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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四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堪堪擦身而过再也不见(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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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云二年,革氏起义。

    穿云四年,改国号后魏,年号正昌,革氏自立为帝。

    正昌二年,后魏出使南汉,与南汉结为友邦。

    正昌四年,革氏第四子名智节者再次出使,欲求联姻。

    “小桃,小桃,再推高一点!你嫌自己腰粗,午时不肯吃饭,现下没了力气,害我看不到墙外!”

    “小姐,哪里是小桃饿了,分明是小姐贪吃,小桃推不动了。”

    “尖嘴利毛猴,今晚厨房做了糟鹅,你可别想吃上一口!”

    闪着银光的月华锦,宽袖长裙裾随着秋千一上一下摆动。红色的墙,绿色的草,彩色的蝴蝶飞舞,遍地的白色月季散出醉人的香。

    智节没有想到在谦相府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会是这样。

    梳着垂髻的女子站在秋千上,荡得又高又好,额间梅花钿衬得肤白如雪,两腮的花黄又正点在酒窝上。

    “小姐,廊下那人好生奇怪,穿着黑衣服就往别人家闯!”

    “莫要胡说,听阿爹说过北方一些国家以玄色为尊,应该是阿爹的客人吧!”说着,漱礼又看了看智节,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笑得没有了力气,跳下了秋千,迈着细碎的步子,朝着月楼跑了过去。

    什么东西随风飘了起来,智节未及多看,管家就出现在面前。

    “四王子,可是招待不周,您怎么走到了这里?家主在水榭等您,请随我来。”

    管家转身的一瞬,智节捡起了一方手帕,迅速揣进怀里。

    管家转身离去,智节在谦相对面跪坐下来。谦相相貌平常,很难想象这个鬓角才白的男人在十年间就让南汉从衰弱的贫瘠之地,变成了如今的富庶国家,兵强马壮。

    “今日只是请王子来品茶,不必拘谨。”

    智节也不拘礼,换成散盘,心里却不停计较饮茶之事。想起去年那杯茶留在嘴里羊油加葱姜桂的味道,眉头就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

    “今日之茶,与往时不同,是越闽传过来的新方法,也不知王子是否习惯。”谦相手上不停,心里竟似已完全明了智节所想。

    智节警醒,再不敢在举止上放松,只默默看着谦相烹茶。

    红泥火炉燃着银炭,慢火焙干铜盘里的茶饼。谦相将焙干的茶饼置于石碾之上,右旋几转,茶饼就已变成碎碎的粉。鎏金炉上银壶里的水已在翻滚,谦相不急不慢,用长柄铜匙将茶粉分于两个银杯之中。沸水轻点,碧绿茶汤上泛起白色的细腻泡沫。

    “王子,请!”

    入口微涩,但清香异常,并不像上次的茶汤味道恐怖。智节几次啜饮细细品尝。谦相又焙上一块茶饼,缓缓说道:“适才王子在院中看到的是小女。某只得这一个女儿,从小娇惯,不忍管教,是以养成了她这放肆骄纵的性格。若她唐突了王子,某在这里赔不是了。”

    谦相并未站起,只跪坐着拱了拱手。不等智节伸手去扶,他就已经将手收回,又研上了一块茶饼。“此茶风味大有不同,约是越闽之人先将茶揉制过的缘故。某看王子喜欢此物,等下自会遣人送上茶饼茶具。只是某家清贫,只得银杯铜匙,倒叫王子见笑了。”

    整个下午,谦相都只与智节说些人情风物。水榭开阔,本是躲避偷听的好地方,智节本以为有要事相商,没想到却只是闲谈。

    日头西斜,树叶都被染成了橙黄色,智节告辞之时又看见那缕白色的身影,在花园里采着花。一朵碗口大的紫色芍药插在发髻上,更显得青春娇美。智节看得痴了。

    “小女顽劣,倒让王子见笑了。”谦相一声轻咳,智节回了神。“谈起小女,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小女独爱白色月季,而白色月季中的极品珠银刻为贵国独有。每每谈起,小女总会吵得某头疼。所以在这里还想拜托王子,能否为某寻来几棵。要不仲秋小女生辰之时,老夫实在不好交代。”

    智节辞别谦相,一路骑着马,如神游一般回到了四方馆。

    入夜初掌灯,智节更换常服。一方白色手帕被拿出。

    “王子,这……”

    “放下吧。”

    一人坐在榻上,智节拿出手帕仔细端详。素锦,恩……后蜀的素锦,谦相对这个女儿果然疼爱。寸方寸金的素锦只拿来做手帕。

    手帕右下角居然绣了几朵月季。用了同色丝线,若不细看,还真是难以察觉。南海的蛟蛛丝,拿来绣花。丝线贵重,这手工也着实灵巧,不知是不是那位小姐亲手所做?

    智节不停摩挲着那朵月季花,直到戌时初刻才放下。

    几次入宫,联姻之事南汉鲜少提及。此次出使前智节就已知晓南汉褚帝膝下空虚,已过不惑之年,只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皇子。十几年前血雨腥风,南汉皇室本就凋零,根本没有适龄女子。想到自己那三个如狼似虎的哥哥,怪不得这种好事会轮到自己。

    谦相再次相邀,以自己的身份频繁出入相府……智节却只想那位小姐,不知今日是否还能遇到。

    旋即智节又苦笑,闺中女子,哪是自己随便就能见到。

    还是那个水榭,还是管家亲自带领,不过今日没有烹茶。明明饭时已过,谦相却备了些酒菜。

    “南汉不同北魏,这初夏时节风光正好。”智节还是习惯跪坐,随口夸赞了几句。

    “老夫以为风光皆需酒来配,再好的风光没有了酒也是无趣,不知王子以为如何?”

    “谦相风流!”

    二人推杯换盏,水榭中欢声笑语,一派和谐景象。

    “阿爹,阿爹!”几声娇喝打断了谈话,却是漱礼跑到了水榭之中。“阿爹,再过半月,就是珠银刻的花期。女儿盼了一年又一年,可是望眼欲穿。”漱礼笑着依偎到谦相的怀中。“今日来寻,也是想来看看阿爹是不是老糊涂了,早已把女儿忘记?要不然,怎么现在连个花影子都看不到?哈哈哈哈……”

    谦相一脸无奈,漱礼却笑得开心。头上的螺髻颤啊颤的,珠花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远处管家向谦相示意着什么,谦相也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管家看到,默默从柳树后的小路离开了花园。

    “小女刁蛮,让您见笑了……”

    “咦,你不就是小桃口中的那个怪人?看你衣着,可是后魏来的使者?”漱礼停下了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智节,丝毫没有羞怯。

    “小女的管教……”

    “阿爹~男子与女子有什么不同,凭什么女子就不可出门见客,难不成真的被人看多了会变成丑八怪?古时有女将,昔时有女皇,凭什么女子就应坐于家中?”漱礼语气娇憨,但所谈之时,眉目之间皆是英气。

    漱礼起身,对智节屈膝一礼:“不知您是什么品阶,小女应该如何称呼?若您不介意,小女子称呼您为公子可否?”

    智节一时愣住,只觉得眼前女子似处流光之中,美得让自已移不开眼。心下又有哪里似隐隐地泛着酸痛,想好的话竟也说不出口。

    漱礼笑着,还在说些什么。智节脑中却一片模糊,只隐隐记得“请求”“皇子”“珠银刻”“友邦”之类的字眼。刹那光景,似有什么东西从心间流出了,又像有什么东西灌进了脑海。

    谦相唤了几声,智节才回神。

    漱礼笑得脸上绯红,一边说“真是个怪人”,一边托请着“请公子切莫忘了小女子的请求。”

    智节收摄心神,忙拱手说道:“某自当尽力而为。”

    漱礼也不见气恼,行了谢礼之后又笑着和谦相说了些“阿爹我要去扑蝶”“晚上能不能和阿爹一起饮梨花浆”之类的事情,轻轻退出了水榭。

    谦相面色如常,语气如常。轻轻拱手笑说着女儿的骄纵刁蛮,请四皇子勿要气恼,又说着:“礼娘是我唯一的女儿,从来在家都是有愿必满,珠银刻之事当真是要拜托四皇子了。”

    智节觉心神还在荡漾,依着礼节随意回复着谦相,也婉拒了谦相晚宴的邀请。

    智节此行低调,只带了几个侍卫。回四方馆的路上,心中还不停想着今日的事情。

    “礼娘,她的闺名就是礼娘?”想到这个名字,智节心中又起巨震。一时耳边轰鸣,一时眼前金光,心中疼痛不堪,竟从马上摔了下来。护卫立刻慌乱起来,近侍一边要人去求请太医,一边即刻安排护卫事宜,甚至准备出动暗卫监视相府。

    智节稍微呼吸之后觉异痛已减,遂摆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又翻身上马,只做无事发生,回到了四方馆。

    燕竹馆内早有太医数人并药官等候。见智节还可骑马,面色红润,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智节只说在外多饮了几杯酒,在马上吹了风有些头晕,才摔下马来。一番诊治太医发现王子身体康健也确实没有问题,只开了个调养方就离开了。

    几位药官询问了一下王子的饮食习惯,又把一些适宜禁忌都告诉了王子近侍。定好每日送药时间之后,也行礼离开。

    直到此时,智节才又缓下神来思考今日之事。

    他寻来几位幕僚,仔细叙述今日之事,但把其中心神不稳全部略去。一番商讨之下,大家皆认为此事应是谦相试探,若能联姻宰相之女,智节此行也算收获大助益。丑时三刻,幕僚散去。唯智节老师慢一步又留下来。

    “四皇子,汉帝已过不惑,膝下只有幼子,这谦相年富力强……”

    智节示意老师自己已经明白,熄灭了两盏灯后,又与老师详谈一番。

    半月之后,十五株盛开的珠银刻笼在马车内进了相府。礼单上写着为贺谦相独女今年及笄。送礼之人为智节近随,穿着低调,与管家说“一份薄礼,不成敬意”之后即要告别。

    离开时,又特向管家打听西泉禅寺的庙会热不热闹,可有禅师讲法之类的事情。管家大略解说,又说会遣对此事熟悉之人特去向王子讲述此事。

    珠银刻刚进了花园,漱礼就已换好一身窄袖襦裙,跑了出来。谦相看到后哈哈大笑,直说:“这是谁家小娘子,这是要出门劳作吗?日头偏西,怎的此时才出来。我看,是贪睡误了时辰吧!”

    漱礼一点不恼,只缠着谦相要把花园整修一番。一会说秋千下的月季跟珠银刻比起来都是杂色,一定要铲掉铲掉;一会说珠银刻是北地而来,恐不能进暖房,是否要专门作架遮阴。一边担心南汉暑湿,要寻最透水的土来移栽;一边又担心只得十五株,若是家中花匠移栽不成,明年自己要怎么办。

    谦相早已没了往日的精明样子,心中只觉女儿怎的如此娇憨可人。就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漱礼折腾,一看就是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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