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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佳念他们刚才已经被张沐远送走了，她虽然很不放心，但碍于身份和深夜，还是听话先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妈妈和张沐远。妈妈靠在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别紧张，显得那么疲惫却有突然的坚强。仿佛一瞬间就不再是那个日日被爸爸捧在手心的总爱撒娇的小女人了，在这至关重要却压力重重的一刻，她选择挡在了张沐远前面，尽力让自己的孩子依旧有一展羽翼可以安歇。
还好，上天垂怜，在医生又进行了几轮检查之后，张爸爸被最终确诊为假性心梗，是由心肌供血不足导致。妈妈喜极而泣，张沐远虽还是面上无甚波澜，但背过身去眼圈儿还是红了。
“妈你回去吧，我看爸爸也稳定了，明天早晨你再来换我。”面前的这一刻已足以让张沐远一下长大。所以他也无师自通，在亲人危急关头面对其他亲人的那种需要很努力才能达成的云淡风轻。
“不用。你赶紧回去吧，今天折腾坏了，好好睡一觉。”妈妈的眼圈这一晚上就黑了，眼窝也脱水一样陷了下去，但面对张沐远，她依旧微笑。
“妈你看这病房里都是男病人，陪护也都是男的，还是我呆在这儿方便点，你回去睡觉，明天早晨给我送点好吃的过来啊。”张沐远说着，已经开始给他妈妈收拾包并推她出去了。妈妈拗不过，但好在心里的惊慌失措此时开始回暖，又嘱咐了好久，才终于离开。
只是这一夜，弹簧床上的张沐远一分钟都没有合眼。他很害怕，自己睡着了，爸爸有什么意外发生，虽然连着床边监护仪，但他还是体会到了什么是永无止境的担心。因而想到，也许小的时候，父母也是如此为自己担惊受怕的。
这样想着，转眼就到了清晨，因为汽车的引擎和喇叭又开始响起，平常人家的炊烟又起，街景一片升平，还是热闹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张沐远到医院门口把妈妈领进来，虽然他极力想要表现得轻松一点，但一夜未眠与担忧还是让他胡茬儿凌乱，发角潇然。
妈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她还是温和地张罗父子俩的早饭，向医生咨询爸爸的情况，在他醒来的时候去喂一点水和熬得稠稠的却滤去了米的小米粥。
上午晴空开始泛蓝的时候，爸爸的状态也跟着好起来。虽然还是极度虚弱，但到底又能和妈妈开玩笑，也能嘲笑张沐远的一脸狼狈了。
“你可悠着点儿，别再激动了，最近给你乐坏了吧？”妈妈的眼里，混合了太多情绪，担心、开心还有平日里不肯表达的并没有因为岁月流逝而减退的爱。
“我是常年奋战在一线教学岗位奉献太多了，这不，寒假我也放一次，不发文章了，岂不是更好。”
张沐远看得是又开心又无语，老爸您想让妈妈宽心，也不着急这一会儿，这还吸着氧呢。现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昨天可是给全家人，哦不，还有念念和朋友们都吓得够呛啊。对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给念念他们发个信息报个平安。真是不该！
他正这么想着，还没掏出手机来，张爸爸那边却好像会读心术一般抢了先：“昨天多亏那几个孩子，尤其是何佳念，真是救了我一命啊。你快跟人家道个谢，我出院了再请他们吃饭啊！”
“还吃呢，你以后就只有啃萝卜的份儿了，把你当只兔子养！”妈妈昨天就知道了何佳念他们快速的反应，心里很是感动，但她始终呕着一口气，不肯轻易点头。不过终归还是指了指张沐远，“你让他自己看着办吧。”就又转身给爸爸盛另半碗粥去了。
张沐远有一点点欣喜，虽然现在还不太是欣喜的时候。但他马上奔出门去，找了个槐树下坐了，赶紧就给何佳念拨了过去。
“喂，张沐远，叔叔好点了吗？”何佳念没有一秒就接了电话，话语间流露的善良也是不言而喻。
“嗯，念念，好多了，不是心梗，是心肌供血不足造成的。昨天多亏有你在，我爸，还有我妈，都让我谢谢你！”张沐远听着听筒那边小姑娘的声音，一下子就安定了，好像一夜悬在空中的心突然被拥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再也不想出来。
“那太好了！我…就不那么担心了。等叔叔好点儿了，我…能去看看吗？”何佳念没有详述她的担心，其实她昨夜回去也是半宿都没睡好。何佳念善良，而且心重，她始终记得，昨天那几个猴孩子下楼去挑扇贝的时候，张爸爸对她说的话：“孩子，以后张沐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来告诉叔叔，叔叔替你出头。以后你就是叔叔的小闺女，你要排第二，张沐远不敢排第一。叔叔永远支持你们。”何佳念当时只笑着不好意思，但她心里却是感慨良多。因为哪怕自己的爸妈都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一瞬间她感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被认可和被娇惯的巨大的殊荣。所以那一刻，她便觉得，有种联结，让她也有责任。
“当然！过两天他好点儿我带你进来，这儿探视管得太严。”
“嗯！”何佳念很开心地点头。
“念念……”张沐远却突然换了个音调，有一点沙哑，也有一点低沉。
“嗯？”何佳念读出了他的疲惫，柔声应着。
“我想见你……”是在再无需强撑的渴望与依恋。
“好，你就在医院别动，我去接你。”
“嗯！”真正健康的爱情当是如此，依赖与保护，是双方都能有信心接纳，同时也都有勇气给予。
晨光中，果然那个清瘦疏朗的身影，经了这一夜，显得多了几缕沧桑，却依旧洁净。
何佳念提着给他带来的各种吃的，洗漱品的旅行装，快走几步到了跟前儿。不上前还好，一上前，他的憔悴尽收眼底。虽是欢喜结局，但何佳念还是难抑心疼，她拉了拉他的手臂，没能叫出声，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突然含了泪。
“念念！”张沐远一秒间有无尽的欢欣，但他马上看见那阳光照得更亮的晶莹，心里也是一酸，抬手就将小姑娘揽进了怀里，“别哭，让你跟着担心了。”
医院后面的草地旁，张沐远各种大快朵颐，何佳念却由一开始的欢快，转变为后来的略有担忧。吃这么多，不会撑坏了吧？
“你慢点儿，没人跟你抢。”何佳念又递了一瓶水过去，张沐远已经喝了两瓶了，就算不吃东西，这也很占地儿了，何况还有食物。
“不不，我见到你突然就饿了，我妈刚才带的早饭我都没吃几口，现在却能吃掉一头牛。”啧啧，这话要是让张妈妈听见，可能刚才的默许现在得立时收回才行吧？小崽子？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不是饿，是这猛的一下子，掏空了所有精力。
“那你也慢点儿。行了，不能再吃了，我先给你收着，过会儿再给你。”何佳念终于决定自己做主，不能眼见这儿出个胃穿孔的。
“念念要管我呢。”撒娇，又撒娇。
“对，就是要管你。你不听，我可要告诉…告诉叔叔去了。”何佳念没有“仗势欺人”的经验，所以这保护伞用起来还很生疏。
“嗯？你俩昨天是不是说我坏话来着？”
“才没有……”何佳念一歪脑袋，正看见一树梅花如雪璀璨。
“快说……”张沐远佯装威胁。
“不……”
“说不说？”他竟然使出挠痒痒的杀手锏，人家大老远来给他送吃的，好没良心啊！
“就不……哈哈哈……”何佳念坚持得辛苦，“张沐远，你完了！你看我过两天去告状。”
“告告！千万别不去！”嘴上还不退缩，手上却还是停了下来，转而只展开手臂，掬起那一汪冬日里也温暖的清泉。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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