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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闲臣 > 第299章 约法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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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堂之中刻意落座于偏僻一隅的青年,双手拢袖,见和自己有着血亲的老妪筋骨全无,容颜沧桑,一边叹了口气,心生恻隐,一边兴致阑珊,觉得索然无味。

    甭管楚平婴抑或魏王太子,还是某位瞧他不过眼的中流砥柱,暗中手脚,无声无息亮出刀锋,哪一桩不比这恐怖的紧?

    他都经历过!

    所以家门之中小打小闹,无关痛痒,非是青年瞧不起他们,实在是眼前三位在阴谋阳谋的功底谋略上,不堪入目。至多至多,顶天算是稚童蹒跚学步,与那些令人望而生畏、大气也不敢出的高位者,差的太远,十个郑州到京城这么远也不止。

    面对他们,莫说波澜,兴趣也叫人提不起!

    这一刻逆反孝道,放出罕见大逆之言的青年,无奈挥挥手,笑问道:“是何原因让你二人一入家门,行囊尚还无暇顾及便跑来搅风搅雨,觊觎家主之位?未免放肆了吧!”

    他摊摊手,半是好气半是好笑,等人回答。几人静默无声,他抿唇咧嘴笑道:“人活着,讲究落地生根跟落叶归根,归根我就不说了,死人无甚可言,晦气。至于这落地生根,言及实乃生存易居之理,你们未必想得透,也不奢望你们能想透,可根基一事,总该明白的!”

    青年正对林贤,嗤笑道:“睁眼瞧瞧,偌大京城你识得一个人?有半文官位?莫说京城,只看眼下,宅院中可有一人愿奉你为主,愿为你鞠躬尽瘁?没有,啥都没有!敢凭长子之身夺位,因为你有个娘,不应该说是,有个好娘,比云小子他娘还要好。”

    “可惜你不如云小子,差的太远,远远不止十万八千里!今日夺位就足以说明你并无家主之姿,纯粹来恶心我而已!”

    最后,青年盖棺定论般的吐出四字评语:不成大器!

    非是难成大器,难成难成,到底是有可能的!他这个兄长的大器,至少要等到投胎以后了。

    挥挥衣袖,站起来,整身上下好像写满的百无聊赖。

    林贤夫妻脸色难堪。

    老妪轻喝道:“枫儿!”

    “说的不够明白?”青年摩挲下巴。

    老妪面露难色。一边是老爷说过的林家后人,亦是自己最挂念的孩子,哪个娘亲不偏心?不过她偏向老大而已。另一边虽不及老大那样心心常念、祈求平安喜乐,可同样是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有大本事。

    鱼与熊掌,让她如何抉择?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心道不好的李氏攥住老妪手掌,含羞低头,不着痕迹将枯树手掌放于小腹,双手重叠上下游走,奉若至宝。

    转头过来的云夫人疑惑重重,但下一刻她干枯老脸如枯木逢春,展颜出难以言喻的笑颜。回望林贤,后者低头含胸一声不吭,屁股牢牢黏在椅子上,不肯挪开,老妪的眼神也不曾望见。

    身下位子,自郑州启程之日起,他林贤就惦记上了。门外姓杜将军几句话,拐弯抹角的讥讽嘲弄,让他心中那份鸠占鹊巢的贪欲气球般膨胀壮大,不可遏制。

    他不甘心,也不允许自己甘心。他是兄长,林家长子,家中无父,他就是林家之中该被给予最大尊重之人。而林枫呢,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自小被他养大的窝囊废,几年前还虚头巴脑傻不愣登,举着一根树枝、两道清水鼻涕,蹲在茅坑门前啃馒头!

    茫然不知羞耻,有何资格越俎代庖?

    凭什么几年之后人人都说他好,只言到林家有出息娃子,名唤林枫,是有大本事的,反而一个个戳他脊梁骨,骂他无情无义嫌贫爱富、还祸害兄弟,一句好话也无。

    也不想想,没有自己,何来林枫今日?

    即便给他吃剩饭剩菜、干脏活累活,李氏常年打骂,那也是在养他,救他的命!至少他活到现在,还成了别人口中的老爷,远近闻名!

    自己是他的兄长兼恩人,铁证如山,他凭何如此待自己!

    没有良心!

    家主之位,理所应当是他的。

    高座之上心念百转的青年蓦的生出一个念头:务必压住林枫一头,否则日后,谁能瞧得起自己,谁还知道林贤?

    他望向母亲,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拼命攥住母亲的手。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依仗!

    “枫儿,”只那一眼,形容枯槁的老人心中一颤,便下定了决心,“听娘一句,一家之主由长子担任更加稳妥。娘亲知贤儿不如你,本事不大,没有根基又难以立足,但你是他弟弟,你多帮帮他,日后但有人情礼节,你出面不也一样?只当为这个家,你多多尽心力,贤儿会念着你的好的!”

    “你说是吧!”这一句老妪问向林贤。

    后者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名为林枫的青年缓缓吐出三个字:凭什么?然后他好笑道:“你心长得也太偏了吧?合着我林枫一张脸皮一身本事,是为给你大儿子做嫁衣而生的!”

    “胡说八道,”老妪端出老夫人的架子,想要一锤定音:“你要认我这个娘,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见哪家继承家门爵位之人不是嫡长子?这是礼法!”

    “《女训》《女戒》之礼,亦为礼法,教导女子夫死从子,家主之争中能干预家事,抒有妇人之见?”青年气笑了,含笑看着装腔作势的老夫人。

    下不来台的老妪佯怒道:“你如此跟为娘说话!”

    “不然呢?”林枫反问,丝毫不觉悖逆人伦。旋而他伸出两根手指,不顾老妪青红难辨的面色,直言不讳道:“你大儿子当家主并非不可,约法三章,随你们胡闹。”

    青年口中,他们只能称之为胡闹!

    “哪三章?”林贤目光炯炯。

    “第一,作为家主期间,林府一应事端由你林贤全权负责,与我无关。出了事儿,甭管你们娘俩还是娘仨出钱出力解决,别来烦我,更不要妄想我给你擦屁股,在下不才,有的是空,但没那份闲心。”

    “第二,一旦坐上了,想摘开可就难了。我得跟你说清楚,不是想坐了就坐上去玩两天,捅了篓子再还回来就有人接手的。家主当不当、谁来当、愿不愿当,都讲究个你情我愿。否则篓子你捅一个我修一个,麻不麻烦说不好,总归怪恶心的。不要想恶心我,打同样算盘的人多了去了,没一个成功的!”

    “第三,你作为家主期间,不要想着管束我。除却作为林姓家人应得一应财物外,不用你林贤掌控下额外的一文钱,同样的,不要对我指手画脚,今天拉着我拜访这个、明天打我名头亲近哪个,花里胡哨的没啥意思,有本事自己让人家另眼相看,真心实意,那才配得上林宅主子的身份!”

    青年手指一个个伸开,又一个个收回,最后双手重新收回袖中,“答应了,位子你就坐稳了,日后求我当家主我也不稀罕!坦白说作为一个被摘了果子的人,我很心甘情愿!万一不答应也无所谓,老老实实住下,府上不缺你一口吃喝,但一定记得不要让我费事,一次两次可能懒得理你,一旦多了,你会过的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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