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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一卦成凰 > 90.开堂审案【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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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笃定会来官司,杜宽难得在衙门多留了一会儿。果然,辰正不到,县衙前冤鼓大作,“当”“当”“当”的三声响彻全城,做买卖摆摊偷懒的百姓俱都停下活计,兴冲冲的围观而来。

    这面冤鼓置在正门东廊下,等闲不可敲,否则要被打板子。最近一次鼓响还是十多年前,一个婆娘与人通奸,欲要谋杀亲夫,反被夫君先一步害死。其过程曲折复杂,离奇得堪比话本,直到现在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时隔多年,冤鼓又一次响起,定是有了大案。这热闹如果不看,出门吹牛都得比别人矮一头。

    踱着方步走上公堂,杜宽四下一扫,瞧见外面乌压压的人头后,立时皱起了眉。

    ——这群刁民!

    “啪”的一拍惊堂木,他高声问:“哪个击鼓?速速带上来!”

    话落,一个比他更洪亮的男声中气十足道:“我敲的——睁大眼睛仔细瞧瞧,天家在此,你酸唧唧的拿什么乔,还不快快来觐见?!”

    这声音有些耳熟,杜宽定睛一瞅,果真是素来与自己不对付的守备,李九。

    这李九生得豹头虎目,膀大腰圆,虽然一副凶相,性子却呆蠢至极。听说他祖爷爷最辉煌时曾给太祖皇帝牵过马,参加过数场战役,可惜笨嘴拙舌得罪了贵人,最终被贬到威虎县,做了这小小的守备。

    他们家几代都是独苗,据传是杀戮太重,招了老天的责罚。李九出生后,某天来了个野道士,指天画地说他命中有大劫,必须假装前面有兄弟姐妹挡灾,所以他父母起了“李九”这名字,乍一瞧还以为他是李家的第九子。

    也不知这说法是真是假,反正他之后当真无病无灾,平平安安,长到如今,体壮如牛。

    太平年间的武将向来比不上文臣,更别提李九这种扎根县城、一辈子难翻身的。尽管两人官阶一致,可杜宽处处高他一等,素日不拿正眼瞧他,再加上李九的存在感实在低弱,久而久之,大家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位官老爷。

    不过眼下,他却狠刷了一把存在感。

    默默站在他身后,萧逸在心里给李九发了张好人卡。此等琐事本与他无关,以大梁官员们自扫门前雪的脾性,他还以为得费番口舌,谁知李九憨厚老实,一见尚方宝剑,立时把他们当活祖宗供了起来,不但同意关键时刻派兵护卫,还主动承揽了击鼓、递状子、威慑恐吓等一系列工作……

    可真是个难得的好人。

    怪不得升不了官……

    李九今天着碧色官服,腰间佩剑,走起路来护甲铿锵,颇具金石之音,非常威风。相比之下,矮瘦文弱的杜宽就少了些男子气概。

    围观人群中不乏爱嚼舌根看戏起哄的无赖闲汉,此刻瞅见杜宽坐在公堂上瞪眼发呆,一个个便扬声嘲讽:“哟,咱们杜大人真威风,听闻天家驾临,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那是,要不人家能当父母官嘛!”

    “天家算老几?到了咱们这儿,是龙也得盘着……”

    后知后觉回过神,杜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清楚自己不是人人爱戴的清官,可以往这些刁民只敢关上门后议论几句,怎么风气变得这么快,现在都敢在公堂门口非议官老爷了?

    ——他却不知,长安事先找了群闲人,予以重金,请他们于关键时刻趁势喊几句来“体现民意”。

    普通百姓习惯随大流,很容易被引导,如此举动也是为了控制形势,以民情左右公堂。

    据她了解,杜宽喜欢和稀泥,尤其爱惜名声。这种人很少有拿定主意的坚决时候,围观民众一起哄,很容易就会跟着改变想法。

    温和的晨光中,尚方宝剑上雕刻的龙凤熠熠生辉,仿佛下一瞬便欲脱剑而飞。疾步走下公堂后留心端详几眼,杜宽猛地色变,双膝一软,以额触地——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语毕,周围倏然静寂,衙役们瞠目结舌,就连外间一直小声议论的民众也全住了嘴。

    气氛蓦地严肃起来。

    县官不如现管,虽然知道天家身份贵重,可对普通小民来说,皇子王爷是天边的云,一辈子也接触不了,哪比杜知县来得威严?

    眼见平日威风八面的知县大人都麻溜叩拜,多一句也不敢说,他们这才有了直观的认识,一时俱都惶惶,手足无措。

    空气凝滞了几息,收下长安银钱的闲汉们总算还有点职业道德。不知哪个喊了声“陛下万岁万万岁”,当先跪地,之后便如传染般,其他人迅速回神,也跟着跪了下来。

    眨眼工夫,四面叩拜一地,唯有手执尚方剑的李九和萧逸几个杵在中间,很是突兀。

    “都起吧。”萧鸿顺轻咳两声:“此次是为桩冤案而来,一切从简,大家不必拘束。”

    长安虽是正牌钦差,可女官员天生不让人信服,因此不适合出头;萧逸年轻有为,倒是比纨绔皇子更有办事能力,但百姓不会分辨哪个真正有实权,只晓得王爷的儿子不如皇帝的儿子。所以讨论过后,他们决定在人前假装以小九为首,一切以身份压人震慑的事全由他负责。

    毕恭毕敬把九殿下请到堂上,杜宽暗暗叫苦,别看他与柳来旺谋划得猖狂,实际却是只软脚虾。即便之前那折辱皇子的坏点子,他也没敢亲自动手,而是怂恿着柳家去做——说到底,他就是根墙头草,虽则知晓自己已经在贤王阵营,却不敢真的下手去谋害政敌,顶多隐在幕后出出馊主意,事发了再撇清干系,继续作好人和稀泥,维持表面的平和,两不得罪。

    ——对了,他们不是被关在柴房?怎么一下出来了?

    出来便出来,闹到公堂是欲干嘛?难道要……报复?

    想到对方可能堪破了自己与柳家的计划,杜宽额上冷汗直冒,面上表情越发的僵硬,一时惊惧难安,连话也不太会说了。

    萧鸿顺以为他是紧张,也没在意:“你是县令,我不好喧宾夺主,随便添张椅子就可。”

    “诶……诶!”

    狠狠深吸几口气,偷偷平复了好一会儿,杜宽不停地自我安慰,半晌后,才终于缓过些劲儿来。

    萧逸和长安此刻已经坐在了公堂上。镇南王世子与陛下亲口承认的钦差自然不用叩拜,两方对面而坐,若非一高一低,距离过大,简直跟茶话会无异。

    这场面稀罕又滑稽,围观人群的谈论声大了些,表情语气满是风雨欲来隔岸观火的躁动与新奇。

    忆起顾公子临走前的嘱咐,杜宽定定神,努力淡然的转向萧鸿顺:“殿下,您来审案?”

    “都说了不喧宾夺主,我只旁听!”

    瞧出他的不耐,杜宽恨不得给自己个嘴巴。顺着说顺着说,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切记!

    如此念叨两遍,他望向堂下坐着的二人,想了想,例行发问:“你们是何身份,有何冤案?”

    虽然已经努力用了平常语调,听起来却仍十分客气,尾音还微微发着抖,毫无威严可说。

    微不可查的抽抽嘴角,萧逸忽然觉得先前周密筹划如临大敌的自己有些多此一举:“我乃镇南王世子萧逸,保护钦差与外派的九殿下一路北行。今欲陈一冤案,具体过程……有几分怪异。”

    默念了一遍顺着说,杜宽慈和道:“此话怎讲?”

    “想必大家都知道抬棺不能落地的风俗。”讲故事一样略微夸张,萧逸把前儿十里村雨天遇到的异样陈述了一番——说辞是长安事先写好的,环环相扣引人入胜,什么“阴森森的天”“惨白的脸”,他都不知道一句话里原来能加这么多华丽的形容词。

    心知她在故意整自己,耳听身后“哇”“哦”的惊叹声,木着脸庞背完最后一个字,萧逸总算松了口气:“此事本与我们无干,可那之后,我三人却夜夜噩梦,而且每人每晚的梦境都一样,是柳燕儿在呜呜的哭。如此显而易见,定是冤魂有遗恨,想求昭雪,是故前来击鼓,以求大人明察。”

    沉寂一瞬后,周围“哗”的议论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兴奋,有那好事的甚至已经去柳家确认情况了。

    杜宽闻此却半信半疑,疑大于信。冤魂能托梦?棺材自己能掉地下?死人突然睁开眼?

    幽魂如果这么厉害,这世上还用县官做甚?

    ——这么会编,怎么不去写话本?

    张口欲要嘲讽训斥,对上萧逸淡漠的面孔,他遽然忆起对方身份,立刻又萎了。

    念着顾公子的顺着说,杜宽转转眼睛:“事涉鬼神,的确罕见,我为官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

    话锋一转,他又笑眯眯道:“之前从没接触过此类事情,无有经验,依世子和殿下看,接下来该如何做?”

    早知道他骨头软,没料到居然这么软,萧逸和萧鸿顺有点无语。长安没有那么多顾忌,当场“噗嗤”笑了出来。

    低低警告“严肃些”,萧逸蹙眉作沉思状:“经了解,柳燕儿是死在京城的姑妈柳香草家里,柳家两兄弟和石大壮匆匆赶到后,将其放入了棺材,所以当召柳香草一家、柳家兄弟及石大壮来问询。”

    ——柳家背靠贵人,那位祥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心腹,比什么儿子侄子都管用。怀抱这条金大腿,姓柳的岂能由你捏扁搓圆?

    杜宽又想嘲讽,忆及顾公子的话,只得继续克制:“那好——周捕快,你这便带些得用的去柳府请人来。柳家大姑三口昨儿刚好到,人家风尘仆仆,一路舟车劳顿,定要客气些。”

    见他这副谄媚的姿态,萧逸暗忖柳家非是善茬,恐怕不会那么听话,思考几息后,转头对一直护卫在侧的李九道:“麻烦您也跟着走一遭,务必把人带来,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他这声音很小,旁人离得远听不见,只有并排坐在旁边的长安听了个明白。

    偏头看着他正与人说话的侧脸,长安眯起眼,难得有些恍惚。

    尚记得初初识得萧世子时,他自矜身份,目下无尘,以为小官小民能见自己便三生有幸,当感恩戴德,拼尽全力去跑腿办事更是理所当然。

    那个时候,大概谁都没想到,他日后会如此客气的请求李九这么一个末等武将来帮忙。

    区区半年而已。

    已然判若两人。

    “怎么了?”见她直直盯着自己,萧逸警惕的扭过头:“你想做什么?还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事。”

    无所谓的耸耸肩,长安双臂环胸:“突然想到些旧事,发现你比往日顺眼了许多,真是乖巧讨喜,孺子可教。”

    “……嗤。”谁信!

    见她不打算多说,萧逸便也不再深问。半炷香后,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众人齐齐望去,就见当先一个女人,骂骂咧咧被推搡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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