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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教师成长手册 > 第二十六章 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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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返就业市场

    发小叫谭菁茹,比我大一岁,我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亲密无间。不知道自己要寄人篱下多久,想着纸是包不住火的,所以干脆把去宁夏的经历跟她和盘托出。

    “你跑那么远?你胆儿真够肥的。”菁茹听完我的故事大惊失色。

    “哎。连我爸都说之前算命先生预测我这两年命里有劫,你说邪乎不?”我忽然意识到,跟朋友讲这段狗血的经历时,我内心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自己只是这个故事的旁观者,一点痛感也没有。

    “过去了就过去了呗,吃一堑长一智。人没事就好,对吧。也没少胳膊少腿儿的。”菁茹拍了拍我胳膊,逗趣的说。

    “嗯,可千万别告诉你家里人我在你这儿蹭住啊。你爸妈知道了就代表我爸妈也知道了。你可千万要守口如瓶啊。”

    “知道,放心。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卷土重来,再次投身到艰苦卓绝的就业市场中去。”

    “要不就在武汉找工作,陪陪我啊。”菁茹眉毛一扬,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还是大广州好,四季如夏。”

    “你就这么讨厌湖北啊,白眼儿狼啊你。得,我也不留你,祝你早日得偿所愿回你的大广州然后晒成包黑炭。”

    “对了,我在你这蹭住会不会不好啊,毕竟你还有个室友。”

    “有什么不好的,你就放心大胆理直气壮地住着。她男友还经常过来住呢,我都没说什么。”

    菁茹租的房子离公司很近,两房一厅,因为租金比较贵,所以跟另一个女生合租。每到白天他们去上班了,我一个人也倒是自在,不用再戴着面具佯装笑脸了。我开始关注招聘网站,开始打印些教育学心理学的资料,准备卷土重来。那个时候,我一心只想着摆脱现状找到工作,并没有花时间积极思考更多的选择,更是不可能妄加尝试其他的行业。或许是宁夏的这次试错成本太高,让我变得更加畏首畏尾了。

    (后记:我当时并没有悟出强者和弱者的区别。身处绝境的时候,强者可以理性思考、审时度势,他们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所以才能涅??重生,强势崛起。而弱者身处绝境之时,往往只能局限于思维定式,只顾眼前,所以自我封闭了很多可能性。)

    对于考上过公办教师然后又放弃了编制的我来说,再次重拾课本进入备考,变得难上加难,因为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我他妈这一年都干了什么!”所以经常看着看着书,就开始泪眼婆娑了。一天两副面孔,白天反复挣扎,万念锥心,但是到了晚上菁茹回家的时候,我又如精神分裂般成了乐天派,我们一起做饭、吃饭,一起去附近的大学校园里散步,有说有笑,无话不谈。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广州黄埔教育局来华师招聘。我报名参加了考试。像以前参加白云区招考一样,临考前,考场外的考生擦肩接踵,拥挤不堪。只不过这次全是稚嫩新鲜的应届毕业生。我突然意识到,就业岗位在庞大的毕业在即和各种暂缓就业、推迟就业的人数面前,显得多么稀缺。如果就业岗位是位奶娘,她一定顾不过来围绕她身边这好几圈嗷嗷待哺的婴儿。而我,明明之前有奶喝,却一脸嫌弃的扭头就走,结果饥饿难耐之下还是死皮白赖的折回来了!好在一周后,我被通知以笔试第七的成绩进入资格审查和面试环节。第七!这和我两年前考白云区教育局的笔试名次一模一样!难道是天意么?难道,结局也是个hayendg?我开始盲目的自信,我想面试我一定能胜过那些没有经验值的应届毕业生吧。

    可是一周后的资格审查并不顺利。我焦灼地排着队,龟速前进。终于到了审查人员面前,递交了我的资料。那老师一脸诧异,让我心里一拧。

    “档案在白云区教育局?为什么要离开呢?”审核老师抬起头,打量着我。

    在此之前,我已经预设过审查人员会问我这个问题,换作是任何人都会觉得纳闷儿。一般面试最忌讳抱怨前任的不是,但我也不能直言不讳说自己一时抽风被拉去传销了,而教育行业跟公司很不一样,也不能说是因为这先前的平台不够施展拳脚、突破自我。所以思来想去,我只能捏造了一个差强人意的原因。

    “对,之前在白云区工作,很开心也收获很多。但我了解到黄埔区的教育质量更高,师资力量更好,我希望我能跟更优秀的人共事,得到更多的提升。”

    那老师勉为其难的笑了笑,很明显对我的解释并不满意,她转头跟旁边的另一审查员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然后说,“这边高校招聘基本都是应届毕业生,而你属于社会人员,又是广州户口,为什么不在广州参加招考呢?”

    我竟一时语塞,正准备搜索枯肠寻找合适的答案时,那老师继续说道,“资料我先收着,到时候等通知吧。”

    “好的,谢谢!”

    临走前看到老师用铅笔在我的资料上做了记号,我有些预感不妙。我以为自己无缘面试了,可是喜出望外的是几天后我还是收到了面试通知,大概考虑到公平性,笔试成绩都过了也没理由把我拒之门外吧。5月7号的下午,我和那些青春逼人的应届毕业大学生研究生们一起在候考室等待着。毕竟是刚毕业的学生,都是满脸的胶原蛋白,而内心万马奔腾的我只能故作满脸的镇定。

    “你也是华师的么?”前面一个神采奕奕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生转过头看着我说。

    “是啊。”

    “你是研究生还是本科啊。”

    “本科。”

    “咦,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啊。”

    这一排都是安排的英语考生,所以这姑娘看着我一脸的狐疑。

    “我毕业好几年了。”

    “哦。那怎么又开始找工作了呢?”

    “itisalongstory”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一边礼貌的微笑一边无奈地耸着肩。

    “不过你看着真的很小,就像刚毕业的。”这姑娘非常识趣又不失友好的回应道。

    好不容易这些天完成了心理重灾区的重建,结果又被人哗啦一下撕开了伤疤。理性告诉我深呼吸捏耳垂,平复紧张的情绪,一会儿才能好好发挥。或许是因为太久没上讲台有些生疏,也或许是因为太想要成功反而变成了“目的颤抖”。我有些紧张,动作失调,声音嘶哑,说话也有点磕巴。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讲台上的我,跟两年前白云区的那次面试相比更是相差甚远。当我走出考场的时候,明明内心有些失落,脸部肌肉却不受控制的微笑了。既然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凭什么我要奢望又一次被上天眷顾成为百里挑一的幸运儿呢。当初有骨气放飞自我,现在就得有勇气承受暴风骤雨。好吧,事已至此,也不在乎再多那么一次暴风雨了。

    在菁茹那住了快两个月,我决定再去趟宁夏。欧子琛的嫂子一再给欧子琛施压,说是人不过去不好跟下边的人交代,说白了,还是想我过去这样可以稳定军心。欧子琛懦懦地问我意见,我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觉得给菁茹造成了不便,而且在武汉我显得异类,但是去到宁夏倒反而能找到同病相怜的同类。想到整天苦口婆心着急上火的嫂子还有她煞费苦心为我们发展下线的举动,我居然觉得不去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我不禁心里一个寒颤,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么?

    “我过来可以,但是我们说好了咱们的任务是准备广州的考试。”我义正辞严的对着电话那一头的欧子琛说。

    “当然啊。我已经跟哥嫂摊牌了,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放弃宁夏的事情了,我们的重心是准备考试。”

    “这还差不多。”

    我挂断电话跟着菁茹一块儿涮火锅。

    “怎么还去宁夏,是中毒太深么?几个月还没解毒么?”菁茹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的惊愕。

    “不是,就过去待一段时间,再说了,嫁夫随夫……”

    “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我话音未落,菁茹便调侃道。

    “什么啊。过去督促下他学习,省得杀回广州的时候他准备不足拖我后腿。”我狡黠一笑。

    “好吧,我又成了孤家寡人了。”菁茹叹了口气。

    “别那么丧。孤家寡人也挺好的,至少你还保有精挑细选的权利,这样才能找到弱水三千里你的那一瓢。”

    “我都等到黄花菜都凉了,还哪有精挑细选的心情。哎,算了,不说我了,赶紧趁热吃。”菁茹在滚烫的锅里捞出肉和菜,倒到我的碗里。

    “嗯,不说这个,该来的迟早会来。你有没有考虑买房啊。我这几天在光谷附近晃悠,被塞了好多张卖房的广告。我觉得光谷这一带的房子可以入手,趁现在还不贵。买房一定比你在格子间里埋头工作划算得多。”

    “那也得凑得够首付啊。我这工作五六年了身上连十万块的存款都不到。”

    “问你爸妈借。咱爸妈这辈人只存不花,钱都白白缩水了。”

    “算了,他们还有个捧在手心的儿子马上要谈婚论嫁呢,不能指望。你就别替我操心了,我单身一人,就算付得了首付,那每个月实打实的房贷也会让我吃不消的。”

    “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自己囊中羞涩,还得省着盘缠回广州卷土重来,没准儿会是个持久战,所以只能爱莫能助。

    我和菁茹的家庭构成相似,她有个弟,我有个哥。父母虽然从未表露过重男轻女,但我和菁茹不约而同的从小就很懂事,从长大到读书到自己出来走南闯北,没让父母操过心,凡事也都是报喜不报忧,或许这才是哥哥或弟弟能够被偏爱得理所当然甚至有恃无恐的原因吧。这就有点像一条莫名其妙的歪理:你弱你有理,你强你就靠自己。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做着发财大梦的人”

    两天后,我收拾好行李,再一次踏上了去大原的火车。这大半年以来,我基本没什么收入,所以看着账户里的钱越来越少,我不由得脑门儿一热,做了个疯狂的决定,买了去大原的硬座,这一坐,就是20个小时。欧子琛很不理解,最怕舟车劳顿的我居然选择这种方式出行。这其实并不能为以后杀回广州省下多少盘缠,但我就是着了魔似的想要自虐。我要用这20个小时好好的反思好好给自己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上一次如此刻骨铭心的硬座之旅还是09年初跟欧子琛从广东返乡过年的那次,那一次是23个小时。而那一次之后我就暗暗发誓不会再这么委屈自己了,可是时隔几年之后我彻底好了伤疤忘了疼。火车上浑浊的空气中夹杂着各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在这种空气的包裹下,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现在市面上很多麻痹类的鸡汤文。最匪夷所思的一种鸡汤是:“钱不是万能的,钱买不来幸福,买不来快乐。”钱确实不是万能的,但我在想,说这话的人能不能扪心自问一下,你拿着钱去商场买买买的时候你别扭吗,你难受吗,你不快乐吗?坐4个小时的高铁难道不比20多小时的硬座更让你舒服和快乐吗?如果没有,那你不是有病么?

    这二十个小时度日如年。除了靠欣赏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来打发时间以外,坐在一旁的一位20岁银川籍的小伙子也充当了不折不扣的tikiller。虽然年纪小,但身材活脱脱一位彪形大汉,穿着宽松肥大的衣服,但依然遮不住呼之欲出的肚腩。他兴致勃勃地讲起他去深圳的见闻,最后落脚点还是觉得自己家乡银川最适合宜居。作为一个忠实而又无聊的聆听者,我一个劲儿地附和点头。虽然没去过银川,但内心觉得深圳除了房价之外其他都无可挑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广东爱之深,所以难免爱屋及乌的原因。

    “那你还去过其他地方吗?”反正这孩子侃大山的本领不错,我干脆借机好好享受下免费的“脱口秀”。

    “去过内蒙古。姐,我跟你说,那边真的遍地有钱人。”

    “哦,是么?”

    “他不像你们南方的有钱人,穿的都有鼻子有眼儿的。他们都是隐形的富豪。特别是那鄂尔多斯,没准儿一个荒郊野外蹲着吃饭的浑身脏兮兮的大哥就是个身家百万甚至千万的煤老板。真的,我就遇到过……。”这孩子饶有兴致滔滔不绝的讲述他的见闻,一边流露出对财富的崇拜和渴望,另一方面也夹杂着对平凡生活的热爱。是一个拧得清又无比豁达的人,虽然才二十岁。而近乎而立之年的我,坐在他身旁,只能自惭形秽。

    到了大原后,我与他作别,内心默念着,“希望这么淳朴的小伙子不要被骗入传销了。”

    到大原的时候已经凌晨五点了,双腿沉得跟灌了铅似的,走出车站这短短的距离都要靠我强大的意念支撑着。欧子琛来接我,一路上嘘寒问暖,我却不想说话。睡意昏沉的我洗完澡就赶紧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比睡觉更紧迫的事情了。

    等我从酣畅淋漓的睡梦中醒来时,已是下午一点。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脸蜡黄,黑眼圈又恣意向下延展了些,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你个老女人。”

    “你自言自语什么啊,赶紧来吃饭,给你热好了。”欧子琛说道。

    “对了,咱们为什么要搬过来跟戴嫂一块儿住啊。”

    “下面发展好,人又多了呗,峰哥那边都住满了。咱们就先住戴嫂这吧。”

    “是啊。说明咱们发展不错啊。”客厅里传来戴嫂激动的声音。都这时候了,她还在矢志不渝的坚守自己的发财梦,我心里满是同情还带有怨恨。

    我走到客厅准备吃饭,这才意识原来家里还有另一位室友,刘远桂。我们都叫他刘老板,因为他在被忽悠过来之前在东莞开珠宝店的,一年也有个大几十万上百万的收入。来的时候雄心壮志以为发现了赚钱的大好商机,所以珠宝店盘出去了,生意也没做了,可是哪知来了快半年了也没拉到下线,老家的亲戚们也对他颇有微词,有家难回。刘老板闷闷不乐地摆弄着从广东带来的茶具,长吁短叹。看样子,也是对这行业失去了信心或者也是犹疑丛生吧。我估摸着他被调到和戴嫂一起住,也一定是戴嫂耍的小心机,她一定是想要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风风火火的干劲儿来“感染”这个心灰意冷的中年大叔。

    “吃完饭喝杯茶吧。”刘老板抬起头挤出了一丝笑容。

    “嗯。好啊。”我回答道。

    这一屋的人,除了戴嫂跟吃了兴奋剂一样,其他三个人竭尽全力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愁山闷海。

    “别只想着喝茶啊,刘老板,赶紧叫人来啊。”戴嫂笑着说。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哎,家里市场都破坏了。”刘老板摇了摇头。

    “你这做生意的,人脉广,还担心邀不到人么?”

    “做生意的各个猴精猴精的,哪会轻易被忽悠过来啊。”

    “钓网友也行啊,你看文?那么斯文的姑娘都开始向网友撒网了。办法总比困难多!”戴嫂突然看着我嘿嘿一乐。

    “什么撒网啊,我都已经……”金盆洗手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戴嫂那突如其来的目似剑光的眼神给制止了。

    我不知所措,只有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晚上等到刘老板出去散步的时候,戴嫂敲门进到我的卧室,然后像个家长一样语重心长的说,“文?,你们坚持要准备考试要回广州,我也不拦着你们,毕竟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但是你们准备考试的事情不要宣扬出去,有什么消极情绪和悲观的言论都憋在自己肚子里,不然影响团队的发展。”

    “戴嫂,你还相信这是所谓的国家项目?你不觉得发展就是在害人么?”我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说出口了。

    “你俩要走我不拦你们,但不要在这里煽风点火。你们成哥都已经上总了,难道我不比你们更清楚吗?我说这是个好项目就是个好项目!”戴嫂一向嗓门儿大,但在我面前发那么大火还是第一次。

    “好了,知道了,我们躲自己房间看书,也不会散播消极言论。”欧子琛连忙解围。

    随后只听入户的大门吧嗒一声,戴嫂愤愤地离开,估计也去散步了。

    “真是愚蠢、无知、执迷不悟!”我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别生气了。感觉我们跟他们已经不在一个时空了,你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的。”

    “早晚得玩火啊。”

    “我已经劝过成哥了,结果也只是惹得一顿臭骂。所以生气也没用,咱们顾好自己先吧。反正成哥上总了,估计也回本了,他们在这边待着也没什么危险。只能等着他们自己醒悟了。”

    “哎,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沉睡还在做梦的人。”

    我渐渐明白了,塑造和成就我们的往往是那些艰难和困境;而打垮我们让我们走火入魔的往往是冲昏头脑的利益。要么一念成魔,要么一念成佛。

    接下来的半个月,家里如果有“受邀的客人”,我和欧子琛便会出去,在附近的公园或者商场的某个角落看书,如果刘老板和戴嫂出去“工作”,我们便宅在家里潜心备考。

    (后记:即便是你良苦用心口燥唇干,你也永远无法叫醒一个正做着发财大梦的人。这才是传销真正的凶险之处,它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将人性中的弱点肆意释放,将人生的困境被肆意放大,成为操盘者攫取不义之财的工具。但好在,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罪大恶极的操盘者最终被绳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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