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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一卦成凰 > 67.孤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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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当,当……”

    帝都郊外,群山环翠,悠扬的晨钟响彻四野,新的一天拉开帷幕。

    搓着双手迈出禅房,冷风扑面,激得秀琢浑身一凛,脑子也瞬间清明了许多。

    ——第四十天。

    不知不觉,她已在这皇觉寺住下一个多月了。

    遥望着远处半山腰上寒霜袅袅的巍峨寺宇,她叹口气,例行功课的拽住个过路小沙弥:“西殿那位……”

    “阿弥陀佛,陆施主已经出关了。”

    怔怔愣了片刻,后知后觉领会这句话的意思,秀琢猛地瞪大眼:“陆姑娘,她如今肯见人了?”

    眉梢微蹙,小沙弥一本正经的纠正:“陆施主不是不见人,只是在闭关,七七四十九日,刚好期满。”

    “对对对,闭关闭关!”秀琢喜形于色:“小师父可否牵个线,带我去见见她?”

    “这个……”

    “我乃刑部尚书崔大人府上的家仆,非是等闲游民,寻这陆姑娘也是有要事相商,烦请你务必转告一二。”

    “那好吧,不过一切端看陆施主的心思,施主勿要抱太大希望。”

    目送他端肃的转过拐角,秀琢忍不住握了握拳——总算能回到夫人身边了!

    因着坚信陆长安来自隐世的风水大族,卢氏对她极为看重,调查后得知其在皇觉寺内静修,当天下午就亲自乘车赶了来。只这陆姑娘架子大得很,不但不见人,还独自占了整个西配殿,管你龙子凤孙还是权贵富户,通通莫得进入,他们夫人也被拦在了门外。

    皇觉寺路远山高,往来之间极为不便。一连被拒了三天,卢氏无奈,只得吩咐贴身大丫鬟秀琢守在寺内,若是陆姑娘出关,必要第一时间表达谢意,请她过府来叙。

    哪知这一守便是四十天,从秋到冬,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陆姑娘方才姗姗移步。

    谢天谢地,秀琢简直都要哭了。

    整理仪容后端坐禅房,哪知足足一个时辰都没人来搭理自己,她等得抓狂,到底忍耐不住,只得丢开世族的自傲,悻悻的摸去正殿。

    许是天寒风大,寺中的香客并不多,整个前殿空空荡荡,只有个锦衣华服的美貌少女在拜佛。

    心焦火燎的望过一圈儿,秀琢泄气的跺跺脚,愁眉苦脸坐到了大殿外的石墩上。

    慢悠悠的进了香,少女拍拍手,转身出来时,途经她身前顿了顿:“看你愁眉苦脸,可是有事烦忧?”

    “……啊?”

    耳听周围没人应答,秀琢才懵懂的抬起头:“你在问我?”

    “是的。”

    不好意思的敛起哀容,她轻咳一声:“也没什么大事……”

    实在被那陆姑娘折腾得没辙,想到夫人身边能人众多,自己虽是一等,保不齐回去后就没了位置,偏偏事情还没办好,到现在也没瞧见陆姑娘的一片衣角儿,秀琢愁得嘴里发苦,量着二人萍水相逢,互不认识,忍不住掐头去尾的吐起苦水来。

    “我在这荒郊青灯古佛的待了一个多月,衣服没带全,每日都被冻醒,闲的发慌,也没人陪着说说话……”

    “夫人一贯不缺侍女,之前抬举我是看在老娘的面上,我有自知,比不得那些灵巧的妹妹,这次回去怕就该配人了……”

    “陆姑娘又不是正经和尚,学人家闭那死关作甚?非是不见外人,好像如此便能早登极乐似的……”

    眉头一跳,少女出声打断她:“好了,放心,你差事不会被顶的。”

    秀琢一愣,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羞窘的缩缩脖子,眨眼后又奇怪的扬起脸:“你怎么这么笃定?”

    似笑非笑的扬起眉,少女淡定道:“因为,我就是那个学人家和尚闭死关又没法早登极乐的可恶的陆姑娘啊。”

    “……”

    似是为了验证她的话,远处一个小沙弥匆匆跑来:“陆施主,陆施主,一个女施主要找您,都等了……咦?你们见过了呀!”

    “看你这跳脱的样子,仔细师兄教训。”

    “……哦。”

    几句话打发了他,长安双臂环胸:“你家夫人找我为何?”

    呆呆瞪她一会儿,秀琢陡然惊起:“对不起,陆姑娘,我、我不是……”

    “我都懂。”她摆摆手:“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是、是这样,”秀琢吓得脸都白了:“您那日提醒夫人‘避风择水’……”

    听罢原委,长安摇头:“我也只是随口一提,你们该谢那位出手相助的风水师才是。”

    “可却是您先发现的!”她急道:“为了请到您,夫人命我在这儿待了整整四十天,求您切莫为难小婢了!”

    “我又不想过府做客,不为难你就要为难我自己,当然还是为难你喽!”

    不料此人脸皮竟这么厚,半点不知怜香惜玉,秀琢一时语塞,噎得说不出话来。

    慢条斯理的掸掸衣袖,长安举步正欲离开,整个寺庙却突起躁动,和尚们纷纷朝西殿跑去。

    “诶,”她抓住个落在后面的:“你们去干吗?”

    这和尚原本十分不耐,待到看清问话人后,双眼猛地一亮:“陆施主可让我等好找——宫里的天使早便到了,只等你呢!”

    “……嗯?”

    ——

    左等右等的拖了半个时辰,热茶上到第三轮时,小顺子终于瞧见了此次的正主,那个连陛下都不敢小觑的神秘家族的人——

    意外的年轻华贵,却又比普通闺秀多了丝丝别样的洒脱。

    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他起身轻咳一声:“陆氏长安准备接陛下之口谕——”

    周遭众人闻听此言,立刻“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当中的少女却只弯了弯腰,半晌也不见其他动作。

    ——果然。

    临走之前,陛下曾说,那个家族的人惯不爱下跪行礼,若这陆长安跪得利索,反倒却有假冒的嫌疑。

    眼眸微眯,小顺子开口道:“昔年之时,孤之祖辈曾得陆氏相助,心甚感念,奈何此后隐于世,遍寻不得出。今日偶闻故旧重游,念及往昔旧事,前尘过往历历在目,诚邀陆氏后人前来一叙,孤于宫中扫径以待。”

    话落,满室沉寂,无不震惊。

    “心甚感念”“诚邀”“扫径以待”——便是当今陛下素来好性儿,待人也从没如此客气过!

    极轻微的蹙了下眉,长安略顿一顿,恭敬揖首:“民女接旨。”

    静默了几息,还是小顺子当先笑言:“天恩难得,陆姑娘……”

    “哎,不急。”长安和气的弯弯眼睛:“晨起风急,大人想必是天不亮就动身的吧?赶这一路定是累了,喝些热汤暖暖身子也不妨。”

    不料她会如此说,小顺子微微愣怔了一瞬。

    这话他不是没听过,可无不出自那些世故圆滑的积年老狐狸之口,妄图自他嘴里探出些消息。头次接旨便如此淡定,还有闲心探寻一二,对方又是个小女孩子,这可真是……

    又惊又疑又奇怪,他稍加思索便含笑点头:“也好,这会儿回去正当中午,恐怕耽误陛下用膳,还是晚些的好。”

    宫里人果然缜密,便是自家主意也要扣上个合情合理的大帽子。长安心中腹诽,面上却笑得和煦:“大人,请。”

    “请。”

    直到他二人走远消失,室内余人才恍恍惚惚的站起来。愣愣攥住衣服下摆,耳听身边压抑着兴奋的窃窃议论,好半天后,秀琢才蓦然回神,不顾礼仪的大步向外跑走。

    了不得,了不得啊——

    便是当今天子都要好言好语的邀请这陆长安,怪不得她这大丫鬟,人家看不上呢!

    ——

    皇觉寺,斋堂。

    两个人分宾主坐好,长安亲自奉上香茗:“大人整日为君分忧,想来没空出宫闲逛。这茶虽然不甚贵重,于民间却颇有些名声,偶尔换换口味,也算有些意趣。”

    “陆姑娘客气了。此处香茗万金难求,今日也是托了陛下洪福,奴婢才有幸一品。”说着,面向皇宫虔诚的拱手,满脸感激。

    唇角微抽,长安忽然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微妙感觉。难得寻到个比自己还会演戏的,人前人后俱都不脱面具,怪不得能于内廷混出名堂。

    二人又再客套几句,长安状似不经意道:“陛下每天日理万机,竟还能于百忙之中关注到小民动向,念起往昔种种,某实在是受宠若惊。”

    ——原来是想问这个。

    小顺子心下了然,这事原也并非秘密,于是干脆做了人情,爽快道:“其实全是九殿下……”

    一月之前,早朝过后,素来不干正事的萧鸿顺忽然怒气冲冲找来御书房,直言帝都之内治安混乱,京兆尹和监察御史俱不作为,任由骗子横行,胆大包天,竟还欺负到皇家头上,连他也失了百金。

    明德帝听后有些稀奇,倒是没太在意。萧鸿顺一贯被戏称为“京都第一纨绔”,无乐不作,休说百金,便是失掉千金也非不可能。

    虽然恨铁不成钢,但他对这个儿子却格外的纵容,漫不经心教训过两句,顺势就问了事情原委。

    彼时小顺子正巧在御前当值,因此对这幕记得清清楚楚。

    “父皇,儿臣心知自己是个没能耐的,欺负也就欺负了,可她竟连世子也敢侮辱,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哦?”明德帝来了些兴趣:“升斗小民而已,便是真有些贼心也没那贼胆,你莫不是看错了吧?”

    “绝对没有!”语毕,他添油加醋把萧逸跪求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道:“羽林军统领崔博也在现场旁观,不信您可宣他两个来问。”

    明德帝原只当个笑话听,后来却渐渐地收了散漫,只是尽管表情凝重,看着却也不像生气,让人猜不透在琢磨什么。

    过不多久,他当真召了萧逸和崔博进宫来,不过……

    “九殿下说笑了,微臣怎么会跪个女子?大概是殿下昨晚没睡好,今晨还没醒过来吧。”

    没成想萧世子居然一口否认,萧鸿顺又愤怒又难堪:“你没看出我在为你抱不平吗?”

    “可我并无不平。”

    “那女人对你颐指气使,句句冷嘲热讽,你也受得?”

    “并无此事,全是你的幻觉,”

    “喂!……”

    两个人在殿前争执良久,明德帝被他们吵得太阳穴直跳,最终不耐道:“行了!——崔博,你来说。”

    这崔博出身世族,乃是永乐县主的亲子,打小机敏伶俐,难得还兢兢业业,没有世家子弟的浮夸,一向很得圣心,不然也不会年轻轻便做到羽林军统领的位置。

    镇定的抱拳行礼,他仿佛没瞧见九殿下与萧世子间的剑拔弩张:“禀陛下,微臣听说西市有家铺子美酒极好,当日原打算去买酒的,谁想到铺子竟然提早关门,微臣到时,便见世子与九殿下并个姑娘在那儿,瞧着似在争吵……”

    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却就五个字:我、也、没、看、到。

    明德帝被气笑了,“罢,你们这些滑头——既然全不说实话,孤便亲自来审!”

    面上十足恼怒,转过头来背着人时却传下了这道极为客气的口谕,便是小顺子常在御前行走,一时也摸不准陛下的心意。

    食指轻敲桌面,长安淡淡点头:“多谢大人提点,我明白了。”

    不就是有个多管闲事的告黑状,妄图把她拉下来?

    ——嗤,瞧她不爽的多了去,进宫便进宫,她会好好教教那位闲极无聊的九殿下,何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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