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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原随云的女朋友吧？不止方思明，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开始这么想。
等灵芝扶着原随云一起出门，珊瑚拉着绿萝说道：“诶，她的手提包好像是rada的最新款？”
珊瑚同时还是一家时尚公众号的主笔，所以对流行和品牌特别敏感。但绿萝的品牌什么概念都没有，她听珊瑚这么说，非常惊讶：“那么又丑又不实用的一个小包……”
“我敢说，她那一身衣服加一块怎么也得两万了。”珊瑚补充说道。
绿萝表示大开眼界：“富人的钱原来就是这么花出去的。我还真没看出来她那身衣服有多特殊。”
“家里有矿啊。”唐雨感慨道。
“这瞎子不简单。”凉生一边在手机上定晚上聚餐的餐位，一边说道，“我刚刚看他的手机屏幕，有几个a是外国大学或者研究所用的办公软件。要不是上个月我们公司接待了几个欧洲来的教授，我都不知道他那几个a是什么东西——”
方思明心想，原随云果然又是一个和他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之前觉得一定是在哪里曾见过他大概是个错觉吧。就像小时候常常出现的幻觉一样，并不是真实的。这么一想，方思明又失落又如释重负。
凉生忽然想起来：“诶，对了，今天晚上这顿能用到上次的优惠券，吃得越多优惠越多。方学长，你要不一起来吧？”
“不了。我答应家里人回家吃饭。”方思明拿起雨伞，“现在雨小了，我先回去了。”
方思明走到小区门口，向四周看了看。这会儿hilli并没有出现。出现的是另一个让他很介意的女人。她出现的时候，常常是坐在坐在一辆鲜红色的奥迪里，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对面的一家美容院前面，貌似是美容院的常客。但方思明就从来没有见她进过那个美容院。而且，一个常常做美容保养的人，为什么要冒着可能被太阳晒伤的危险有事没事就在马路边的车里坐着呢？按照绿萝的吐槽“晒一天老三岁”，所以方思明知道女生是不喜欢晒太阳的。
方思明怀疑这两个人是轮班监视他的。因为当红奥迪出现的时候，hilli和他的那辆黑色宝马就不会出现。
为了叙述方面，我们姑且称这个女人“奥迪女”。
奥迪女通常穿着一件禅修风格的宽松亚麻袍裙，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杂志随便翻着。当她意识到方思明正在看着她，却毫不回避地抬起头。和风清云淡的穿衣风格截然相反，那个女人画着浓艳得仿佛有杀气的妆：像刚刚吃过人一样血红的唇色，还有把眼睛衬托得像石子一样锐利硌人的眼影，仿佛影视剧里的魔女。
今天奥迪女依然坐在鲜红的车里看杂志。方思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同样也盯着方思明，还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一边打电话，一边冲着方思明意味深长地笑。方思明心烦意乱地转过身。
方思明到家的时候，班书?夫妇还有班世萦正在商量夫妇两个下星期去沈阳的旅行。
看见方思明进来，他奶奶立刻含笑问道：“东北现在天气正凉快，看看盛京故宫也不错。思明果真不去吗？”
他奶奶当年家里也是读书人，因此起了一个非常文艺的名字“何田田”，取“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之意。方思明上初中时第一次看见班家的户口本上奶奶的名字，结结实实地被惊艳到。后来他知道，班书?夫妇房间里那些黑白照片并不是老电影海报，就是他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
方思明闪躲着低下头：“不太想……”
“诶呀，这孩子。”何田田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碗百合银耳汤，“给你留着的，喝吧。思明是担心世萦自己在家吗？真不想去的话，你们姐弟两个互相照应，我们也放心——还有啊，世萦，你做实验、或者写论文都悠着点，别把自己身体搞坏了。别等我们不在家，你又在实验室里通宵做实验。这哪行啊。整个研究所里就你一个女孩子家，多危险。思明你可得看着点你姐姐，啊？”
“奶奶放心，我心里有数。”班世萦满不在乎地笑笑。“再说也不只我一个通宵的。”
方思明始终一言不发。
他果真配得上这样体面、安宁的生活吗？他还记得手上沾满鲜血的感觉。
素未谋面的人临死前发现自己被欺骗，睁大眼睛，死不瞑目地看着灰暗的天空。湿热的空气偏偏能让血腥味传得很远，肥硕的苍蝇很快就会顺着血腥味飞来。血液顺着刀柄黏在手上，胶水一样黏住他的手指。
朱文圭得意的大笑声在他身后响起：“儿子，做得很好。”
没人会想到一个看上去仅仅五六岁的小孩子会突然掏出一把尖刀。他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因为病痛而脸色苍白，连头发都是雪白的，仿佛是个琉璃做的娃娃。但他手里的刀确实准确地插入了对面陌生男子的心脏。
那时候的他想的不是自己杀了一个无辜的甚至想解救自己的人，他仅仅是为了自己取悦了“阿爸”而窃喜。
那个“坏人”——后来方思明弄明白了，他应该是个缉毒警察——为了劝他和自己离开，对他讲了很多事情。不过，坏人说出了阿爸想知道的事情之后，就没有用了。可是即便是坏人，现在没有死掉的话，落在阿爸手下的噬心鬼王手里，可也太可怜了。他此时此地一刀把坏人杀死，是因为他不想那个坏人受苦。
噬心鬼王会不开心。因为活人比死人对他来说更有用。不过他不喜欢噬心鬼王，不在乎鬼王是不是开心。
方思明近乎神经质地去厨房洗手。何田田给他做的百合银耳汤他还没喝一口，身体就已经凉得彻底。
吃了晚饭，班书?带着何田田跟几个老朋友去听越剧了，家里只有他和班世萦。
当班书?、何田田一走，班世萦就问他：“思明，我看你刚刚进家的时候，脸色很不好，是又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了吗？我们要不要再报警？”
“算了。应该没事。就像派出所里的人说的，我只是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但我并没有仇家，也没有人真的做了什么。仅凭我的‘感觉’，他们也没法立案。”方思明自己解嘲地说道：“可能就像他们说的，我更应该看看心理医生或者精神科，而不是到派出所报案。”
“我才不相信那只是你的错觉。我听高亚男说，你拜托她查了几辆车的车牌号码归属。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个？我今天又看了好几例被害人感觉自己被跟踪、被监视，报警后警方不作为，被害人最后真的遇害的案例。如果你真的有这种感觉，我不想让你冒险，我也不敢。你不想让爷爷奶奶知道，这我懂，但如果真的感觉有危险，不能置之不理。我们再去报案吧。如果还不受理的话，我就举报他们不作为。”
“不至于。我今天累了，先去睡了。”
方思明逃回自己的房间。或许他不应该把感觉被人监视的事情告诉给班世萦。
几天前，当班世萦从实验室回来，发现他半夜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满屋子烟味，便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方思明实在瞒不下去了，只好坦白说，他感觉有人在监视他。没想到班世萦对这件事比他自己还在意，立刻拖着方思明去报警。面对警察的询问，“除了感觉被监视，还有什么异常？”“你们自己心目中有什么怀疑的目标吗？比如和谁有恩怨或者冲突？”“能描述一下监视你的人的特征吗？”方思明竟然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还能感到手指被血液黏在刀柄的触感。手上黏糊糊的血，把他的舌头也黏住了。
最后，民警无奈地说：“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和事实，我们实在没法立案。我们的警力也有限，如果为了子虚乌有的事情耽误了真正的警情，没人心里会好受的。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您两位尽量结伴而行，多加小心吧。如果发现了新的确凿证据，您报告给我们，我们再受理不迟。”
班世萦被办事的民警气得半死：“非得等出了事你们才出警？到时候只管给报案人收尸吗？！”
民警很冤枉：“报案理由只是‘感觉不对’，我们确实没办法立案呀。”
“但是思明的感觉一向很准！他每次预感到什么危险，最后总是会真的出事。”
班世萦又问方思明道：“你说被人监视，感觉很不安，总会有这么感觉的理由吧。你别急，好好想想，里面一定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再回忆一下吧！”
总不能告诉班世萦，他怀疑朱文圭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而他的真实身份又是帮朱文圭在金三角一带贩毒的“带货娃”和养小鬼用的“活古曼”。没人会相信的。就算班世萦相信，让她知道她从九岁开始就全心全意保护的弟弟只是个罪人，对她来说也太残忍了一点。
“抱歉，我……我只是这样感觉而已，我什么都想不出来。”
方思明越是这样说，班世萦越感觉事情不对。最后，接待他们的办案民警也无奈了，班世萦态度强势，他也怕说错了哪句话让班世萦抓住把柄举报了。正好他看见他们派出所的所长胡铁花经过，赶紧把胡铁花拦下来。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胡所。”小民警把大概的事情对胡铁花解释了一下。
胡铁花挠了挠胡子拉碴的下巴，眨着一双不知道是熬夜值班还是熬夜看球熬得眼下乌青的眼睛，看了看班世萦，又看了看方思明，似乎有些不耐烦，又有些同情：“如果只是心里感觉不对的话，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可能比到我们这里报案管用。我也理解，现在小年轻们的生活压力比我们那时候大多了。小张说的没错，你这个情况到哪个地方也管不了。要不这样吧，你们留下个联系方式和住址，如果真的再发现了什么问题，我们这里优先处理。”
班世萦虽然生气，但也只能作罢，和方思明一起回家了。
看见班世萦眉头紧锁，方思明故作轻松说道：“萦姐姐，你别担心，一般的人也未必能拿我怎么样。”
“要真遇见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你对危险的感觉一直都很准。如果你觉得不安全，那一定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还记得我们初中时候的事情吗？”
方思明当然记得。班世萦说的是他们两个一起和人打架的事情。
不仅仅是那次打架，他依然记得小时候到底是怎么从一个又一个“阿爸”“阿妈”手里被当做工具周转。因为没人会认真检查看上去病病殃殃的小孩子，所以他的“食物”和“药”里即便常常藏着高浓度的吗啡和海|洛|因，能逃过边防警察的检查。他知道，那些东西并不真的是给他吃的，所以他就算饿了，也不能哭着要吃的。否则阿爸阿妈会生气。
然而，贩毒这种事情，逃过一关也未必能逃过另一关。不被边防或者缉毒警察抓捕，他的“阿爸”“阿妈”也会死于同伙之间的黑吃黑。金三角的毒贩们，不过是一群把命抵押给地狱的亡命徒。他的“阿爸”换来换去，直到他被朱文圭收养。
和以前的“阿爸”相比，朱文圭是对他最好的“父亲”。至少朱文圭给他吃饱饭，他再也不用饿到睡着再饿醒。哪怕当他的头发开始变白，右眼也变成金色，他不能再当做带货的工具，朱文圭也没有把他扔掉，只是把他交给手下的一个当地人称为“鬼王”的人。噬心鬼王是缅甸泰国一带养小鬼和古曼童的大宗师。他看见方思明的白发和金?樱?渤鐾?獾厮担??焐?跗??兀?厝皇乔笆朗芄??氐淖缰洌?也坏煤盟馈Ｋ?运?焐?芪??」恚?盟?盗椤⑶?剐」恚?纫话愕墓怕??蛘叻鹋贫几?檠椤
小鬼能保佑阿爸生意兴隆，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包括被鬼王喂下了让他身体脑子都变得奇奇怪怪的汤药。他记不太清被喂了汤药之后发生的事情，只记得每次醒来之后都很难受，有时候是头晕，有时候是全身都疼，甚至会流血，仿佛身体从最深处烂掉了，衣服上、裤子上，全都是血迹。
他本能地感觉到发生过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但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之所以活古曼童什么都不做，就能吃到最好的食物，就是因为活古曼童能给他的阿爸降小鬼。他享的福就是为了降小鬼时受的苦。
“外面都是坏人，他们想杀了我们。”朱文圭身边所有的人都这么告诉他。“如果他们看见你，也会杀了你。”
那天，阿爸丢下他，自己先走了。然而，当“坏人们”冲进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对他开枪。
“快，这里有个孩子！他脖子上和肚子上都有伤，生命体征很弱……”他记得一个坏人在他身边蹲下来，对他说话：“好孩子，再坚持坚持，医生马上就来了！啧，这群人渣下手真狠啊……好孩子，疼不疼？没事啦，加油，再撑撑……”
“医生”是什么？他听不懂。不过，他不疼。阿爸的手下对他举起刀之前说，如果他乱说话，坏人会找到阿爸，也会找到他们。所以，他最好死掉。
阿爸是世界上唯一疼爱他的人。但坏人们都想杀了阿爸。
这些血，这些伤，都是为了阿爸，所以是不疼的。
他醒来之后，不管别人怎么问他，给他看阿爸和他手下的照片，问他是不是认识这些人。这些人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他都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坏人们还说，阿爸他们做的是很不好的事情。他们这么恶毒地说阿爸坏话，真可恶。
“坏人们”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们说，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即便他勉强记得什么线索或者证据，也没法采信。更何况，那群毒贩子一定虐待过他，让他回忆自己被虐待的经历，未免太残忍。
虐待就是欺负。他们说他的阿爸欺负他。不对，这些都是坏人，只有阿爸是真的疼爱他的。
这些坏人还给他起了一个名字。据说他们说，这是在追捕行动中牺牲的战友名字中各取了一个字结合成的名字，意思是“向往光明”，尽管战友们不在了，但他们一起解救的孩子会带着战友们对光明的向往活下去，所以这是个很好的名字。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还可以有名字。
医生就是穿着白色长袍，用把冷冰冰的听诊器放在他身上，让他站在各种巨大的仪器之前，说是要给他检查身体的人。医生对“坏人们”说，这个孩子的情况很特殊，要到大医院里才能治好。
于是“坏人们”把他带到了应天市。刚刚来应天市的头一年，他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几乎每个月他都会做手术。医生们还说了很多深奥的词语“非常严重也非常罕见的病例”“基因突变”“罕见疾病”“长期营养不良”“长期服用有毒有害物质”“脏器畸形”。他学东西很快，不做手术的时候，他就看护士姐姐们送给他的识字书，之前从未识字的他几个月下来竟然能通读儿歌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常常来看他。有时候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一起来看他。
“班副院长，思明恢复得很好。”医生们把检查的化验单给老医生看。
“恢复得这么快？”老医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个病例确实太特殊了。我第一次看见恢复得这么快的病人。”
老医生和其他医生讨论难懂的话题时，那个小女孩就坐在他的床边看书。方思明在旁边偷偷看着，小女孩看的书上面的字比他的识字书多好多，也复杂好多。
“上面的字，你都认识？”
“当然都认识啦。”小姑娘还拿出一只很好看的粉蓝色的笔，在纸上写字。
方思明。
“这是你的名字。心田为思，日月为明。”
班世萦。
“这是我的名字。世是字辈排行，萦，收绩曰萦。爷爷希望我做出了不起的事。”
班世萦又在纸面上写了一个“蘅”字。
“这是我弟弟的名字。蘅，就是杜衡，是一种草药，古诗里用来比喻贤人君子的。”
班世萦写完这些字之后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班世萦抱着他哭了。而方思明呆愣愣地连一句话都不敢问。他只是很惊异，为什么班世萦能懂那么，原来一个家可以绵延很多代，每一代人共有一个字，把这个字放在自己的名字里，一看见名字就知道两个人是兄弟姐妹。
这种起名的方法虽然是坏人们想出的主意，但真有意思。
方思明的身体越来越好。他听见医生们在商量。
“等完全治好了，就把他送到福利院去吧。”
“是啊，我听班副院长的学生说，这个孩子应该是很早之前就被父母有意遗弃，现在应该早就找不到他的父母了。挺聪明可爱的一个小孩，希望有好人家收养他。”
福利院是个有很多小孩的地方。方思明不喜欢福利院，做什么都是和其他人在一起，他发现别人懂得的事情他都不懂，他知道的事情别人也不知道，总之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但福利院又是个很喜欢分类的地方：不仅碗筷、笤帚、玩具要分类放好，连人都要分类。同一类人在一起。可是福利院连他的分类都分错了：他不是白化病，但福利院里的人问也不问，就在他的资料备注上写上了“白化病”三个字。
方思明意识到，原来所有的人都喜欢分类，就算分的不对，大家也喜欢先分个类再说。比如福利院里的孩子们会有“正常”“白化病”“智力障碍”的分类，而阿爸教给他的分类更简单，只有“我们”和“坏人”。
福利院里，他做什么都必须和其他人在一起，吃饭、睡觉都要按照一定时间。他不喜欢做游戏，可是其他的小朋友都要做游戏，他就必须一起玩；饭就那么几样，吃了难受也要继续吃，因为不能挑食。发零食的时候，所有的孩子群魔乱舞一样过去抢，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抢，他抢得到，但别人会因此怕他，存心不去抢，别人又会瞧不起他。不到一个月，他就病了一场。
但是生病也就意味着他不用排队、和别人做游戏了。他一个人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和帮阿爸降灵之后一样。
他病还没好，忽然有一天，福利院的阿姨就来给他收拾东西了。
“方思明，有人要收养你。”
福利院门口，班世萦和那位老医生在等他。班世萦的家里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个房间，从窗帘被罩到文具，都和班世萦用的几乎一模一样。
班世萦的奶奶和善地对他说：“思明，这以后就是你的家。是不是还难受？快躺下休息吧。”
方思明在班家住了几天，很快就明白了，他窃取了一个枉死的孩子本应得到的关爱，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活了下来。以前和阿爸的种种，仿佛是一场梦，直到最近，他才知道过去的一切从来都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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