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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一卦成凰 > 45.并无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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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晨光熹微,天边的朝霞隐隐显露,还未铺展。按理说,世子绝不该独个溜达到院子里,更何况,他心情不好才会舞剑……

    坐在石墩上歇息片刻,萧逸凉凉的斜睨他:“还没编好?”

    黎安一惊回过神,“砰”的跪地:“求世子恕罪!”

    瞧不惯他白着脸的畏缩样,萧逸厌恶的皱起眉:“有事说事,到底溜去干嘛了?”

    眼见逃不过,黎安无法,只得一五一十,尽量平淡的叙述了这夜的离奇经历。

    心知世子前儿个因为江家刚与陆姑娘吵过一架,他特地隐去威逼利诱,言道是主动自荐,陆姑娘才勉勉强强留他帮忙。殊不知,脑补了长安挑三拣四的不屑模样,萧逸更是火大,直接把茶杯砸到他面前——

    “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往日只会偷奸耍滑,出了王府倒晓得殷勤献媚!”

    愤而起身,萧逸冷冷盯他一眼:“既然如此,你干脆收拾包袱滚去西市,别回来了。”

    “世、世子……”

    可怜巴巴的膝行两步,眼睁睁目送他头也不回的迈进小楼,黎安哭唧唧的,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怎、怎么就成这样了……

    苦哈哈的跪在院子里,大半个时辰后,他头晕眼花马上要撑不住时,终于瞅见了黎平的身影。

    “大哥,救我……”

    又惊又气的听了事情经过,黎平恨铁不成钢的戳他脑袋:“笨蛋,撒谎都不会!你就说住在娘那儿能怎的?——罢罢罢,先起来,回去躺着吧!”

    “我不!”

    虚弱的甩开他,黎安泪眼汪汪:“马上要被撵走了,我哪里还躺得住?大哥,求你说两句好话,我再也不自作聪明办错事了!拜托你求求世子,不要赶我出府……”

    头疼的揉揉额角,黎平心疼又无奈。昨日下午侧妃忍耐不住,主动提了婚事,世子严词拒绝,结果不知怎么谈的,二人最后争执起来,不欢而散。此时黎安出这事,简直是自己当了撒气筒,主动往上撞——

    便是真要求情,也该等这股气消了再说。

    奈何黎安不懂黎平的心思,还以为他不愿帮忙,拽住他衣袖不停摇晃:“求你了大哥,不然老娘会打死我的!世子一向重用你,你便去说两句,即使不行,我也死而无憾了……”

    “说什么死不死的浑话!”黎平拿他没办法。周围不少人全都明里暗里的瞄过来,他又拉不起这蠢货弟弟,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你在这儿等等,受不住就先回房,世子不会在意的。”

    眼看着大哥跨进室内,黎安面色稍缓,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他舒展身体正要偷会懒,空气中却隐隐飘来股女人的香气。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略带诧异的柔软女音:“——小黎侍卫?”

    同样惊讶的抬起头,迎着阳光,黎安看到一张比自己还要憔悴百倍的面孔:“表小姐?”

    慢半拍的跪着行了礼,他不解:“这一大早的,您找世子有急事?”

    文佩玉张了张嘴,脸上窘迫,一个字也吐不出。

    “你这奴才怎么多嘴多舌的!”她身后的丫鬟见此,咄咄逼人的上前两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主子的事儿也是你能问的?”

    黎安撇撇嘴,硬把滚到唇边的提醒吞了回去。这画柳是侧妃身边大丫鬟画晴的妹妹,别说他,就连表小姐都不太镇得住。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佩玉瞪她一眼,复又抱歉的转向黎安:“她素日顽劣,口出恶言,对不住。”

    黎安连称不敢,顿了顿,念及她终归不错,隐晦道:“世子今日起得早,说不准要睡个回笼觉,您没要紧事的话,还请先回吧。”

    小表哥从来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佩玉沉默一瞬,领了他的好意,却仍然举步迈进了小楼。

    她到文曲院来一贯不必通报,因此畅通无阻,一路到了书房。

    宽大的书桌后,萧逸负手面朝窗外,侧脸沉静如水;黎平则弓着身体,满脸苦涩的说着什么。

    佩玉抿起下唇,脚步微顿。她忽然有些胆怯,想要掉头跑掉。

    萧逸却先一步察觉人来,侧眸瞥她一眼,无甚表情的挥挥手,示意黎平闭嘴。

    暗暗握拳深吸口气,她扯扯嘴角,强作笑颜:“小表哥。”

    萧逸微微点头:“有事?”

    “我……”佩玉盯着地面,“我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眉眼微动,萧逸嗯了声,率先走出去;佩玉愣了愣,不解其意,却也只能随后跟上。

    顶着各色目光径直来到后园凉亭,萧逸方才停步,“说吧。”

    此处地势开阔,往来仆婢一抬头就能瞧得一清二楚,可又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正是避嫌的好地方。

    见他如此周到,佩玉反而更加难过,眼圈微红的静默片刻,才低低道:“昨日,对不起。”

    “无妨。”萧逸语气淡漠:“你虽是客,但到底是王府的表小姐,京都权贵哪个都配得,日后不要再妄自菲薄。”

    ——这是暗指她生怕嫁不出去,不顾身份缠着他兄弟二人摇摆不定?

    不自觉的捏紧衣角,佩玉鼓起勇气,红着眼睛望向他:“世子,听说……姨母与你提了婚事。”

    “提了。”

    “你……不同意?”

    “是。”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同意?”

    泪水蓦地涌出眼眶,佩玉的声音带了哽咽:“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眉梢微挑,萧逸转开视线:“你想多了。”

    “那……”

    “娶妻娶贤,婚姻乃结两姓之好,个人喜好并不重要。其一,佩玉你性格柔弱,不善庶务,将来恐怕当不起王妃的重责;其二——”

    他顿了顿:“当年,整个王府都清楚你将嫁给大哥,我若娶你,又是把他置于何地?”

    “我就知道!”

    不停抹着眼泪,佩玉抽噎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我、我也不能自己做主,你当我愿意吗?齐光表哥对我,根本、没有男女之情,我……我一个客居的表小姐,只能听姨母的啊!”

    “你是做不了什么,只是同样不信我而已。”

    轻叹口气,萧逸侧身望向远方:“如果你相信我,就该早早说明侧妃的打算,而不是依她所言冷落疏远,躲在房里自怨自艾,事后再摆出这副可怜姿态。我没有怪责的意思,但所有人都知晓你即将与大哥定亲,我却从旁人口中最后得知,你可想过我的感受?”

    “我……”

    “当然,少年人的懵懂好感不值一提,可大哥出事后,你遵照侧妃的意思离他远远的,权当先前不曾有过交集,现今又被指使着来与我攀交情——佩玉,王府姓萧不姓白,即便我不介意先前之事,也绝不会娶个自己没主意的‘听话’王妃。”

    被他摊开来嘲讽得面红耳赤,佩玉又羞又愧,趴在石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默然片刻,耳听她悲切的哭声,萧逸暗悔自己刚刚说得有些重,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是真不愿与这些娇娇怯怯的姑娘家打交道。

    “抱歉,我多嘴了。”

    迟疑一瞬,他绕过去,伸手轻轻拍抚后背帮她顺气:“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你该自己拿主意,当真与侧妃有分歧的话,父王也会为你做主的。”

    不知过了多久,佩玉渐渐平静下来,终于不再哭了。

    偷偷松口气,萧逸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想走又不能走,直挺挺的很是尴尬。

    掏出帕子擦干泪水,佩玉再抬头时,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小表哥,”她咬咬下唇:“如果,我不这么懦弱,又未曾与齐光大哥有过口头之约……”

    “嗯?”

    “就是……”

    似乎下定决心,她仰起脸来拽住萧逸的衣袖:“你对我,就真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不料她会如此问,萧逸猛然愣住,连避嫌都忘了。

    “幼时青梅竹马,之后互相陪伴,你……一点点喜欢都不曾生出过?”

    ——一点点喜欢都不曾生出过?

    往事如烟般幕幕浮现,萧逸一时怔怔,不知作何回答。

    喜欢么?

    大概,有过一点吧。

    少年时,他虽然为王府二公子,却茫茫然不知前路,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只能靠着闯祸引起父王的注意。难得有人理解关怀,彼时的佩玉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因为她无意中说过自己喜欢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他甚至还下定决心好好念书,梦想变成江存思一样的大儒。

    可也是她,亲手打碎他的美梦,当着父王的面表示听从姨母的建议,愿意与大哥结亲。若非大哥没有答应,恐怕她此时已经成了自己嫂子。

    说到底,还是他太弱,连让人信服的本钱都没有。如今想来,他反而要感谢表妹,不然眼下恐怕仍旧活在大哥的阴影里,碌碌自卑。

    “——小表哥?”

    见他仿佛有些犹豫,佩玉大受鼓舞,丢开羞怯,一鼓作气恳切道:“我知此等水性杨花之举极讨人厌,可这回并不全是姨母的原因,而是,我、我……”我心悦你啊!

    “抱歉。”

    淡淡打断她,萧逸抽出衣袖,很是郑重的垂下视线直视表妹的双眼:“我对你,并无半点情爱之念。”

    “轰”的一下,似有惊雷炸在脑中,佩玉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于我而言,你就像个需要保护的小妹妹,我希望你能嫁良人,美满幸福。”

    等了半晌,见她仍然呆呆傻傻,萧逸不禁皱眉反思,他好像没说什么重话吧?

    “……喂,”他拍拍佩玉肩膀,“你……”

    “我、我没事。”

    抖着嘴唇避开他的手,佩玉游魂一样白着脸,踉踉跄跄的起身后退:“对不起,世子,一大早的,我打扰了。”

    “没事,”萧逸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你还好吧?要不要请个医者来?”

    “我……好得很。”

    貌似镇定的摇着头,想到他连自己的心意都不知晓,全程只她小丑一样想东想西唱着独角戏,佩玉更觉悲哀。

    ——这就是老天对她懦弱摇摆的报复吗?

    随意扯个借口,她匆匆离开,回到房间大哭一场后,当天下午便迷迷糊糊烧了起来。

    这位表小姐身娇体弱,纵是没病也离不了药,下人们开始全没当回事。哪知这次高热来势汹汹,一连换了两个大夫都不见好,眼瞅着小半月过去,大家这才慢慢上心。

    从画柳处探得二人会面的消息,侧妃白若楠气得连摔了两个茶杯:“萧逸小儿,若非那扶不上墙的萧齐光摔断腿,哪轮得到他逞威风?就这还敢挑三拣四,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娘娘息怒,小心隔墙有耳。”画晴赶忙阻住她:“依婢子看,当今的首要之事,还是劝小姐看开些,免得误了好姻缘。”

    文佩玉今年十五,京都贵女到这个年龄即便没成婚,也早都定亲了,只白若楠一心欲要她嫁进王府,才拖到了如今。

    哪成想,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越想越气,她的胸脯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道:“备轿,去崔家!”

    画晴一愣,立时反应过来:“您这是要答应了?”

    “当然!”白若楠傲然道:“我要让整个镇南王府瞧清楚,即便他萧家不要,佩玉一样能嫁到好人家——不,是更好!”

    “可那毕竟是贵妾,”画晴小声道:“王爷会同意吗?”

    “贵妾怎么了?那是普通的妾吗?”白若楠凌厉的瞪向她:“崔家可不比旁的,单凭她那出身,难不成还想做正妻?就这我还操碎了心呢!”

    当今世有李、崔、卢、郑、王五大家,其中个个绵延数代,底蕴深厚,就是皇室也难与之比肩。京都的崔家一脉正是嫡系,能为崔家妇,确实值得出去炫耀一番。

    ——可表小姐却是去做小的,虽然是贵妾,但那也是妾啊……

    心知主子打定了主意,画晴不敢多说,暗暗替她叹声命苦,乖乖出门跑去吩咐车马了——

    五天后。

    精心调养大半月,佩玉总算恢复了些。这日清晨,她刚散步回来准备用些点心,却见侧妃笑吟吟的坐在花厅里,显然已经等了不少功夫。

    下意识的瑟缩一下,她慢吞吞的上前一福:“姨母……”

    “自家人,不必多礼!”一把将她拉到近前,白若楠细细打量着,不满的皱起眉:“瞅这病的,脸都瘦了一圈,最近赶紧多补补,胖点看着才有福。”

    安静的垂着头,佩玉有点奇怪。她胆子小可不傻,依照往常,姨母早该来骂自己不争气,连个男人都拢不住,哪会在意她胖了还是瘦了?

    除非,她还有事要她办……

    热络的寒暄两句,白若楠屏退下人,气定神闲的喝了杯茶,冷眼见她从淡定慢慢转为忐忑,才悠悠的一笑:“佩玉,你自小体弱,说句难听的,与那药罐子也没差。得亏姨母嫁进王府,家大业大,才供得起这人参灵芝,长年累月的给你温养。”

    这话不假,无可否认,佩玉赧然的起身,恭敬再拜:“姨母的再造之恩,佩玉无以为报,没齿难忘。”

    “唉,我也不求你时时记着,只要日后过得好,姨母也就心安了。”

    掏出帕子揩揩眼角,白若楠重重一叹:“你今年已经十五,再过两月就要及笄,可惜我终究是侧妃,不比正经王妃有本事,至今也没给你找到个好夫家——那起子嘴碎的恁是可恶,不知哪个把你被萧齐光与萧垂文接连拒绝的消息散了出去,现在整个长安城,全在瞧姨母治家不严的笑话呢!”

    “啊”的惊呼一声,佩玉的脸色蓦地惨白:“我、您……”

    “王爷震怒,昨儿还骂了我一顿,他的脾气你知道……”哀怨的捂起脸,白若楠语声颤颤:“姨母无能,说不准以后就护不住你了。”

    呆呆看着她,佩玉愣愣的,“您这是,什么意思?”

    “西北角那些姬妾你晓得吧?常年都在那四方块儿里过活,可能那就是我后半生的居处了——唉!”

    偷眼瞥见她傻呆呆的蠢样,白若楠心底暗恨,口中却继续哀哀道:“我个人老珠黄的老太婆,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倒是你,姨母只盼着能堂堂正正的看你出嫁!可惜啊,京城好男儿全都瞎了眼,唉……”

    话说到此,佩玉一凛,终于弄清了她的来意。兀自垂眸惨笑一声,她认命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听您的。”

    不然,还能怎样呢?

    反正不是小表哥,其他哪个都无所谓了。

    没料到她如此乖顺,白若楠一愣,虽然这与想象的有些差距,不过无妨,她能认清现实就好:“崔家你可知道?”

    “京城的崔家?”

    “正是。”

    “有所耳闻。此乃世家大族,非一般可比,即便尚主也绰绰有余。”

    “不错!”白若楠眉飞色舞:“那崔夫人卢氏,你听过么?”

    “卢夫人……”佩玉微微蹙眉:“她是卢家嫡女,与崔大人门当户对,夫妻多年恩爱,虽然至今无子,崔大人却也没有纳小。”

    “恩爱?”白若楠不屑一笑,“那只是表面现象罢了,你真当那崔大人位高权重的没女人?不过少个名分而已。他们大家族最是道貌岸然,非要讲究什么‘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嗤,都是遮羞布!”

    眉尖微颦,佩玉觉得姨母太过偏颇,但懒得争辩,“这又如何?”

    听说崔大人有个侄儿,现任羽林军统领,与自己的年岁倒是相当,可她身份低微,决计是配不上的。

    “崔大人年近不惑,膝下空虚,所以想纳一房贵妾替他延续香火。卢夫人尤其热心,更曾放言,只要生出孩子,无论男女,皆是崔家的恩人,日后必定以礼相侍,绝不苛待。”

    全身的血液慢慢变冷,佩玉仍然抱有一丝希望:“您此言……是何意?”

    翘起唇角冲她一笑,白若楠欣喜道:“说来合该是你之福气,卢夫人看你温雅守礼,私下和我提过好几次,欲要聘你为贵妾,只等我一点头,崔家的聘礼马上就来了。”

    眼见她的脸色倏然惨白,白若楠眼睛一转,立刻敛起笑容,凄哀道:“那崔大人比你大了许多,你当姨母我就愿意?可你毕竟身份尴尬,除他之外只能外嫁,到那穷乡僻壤处,被欺负了也没人给撑腰——你想远嫁?”

    佩玉机械的摇头:“不……”

    “这便是了,我也舍不得!但不嫁呢,王府到底是萧家的,即便能够出钱养你一辈子,焉知未来的王妃愿不愿意瞅个貌美的表小姐在跟前乱晃?——到那时,你年岁更长,可就只能嫁鳏夫了。”

    说来说去,除了当贵妾外,居然再无出路。

    静默半晌后,佩玉绝望的闭上眼,“我……全听姨母的。”

    话没说完,两行清泪蜿蜒而下,这大概就是她的命了。

    “你能想通最好,姨母全是为你打算。王府没有女儿家,我定给你准备多多的嫁妆,免得日后被人欺负!”

    喜滋滋的站起来,白若楠又道:“卢夫人想与你单独见见,这几日且养好颜色,五天后去皇觉寺,到时自然有人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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