “可他之前的手段很强硬,也很有效。”

    “那是之前,是篡位,是生死之战,不得不如此,如果他在之后的政治斗争中同样如此简单直接的话,可能会面对更糟的情况,不过……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那么,我们还要继续采购物资的计划吗?”

    兰迪利沉吟了一下:“还要继续,否则就一定有嗅觉灵敏的人察觉到异常,虽然会付出更多的资金,但是依然是有必要的,而且这跟我们未来的战斗方式有很大关系。”

    “恩……老实说,虽然我们已经一起参加过很多次战斗,我自认为比较了解你的战法,难道你不是一个战术至上派吗?为何会如此重视这些没人使用过的,不算那么可靠的新装备呢?”

    “战术至上派?还有这种派系吗?我觉得我不是什么派,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大概属于有备无患派,你见过的参与过的那些靠计策胜利的战斗,实际上都是我们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比如汉森堡那一次,如果有十万大军,我会带着两千人去偷袭一万人吗?而且……”

    兰迪利停顿了一下,“而且现在我已经不是一个营长或者团长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和一场战争是完全不一样的,艾略特总督的话很对,战争打的其实是后勤,我需要首先保证士兵能够吃饱,然后才能放心地让他们上战场,至于你所说的新装备的事情,我明白你指的是那些火炮,我想在不久的将来你会打消疑虑的,当然……所谓有备无患,即使火炮一文不值,我还有铁甲骑兵和重装步兵,我只需要喂饱他们就行了,毕竟,我还是有几个钱的。”

    梅蒂丝少校点点头,表情严肃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这有个人,您应该见见。”

    兰迪利表露出了微微的惊讶,这位不寻常的部下五年来头一次介绍跟自己有关系的人,很显然可能是她父亲的人脉或者干脆就是秘密支持者,既然如此,这个人就一定有见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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