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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小榭上的琉璃瓦辐射出黄黄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雾霭。
透过这烟霭,在黯淡的水波里,又起了缕缕明漪,在薄雾和微漪里,听着那悠然间歇的桨声。
叶沉坐在一叶小舟上,半闭着眼睛,懒懒的倚在美人靠上,美人靠后面是撑一把天水之青色的油纸伞。
洛姑娘坐在他对面,拿起小铜炉上的烧开的水准备洗茶。
裴述一脸生无可恋的在船头划着船,表情呆萌而又痛苦。
心想昨日接到贺涛那只二傻子的消息说的近日便可到岭南,为毛现在还不到呢。
他堂堂天下第一轻功无敌水上漂的高手,竟然沦落到划船弄桨这种杂役工了。
这是人该干的活吗,这是贺二傻干的才差不多。
每每他想罢工施展他的水上漂功夫飞走时。
叶沉那厮便会捂住胸口,长吁短叹。
洛书那个女人极其幽怨的吐刀,弦外之音无非是因为他护卫不利,导致叶大傻受了伤,差点丢了小命云云……
然后他只能认命的继续划船,任凭借六月的骄阳在他娇嫩的脸上凌迟,因为头顶没伞。
裴述幽怨的抬手擦了擦汗,船桨一停,船身稍稍一偏。
“呲……”
铜炉之上的水洒了出来,炭火冒着白烟。
叶沉睁开眼睛,十分不满的看了裴述一眼,“难道你也在那阵中受了伤……”
洛书忽然抬手制止了他继续吐刀。
裴述幽怨的看了这两人一眼,只见洛书那女人忽然两眼放光,裴述心中一个激灵,忽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难不成这女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要自己去当跑腿的。
“我想到用什么办法验伤了!”
裴述试探性的问道“什么?”
不会是让他背着那两个死人骨头到这船上来吧,他才不要,背死人骨,毋宁死!
裴述已经做好了誓死抵抗的决心了。
叶沉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小炉之上被水浇的已经灭了大半的炭火“你想用火来烤那骨头!”
裴述忽然想起来昨日元敏非要让他吃的那只羊排,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洛书失笑,“不是烤,是蒸……”
于是裴述再次吐了出来,因为昨天除了吃下了烤羊排,还吃了水晶肘子,蒸的!
“还需要借你人一用?”
裴述一个激灵,趴在船舷上,竖起耳朵装听不见。
叶沉今日心情似乎很愉悦,“我的人就是你的人……”
洛书也不理会这家伙无时无刻的调情,“我记得城南的一家醋庄,我需要一坛酸醋,劳烦裴英熊去拿回来吧。”
“劳烦什么?他很乐意去为你洛青天办事……”
叶美人极合事宜的借花献佛抱狗腿拍马屁。
裴述刚想开口,表示抗议,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自家主子要追女人,不拿自己当炮灰拿谁当炮灰。
“还有劳驾去找一些干枯的柏枝。”
“烧火用的木头还有将就吗?”
洛书很认真的想了想“没有,顺便超度死者……”
叶沉“……”
裴述“……”
……
听风小榭后的一处空地上,被挖开了一处大坑。
里面填满了干枯的柏枝,火被点燃了,篝火之上放了一个极大的架子,架子上放着一口铜锅,里面是咕噜咕噜的酸醋,锅上面是架好的骨头。
由此这种验骨手法极是骇人听闻,元锡便命人守着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但有两个人他是拦不住的。
一是医圣伯颜,二是元家未来的姑爷赫连?。
约莫一个时辰。
柏枝终于烧尽了。
洛书方才将那骨头给拿出了出来,一一按顺序摆好。
只见其中一具那些白森森的骨头之上开始出现一些紫色的污痕。
而另一具尸骨之具只有颅骨和牙齿之上有血痕,其他地方很干净。
洛书指着那具身量高大的白骨,拿起他的头颅来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他的牙齿之上竟然还有一些红痕,“他是被以用金针封了水分穴,并且连扎了三针而以上而死!”
伯颜霍然抬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水分穴在医书上讲是禁止针扎的。”
洛书道“不错,因为腹部受伤之后人自然会猛烈憋气,以至气血上涌,导致囟门处突起,形成出血点。”(现代医学上讲脑溢血的出血点)
“可这牙齿又是什么原因?”
伯颜问道。
“二十八颗牙齿仅有三颗脱落,说明此人正值壮年,身体很健康,而腹部受了伤之后,会伤及牙齿,在白骨化之后,会在牙齿上留下痕迹……”
说罢她拿起那颗颅骨,对着阳光细看。
众人只见囟门方和有一小块红色的透明区域,而那牙齿松动之处,也隐约出现红色的血丝。
“正常人的牙齿脱落会在进入老年之后,自然规律,不会有这样明显的出血点,再加上这胸前的肋骨上的黑色印迹并未有大范围扩散,所以我推断,他是死后被人用淬毒的刀插在了胸腔。”
“那另外一具呢?”
赫连?饶有兴致的问道。
叶沉白他一眼,多嘴。
他装做没看见。
“另外一具,只看这身的血痕便知道他是被人砍死的,致命一刀在颈部,脊椎断裂而死,但显然他生前挣扎过。而杀他那人身量与他差不多,习惯左手使刀。”
“同样,他的牙齿和骨胳也说明了他并非是个正常了男人,而了去了势的宦官。”
“不过从他死后在骨头上留下的伤口来看,前窄后宽,中间凹陷进去,应该是弯刀所伤,而当今天下使用弯刀的,只有金国。”
说罢她看了一眼赫连腰间悬挂的那一把金色孤狼图腾的弯刀。
上有走了两步,“借用一下。”
赫连?浅笑,将刀双手奉上。
洛书拿起那把弯刀,树枝砍了一下,从各个角度不用力度的砍了一次。
然后拿着那树枝和骨头上的痕迹做了对比。
伤口的形状果然如出一辙。
“所以,这具身量小的人,是中原人,也就是夏人,是被金人所杀,而这具身材高大的尸体则金国人,被人以金针刺水分穴而死,死后被人以淬了天蜈珠和熟附子的混合的毒插进了胸腔。”
“他们的死亡时间过长,只能根据尸蜡初步判断是在十年上下,而当时能入岭南的金人,不论是贵族,侍卫,商人,无外乎是这几种身份,皆由户部登记在册,只需要查探清楚十年前有哪些人没有按时遣返,或是刑部备案失踪人口,便可确定此人身份!”
“那这个人呢,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说这个金人,而回避这个太监?”
元敏似乎对那死去的小太监极是感兴趣,一直盯着不放。
“同样的道理,宦官只有皇室才能用,跟随到岭南的宦官只可能是从长安来的,这件事情公主还是回去问夫人吧。”
元敏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转身离开,向着薛灵姗的房间跑去。
伯颜道“此事涉及宫闱,在下不便在此,先行告退了。”
赫连?一直盯着那具骨胳看,丝毫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叶沉懒懒瞥他一眼,“难不成五皇子想来个滴血认亲……”
洛书眼角抽了抽,这家伙可真是个毒舌阿。
人家本来没有这个意思,被他一说,好奇心勾了出来,定然也要试上一试了。
赫连?琉璃色的双眸倏然一抬,手中尖刀一挥,一滴血珠落于那白骨之上。
血一直盘亘于那骨胳表面,未能融入进去。
他方才松了口气。
洛书道“看殿下这样子,定然是知道什么?否则也不会有这滴血认亲之举动了。”
赫连?接过身后随从递过来的帕子,将手上伤口包扎好。
“十五年前,我皇叔父被派到长安做质子,不到两年时间,两国再次交战,身为质子的皇叔父在长安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时两国忙于打仗哪里还会顾得上这个弃子,所以一直到战事结束都无人寻得他的踪影。”
“所你,你怀疑这人是你的皇叔父?”
洛书问道。
“是,但很明显我与此人并无血缘关系,那么他或许只是个随从也未可知。”
“当年随质子一同入朝的有多少人?”
“若我没有记错,应该有三十人,其中男人十一个,侍婢十九个,两国交战之后,皆死在隆庆帝手中,我相信,这件事情楚王殿下也有耳闻。”
赫连?抬眸看了叶沉一眼。
“不曾。”
后者继续不做理会。
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你为何不回答他?”洛书问道
“回答他又能怎样,杀都杀了,人还能活过来吗?”
“下一步怎么办,我的神探大人。”
洛书嗤笑一声,这家伙的脸皮愈发厚重了。
“岭南五城已巡查三城,还差两州一海,赈灾银两与药材供应皆已完成,虽然岭南王一直想弄死我,但他好像还没有如愿,不如改天去会会他吧,至于这尸骨,我还需要找些古籍……”
“什么古籍?”
“我记得之前在大理寺贺涛那里看过到一本白骨复原术,但一直没能得以实践,不如拿这两具尸骨实践一下,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至于这具太监的尸首,我想以元氏夫妻的嘴,怕是也极难撬开,而当年知情人也多数死于燕怀远之手,再不然就离开了金陵,无处可寻……”
“哦”她忽然回头问叶沉。
“那金国质子的长相你可见过?”
叶沉瞳孔一收,懒懒抬抬眼皮,“见过……你想问什么?”
周遭一片安静,洛书回头一瞧,只剩下裴述一人守着亭子边上。
“我想问,季飞,是不是长的与那人很相似?”
叶沉倏然抬头,仿佛忆起什么,“你为何有此推断?纵然是太后的孩子也不一定是那金国人的,况且他姓季……”
“我只是一个猜测,原先以为,元柔与岭南王私通,十三年前省亲之时,产下儿子,但是那个时间岭南西北羌国犯乱,季羡带兵平叛乱,所以孩子不可能是他的。”
叶沉正要夸她,却听那女人又来一句
“况且季羡之那么老,元柔怎么可能看上他呢……”
“……”
“对了,最近这一个多月来为何一直没有季羡之的动静。”
“他病了,卧床不起,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什么病,不会是你下的手吧?”
洛姑娘极其八卦好奇。
自叶沉大人来到岭南之后,便一直未曾听到过季羡之的动静。
她隐隐猜测这其中定然有什么是与叶梅人有关系的。
叶沉淡淡的说“他拿惊神箭伤我,我如何能不做回礼呢,活不活得成还难说呢。”
“哦”
洛书想了想,又作死的问了一句“那季湘云也好久未来了,难不成她也受了伤。”
叶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眼神诡异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干嘛以这种眼神看着我?”
“听你这口气,似乎很想让她来找我?”
洛书差点没笑出声来。
冷静理智如她,自然不会在叶美人不开心的时候笑出来。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她脑子有些不太正常?”
叶美人来了兴致“说说看”
“她身份不低,长相不俗,却一直纠缠于对她不感冒的您,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脑子被驴踢了,花痴不正常,第二种,她另有图谋,当然这种图谋自然不是殿下的美色了!”
叶沉低笑一声,懒洋洋的托着下巴,阳光自树影间洒落于他俊朗的眉宇间,愈发显得挺拔英俊。
“猜猜看,猜对了,嗯,有赏……”
洛书道“我看季湘云也不像是那种为色所迷不顾一切的花痴草包,但她却做着花痴草包的事,而她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是让你注意到她这样简单,她似乎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钟情于你,这其中包括可以为她,赐婚的太后和陛下,她们会认为此女重情重义。”
“当然,以殿下您这种臭名昭彰的荒唐无礼定然不会去理会太后和陛下的赐婚,但是天下人不这么想。”
叶沉听到臭名昭彰四个字时,脸色黑了了黑。
“当然,天下人怎么想,也与你无关,毕竟那么多皇子皇孙,若想嫁给叶家子孙也并非非你不可,但是她却执意要嫁给你,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的身上有什么秘密,牵扯皇室,或者说是先皇留下了什么给你,足以颠覆这朝堂的东西,在她手里!”
叶沉细长的眉眼倏然一紧,他缓缓抬起头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迷茫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叶沉道“我只是知道两广刘承一家覆灭时,皇兄曾命人上下搜查过刘家,甚至连刘家的老宅都翻遍了,都没能找出他所要的东西,经你这么一提醒,似乎有这种可能。”
“季羡之是第一任的从龙之臣,也是皇兄发动政变这后第一个冲入皇宫的人,那时父皇还未驾崩……”
洛书只觉得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寒意,“所以,他手中拿的极有可能是一旨先帝的遗诏,而遗诏的内容极有可能是让你继承皇位。”
叶沉猛然抬起头来,眸中闪着摄人的寒光,“不,不可能,我母妃当时也在宫中侍疾,倘若……不会的……”
洛书想了想继续道“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手握先帝遗诏,但膝下并无子嗣,只有一女,所以他希望让女儿嫁与你之后,再举兵造反,一举推翻隆庆帝,拥立你为新帝,这样他的女儿,季湘云顺理成章成为你的皇后,而季家,也是你从龙之臣。”
“那按你这样的推论,为何季羡之会在荆州袭击我呢?”
叶沉一语中的,说出了要害。
洛书深吸了口气,“你的怀疑也对,但是季羡之有多个替身,我之前在荆州便见过一个,不知你所伤的那个,是否是他本人,另外,我觉得季家父女总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哪里奇怪?”
“我有种直觉,季湘云才是季家真正的主事之人,而季羡之,不是,季家背后定然还有一个人物存在,这个人与季湘云分庭抗衡,共同控制着岭南王府,控制着岭南十万精兵”
“之前我曾怀疑过是燕怀远,但很明显,燕怀远是个疯子,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推翻元家,为望月复仇之上,根本无心去搞这些政治上的事情。”
“而那个‘他’则不同,燕怀远定然与他认识,那个人也同样敌视元家,否则仅凭借燕怀远一人之力做不出这样天衣无缝的计划。”
“还有之前死的那个金国人,以及宦官赵葵,我怀疑与季家都有关系,甚至说是季飞的身世,以云州城破的奸细案……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细碎的东西,但就是想不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落下了。”
洛书一口气将这几日来心中的疑惑悉数道出,依旧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一般。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于脑中灵光一现,快的让她几乎抓不住。
叶沉拍拍她的脑袋,“想不通就暂时不要想,季家若要造反,那最好不过,这块毒瘤朝廷早有意除之而后快。”
洛书惊愕的抬起头来足足愣了有n秒。
“第一次见有人希望别人造自己家的反。”
叶沉嗤笑,“百尺高台起于累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种蚁穴太多了,如果不能镇住其中最大的一个,这千里之堤怕是早晚要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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