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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李白出侠记之青蛇 > 一一六.玄都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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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我先补说玄都观。

    玄都观,想一想是不是有点眼熟?对了。一千多年来,但凡念过几句唐诗的国人,大多依稀记得唐长安曾有过这么一座道观。而长安玄都观本无足观,其之载入青史、传于后世,也缘于中唐时的大诗人刘禹锡。他前后十四年,写就的两首与玄都观有关的著名诗篇。

    这是可以好好聊一聊的话题。

    先看第一篇《元和十年自郎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诗道: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要弄懂诗说的是什么意思,得参考这两首诗的后一篇、名为《再游玄都观》中的小序。其文曰:“余贞元二十一年为屯田员外郎时,此观未有花。是岁出牧连州(今广东连县),寻贬朗州司马。居十年,招至京师。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仙桃满观,如红霞,遂有前篇,以志一时之事。旋又出牧。今十有四年,复为主客郎中,重游玄都观,荡然无复一树,惟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因再题二十八,以俟后游。时大和二年三月。”

    这就要说回元和十年。

    原来,唐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前后,此观桃树千植,桃花如红霞海被山覆,成了京都妇孺皆知、盛极一时的大风景。而据刘氏说,自他贞元二十一年为屯田元外郎时,这道观并没有花。永贞元年(805),即贞元二十一年,刘禹锡参加王叔文政治革新失败后,被贬为郎州司马。直到元和十年(815),当时的朝廷才有人想重新起用他。于是他从郎州回到阔别十载的长安。据此,写了这首诗。

    此诗一出,朝野争相传诵。

    此间之“桃千树”与“看花”人,所寓者何,时人都懂。于是马上刺痛了当权者。也于是,他再度遭到贬谪,派为远州司马。不过,时势弄人。十四年后,他被招回长安、重游玄都观,观里已是“荡然无复一树,惟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于是,执拗如故的诗人,又做了首诗,叫《再游玄都观》。——

    “百亩庭中半是苔,

    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

    前度刘郎今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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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些干嘛?

    或曰,我的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要比前述的刘诗早七八十年,两不相干。你写这些,所为者又是什么呢?

    我只是感觉好玩。

    写到玄都观,我就想到这个掌故。

    历史在这里频频探出头来,要我为它梳理一番才好。在当时,这一政治革新运动,是何等波澜壮阔,如一个最好的生活玩花筒,演化出何等重大的关乎社稷民生历史事件,又牵扯到多少大唐朝廷事务的方方面面,让多少社会精英的投入过充沛的情感和思绪,播弄过多少重要人物的历史命运。一千多年后的今天,除了历史学家还纠集在那桩公案里,我等看到的,只有两篇绝妙好诗、几个逸闻和一堆斑斓碎片罢了。那公案的真相到底如何,恐怕也难说。我现在所讲述的故事,无非是要寻找又一段历史中的真相而已。

    可真相在哪里,还会有真相吗?连我自己,也不太自信呢。

    都说造化弄人。历来被弄的人儿,又何尝不是历史的一种造化呢。历史啊历史,是不是一个又一个谜团、真的很好玩啊!

    这话扯远了。我下面再说回来。

    要说开元年间,这玄都观却还只是个不足为人道的小去处。——这道观紧挨着京都正南正北、最为繁华的朱雀门大街;说是小去处,更是夸大其词。单就庭院,它便有百亩之广。

    只是当此时,屋宇古朴陋旧,人物不甚显贵,不被世俗间看重罢了。

    此时的玄都观,虽不及八九十年后蔚为大观、显赫一时,却也不失为京城道观大片喧嚣声里的一块净土。其难得的广为人看重、称善的原因,便是玄都观一向注重学问,不虚妄;自甘困苦而不攀扶权贵、帝王。因而虽不曾大红大紫,却也香火绵延不断。

    眼下这玄都观,是由扬州有名的广陵观监院、北来京城访友的天一道长充任临时监院。

    而他要寻访的友人,便是名动天下的道学新大家胡紫阳。

    他还是元丹丘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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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已是元月初十。

    黄昏时分,沉寂已久的玄都观庭院,一下热闹了起来。往常显得空空落落的庙宇,到处回荡起众人开怀大笑的声响。——原来,是老张盖等人来到了玄都观。

    只是这笑声里还夹杂了一点儿苦恼。

    老张盖与诸子百家俱无缘深究,却偏偏与儒释道都有极深的渊源,有广泛深厚的关系网。这是因为手下众多弟子门生,本来是由一个“义”字而集聚为侠道中人,刀口舔血是家常便饭,常与生死只有一纸之隔。处于某个绝境,对人生无常不免起个困惑无助的念头。于是使日长天久,便有了一些个宗教界的朋友。而彼此之间互补互攀,以为援手。

    要张盖不与之发生联系都难。

    天一道长早年籍籍无闻,身处穷途末路,便受过张盖雪中送炭一般的援手。这儿沟壑纵横、杂树纷陈;偶有几株野花闲草乱人耳目。不象是庭院,倒有几分荒芜了的田家村落。显而易见,老张盖更喜欢这种地方,与天一道长一直走到西南院墙根,这才绕回来。

    这俩人谈兴正浓。

    都是一副别无旁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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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杨开正忙。

    只见他手持一支长长的青竹杆,一边缓缓地转动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瞧着天一道长陪老张盖在有百亩之广的的庭院信步闲话。——他的功夫底子,是大枪。闲暇时,就喜欢摆弄一番、顺带着练练气。

    这些天,他都很忙。

    他与袁道合作顺当。他俩先是在春明门前后,后来又至东市周围布下眼线,了解市井百姓对王毛仲等一班禁军头目的口碑和态度,兼而捕捉一切有关印西桥行踪的信息。袁道跟水手、脚夫打交道很在行。他的任务是监视京城的水路交通。而杨开,负责在南城门一带明察暗访。因为他与老张盖都估计,如果印氏潜入京城,走这一路的可能性最大。但他俩误把春明门前后当作重点,因而,印氏叔侄在东市弃船登岸时,他的人虽然撞上、却又跟丢了。

    不过凑巧的是,之后又被杨开在城西南大街上撞见了。

    倒霉的是,随后又有了老过戏耍仨大兵,掩护印西桥脱身西去的故事,把他的计划全给打乱了。后来,他到底在“长泰寺”卯定印西桥,随后他便通报张盖,由司马无疾等人最终把他俩严严实实实地看管了起来。这就是昨晚他与张盖没回元演府与元丹丘碰面的原因。

    今儿一上午,印氏叔侄没离开过那儿。

    刚才,印西桥突然出门往东南的安化门方向而去。几经躲闪后才直奔崇义坊,进了东北角的“歙州林记”。不久又瞧见刘陵溜了进去。杨开关照人在那儿死盯,然后又把袁道从徐通的养牛场调回,一同赶到玄都观来找老张盖请示下一步的方略。眼下,老张盖就是为此就商于天一道长。因为那小酒肆的店主、江湖人称“歙州小红线”的林氏颇有一些官方背景,可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他杨开与老张盖并不清楚,而据说天一道长倒是恰好与她有过交往。

    恍惚间,知客舍门前黑影一动。

    他一激灵,抬起头来。只见早已有个人儿悄悄然掠过俑道进堂屋来。

    那袁方道原来就一个人守在堂屋旁喝酒,眼下却在打盹,这一来却是脱尽醉态,一个箭步上前,把将他揽在怀里。而原本呆立在一旁的玄都观监理、元丹丘的老友真化老道长,也放下矜持如老木钟般的架势,忙不叠地跑了过来。

    杨开鄂然。

    定神瞧去,原来竟是小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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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哭丧着个小脸。

    只见他一边跟袁道低声诉说,一边朝张盖那儿张望。

    袁方道抬起头,瞧见杨开朝他这边瞅来,赶紧把话顿住,一把拽过小丁三,掠到杨开身前来。

    把今儿的事情说过,众人都愣住了,实在弄不懂那刘陵是咋回事。

    按理说他拼了老命好不容易才把秘件弄到手,却被何十三盗了来。如今逮着了他,就该把被盗去的东西夺回来。怎地却让姚五无意间留给了小丁三。结果,还是把那东西轻而易举的丢开了,难道他已另外找着了门路,无意再为一纸文书而拼命,或者那盗了来的东西却是个假货?

    谁也没个主意。大伙一齐朝老张盖这边偷偷瞧过来。

    此时,老张盖与天一道长虽然正聊得性起,可也一下感觉出堂屋这头的气氛不对劲。他低头稍一沉吟,与老道长耳语几句,忍不住开怀大笑,独自一人大踏步朝众人走来。

    而天一道长只是莞而一乐,却把个脚步顿住了。

    他弯下腰去扶起一棵被踏倒的杂草。

    那白花花的长髯,在如水晚照的撩动下,

    象是个顽皮的小山羊在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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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瞧了这一出戏耍,也舒了口气。

    等老张盖跨进堂屋,大伙儿才抬起脑袋。张盖自顾一人席地而坐,然后满不在乎地瞧了瞧大伙儿。

    众人这才各各把自个儿的屁股安顿下来。

    听罢小丁三的一番说辞,张盖并没象众人那样茫然失落,倒是仿佛早就估计到似的点点头。这一来,倒真把众人弄得糊里糊涂。等到老张盖把话匣子再一打开,大伙儿才恍然大悟。——照老张盖的看法,印西桥等人逃得羁绊、来到京城,已是他们叔侄的幸运。按眼下的情形,这些个人就该放手大肆活动,急着要把操办的事儿打理好,他张盖大可静观待变。

    他相信,这回赢定了。

    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一定能将身在明处的印西桥等人和藏在暗处的对手引出来。那时,才有趁了一股子乱劲做文章。如今文件丢在了谁的手里,并不重要。这儿正说着话,只听得院门处有了重而急的脚步声。众人抬头一瞧,不由地都愣了一愣。

    原来是元丹丘到了。

    他的身后,紧跟着小书僮一了和齐浣。

    还有仨走得浑身汗淋淋的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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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三见状,恨不得钻到地底去。

    元丹丘顿住。身后垂头而立的小一了,早瞧见了掠在一旁的丁三。此时他不由的瞅了一眼元丹丘,起了个不祥的预感。他一个猴打滚爬起身来,只一掠便来到丁三身旁,把他拽在一旁。而元丹丘惨淡一笑,也顾不得再管丁三了。

    只见他与齐浣耳语几句,打发他侯在平日监院修道待客的便殿。

    随后扶了腰,喘息了片刻,径直朝老张盖这边而来。施完礼,元丹丘席地而坐,凑近师傅把丁三丢了棉袍和从饶康那儿听来的情形,兜底倒了出来。眼下那秘件的去向,倒跟老张盖刚才的揣度一模一样。

    大伙儿听罢,一时无语。

    元丹丘瞧着不对劲,赶紧给师傅使了个眼色,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向掩了门的便殿。老张盖知道那是平日监院修道待客的所在。于是思索了一下,缓缓起身。他吩咐袁道去请天一道长。

    随后,朝便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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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道扭身掠出门去。

    此时,就见不远处的院中,早有一人被手而立遥看着大殿的屋脊。待其转身,才发现是天一道长。不一会儿,天一道长便施施然来到便殿。他一边走,一边朝他频频点头。瞧他眼神空落、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天下一切都已在把握在他的手掌之中。

    袁道心里一松。他趋前说明来意、留在门前把风。

    此时,张盖师徒俩已与齐浣站着聊开了头,正有点儿相持不下的劲头。瞧见老道长推门进来,各各朝他施以大礼。老道长慌忙一一回拜,一边请他仨人入席;一边吩咐随后赶来的知客准备茶食。刚才袁道去请他时,已把元丹丘先前的一番说辞简单扼要地告诉了他。

    不料这几人还没把身子放妥,便听见殿外的廊下有了异动,一时杀气大炽。

    有个胖大的黑影朝这边动了一动。没等屋里的仨人起身应对,甬道尽头已是冷哼一声,掠出一大一小俩人影,朝便殿旁那黑影扑去。而这黑影见已失了一击得手的先机,再一动,已掠到了便殿屋檐上。

    元丹丘一拍客床台面,人已撞出门去。

    再一带身子,灵猫一般蹿上了便殿屋脊。没等他抬眼去瞧那人的去向,身旁却早有一股劲风袭来。

    他暗道一声“不好”,一闪身撩动道袍。

    只听得“嗤嗤嗤”三声,簇新的麻布道袍,已被戳了一个大口子和三个小洞。抬头瞧去,只见一个不大的黑影掠过他身后的屋脊一角;而那胖大的黑影,已卷过大殿屋话,只管要他先歇下来。

    等到大伙把元丹丘在热腾腾的炕头安顿好,瞧着他气色好转,老朱二这才道出缘由。

    原来,这老朱二急匆匆甫进“回春院”,就与赶着要出门的“金蛤蚂”撞了个满怀。“金蛤蚂”一抬脑袋,先瞧见了一张有着灰白的络腮胡子的老脸。

    这“金蛤蚂”是京城最大的一家脂粉铺子的独子,是个脾气又急又臭的痞子头。

    说话间那巴掌就伸了出来。没等是到这巴掌落向老朱二,早已在半空中停住了。一张嘴,舌头拉在下巴上收不回来了。——他有一年因为在街心调戏上街买菜的元府厨房使女,正好被老朱二撞见,吃过老朱二一巴掌,被扇掉了一颗大门牙。而他的的一个随从就更惨了。这愣头青抡了大刀要劈老朱二,却只半个回合,便硬生生让老头儿给夺过大刀,反卸了他一条腿,从此落了残疾。

    自此以后,“金蛤蚂”无论在哪儿瞧见老朱二,都要早早地远远地跑开。

    不过,若是碰巧在哪儿一个小去处遭遇了,倒也客客气气,真可谓不打不相识。今儿一瞧是老朱二,这家伙的脸色顿时死了。

    倒是老朱二瞧见这“金蛤蚂”,象是觅了宝一般乐得小眼铮亮。

    他忙不叠地拽住“金蛤蚂”,

    往街对面的“三和”大酒楼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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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大碗酒下肚,老朱二这才说明找他来的本意。

    这“金蛤蚂”就是“猴哥”那帮小痞子的老大,最知道“猴哥”的底细。“猴哥”绕过他与北门禁军幕僚接头,监控陆申府邸的事儿,曾令他大为恼火。今儿“猴哥”没罩住刘陵,却又让一个叫姚五的??釉谔毡ι?掷镌粤说南?ⅲ?缬腥烁嫠吡怂?

    此人对老朱二的漠北军旅背景,也听说过。

    听他打探这消息,本不想多事。禁不起老朱二再三劝酒,不一会儿便已烂醉,把他知道的北门禁军黑幕,一股脑儿全对老朱二倒了出来。这老朱二叫来一店小二,让他找人把“金蛤蚂”弄回家去。

    他很得意,如今才出山便撞见了一桩大买卖。

    他心情大好,又多喝了一会儿,这才拔腿准备走人。此时,忽然有人请他隔壁赴宴。

    拜帖具名吴川。这名头不算小。在三秦的江湖道上,这名头如今大得很。前些年,他听说此人与元丹丘极为投缘,颇不以为然。因为在他眼里,吴川的手下大多是些鸡鸣狗盗之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一直避而远之、不曾与此人打过交道。

    当下他沉吟片刻,决定去会他一会。

    就是这一会,才有了眼下的玄都观之行。——这是因为,与吴川见了面,他才知道这人有多大能耐。今天老朱二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吴川在元府前后布下的眼线。当他傍晚听说有人准备先下手暗算齐浣时,便派人四下里打听老张盖、元丹丘师徒俩的消息。他是知道齐浣与老张盖的交情的,眼下更是走动频繁。这消息只要到了老张盖那里,齐浣就安全了。他把早准备好的一通邀请元丹丘、老张盖有暇屈驾到“三和”大酒楼来一会信简递给老朱二。其恳切恭谨,不仅令老朱二为之心动。

    老朱二当即允诺,便跨了吴川给他备下的快马,疾疾朝玄都观这边赶来。

    而一进通向平日监院修道待客所在的便殿甬道,正撞见有人准备朝便殿里的客人袭击。他与吴川都没想到,对手提前对齐浣动手了。

    幸好他来得及时,方才没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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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丹丘听罢愣了。

    他没想到,事情变得如此复杂。许久,他要来吴川的信函。匆匆念过,便要起身去先前呆的便殿会老张盖和天一道长。

    老朱二瞧着他满脸潮红,并非好气象,哪里肯放他走动。

    这儿正僵在一处,只听得房门外腾空而起嘈嘈杂杂的声浪。随后就瞧见元丹丘的小书僮一了溜进屋来,称老张盖和天一道长过来瞧病了。元丹丘这才把一口真气守住,脸色顿然好看了几分。

    不知不觉间,长安城宵禁的??鼓声,已经敲响。

    事不宜迟,老张盖和天一道长一核计,还是趁势去“三和”大酒楼会一会吴川。主议已定,俩人过来瞧元丹丘。元丹丘见状,这才把一口真气守住,脸色顿然好看了几分。

    听罢师傅的主张,他满口赞赏。

    于是稍作准备,他就与张盖、齐浣、老朱二和小一了

    往东投“三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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