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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云……随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楚留香他们我已经给你带到岛上了……吓死我了……张三在怀疑我啊……求你……金家我不想回去了……江湖也不想再去了……让我留在蝙蝠岛上……或者随便你把我安顿在哪里都好……我只要是你的就行了……”
哦，一个棋子。知道了。明白了。
方思明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很想嘲笑他自己。他求原随云带他走，别放开他时的卑贱、无知、可怜，又比金灵芝好到哪里去？
他明白了，原随云就是一个浪子。云梦的女孩子传看的话本没说错。男人就是这样，没得手的时候魂牵梦萦，得了手弃如敝履。对情人，对下属，对天下，大概都是这样，尤其是野心勃勃、占有欲征服欲强烈、且聪明绝顶的人。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永远让他们满意。比如当朱文圭还不确定他是个好用的棋子，就对他百般爱护照顾，一旦确定方思明学有所成，且对他死心塌地，就只剩下予取予求，吹毛求疵。原随云呢？大概也是一样的吧。再鲜美诱人的肉体，玩弄久了也就不过如此。什么去南洋啊，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他怎么舍得这个热热闹闹的江湖！
身体也给他了，心也给他了。现在倒看看自己还能剩下什么。
方思明心说果然姜是老的辣，还是枯梅聪明。只给了心，所以总有那么几分神秘感吊着原随云的胃口。梅花精魄没有实体，所以无从亵渎；心曲相和不需承诺，所以无从背叛。无论原随云身边有谁，枯梅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可他的立场却进退维谷。无论是面对枯梅，还是金灵芝、原随云，都一败涂地。
原随云紧紧抱着抽噎不止地金灵芝，在她的额头上、头发上吻来吻去。但他淡漠疏离的神色却让方思明清清楚楚地看出，原随云在留意着他。那表情分明是“你还不快滚，难道还想看我当你的面干这个小妮子吗？”
金灵芝被原随云貌似温存的吻激励，踮起脚，吻上了原随云的嘴唇。金灵芝大概吻技不错，很快原随云满意地闷哼一声。金灵芝迷离地娇吟着，被原随云恶狠狠地按在旁边的石壁上，疾风暴雨一般狂吻。
“……啊……不行……别、别在这里……随云，别……万一被人听见……”金灵芝一边说着，一边却把原随云搂得更紧。
“哼，那你想在哪？”原随云一边含混地问，一边在金灵芝颈侧轻轻一咬。
金灵芝一阵战栗，头上的步摇琳琅作响。她娇声含羞：“回……回我房间……”
方思明静悄悄地转身就走。他不想冲过去把原随云打一顿。他甚至不想动手杀金灵芝。不是不嫉妒不生气，只是嫌脏。
他终究还是没有忍到走回房间，只能就近找了个通风排水的拐角，干呕得昏天黑地，满头充血，以至于眼睛周围的毛细管爆裂，像出现尸斑一样爆出皮下出血点，才终于能停下。不是不恶心了，是再没力气吐。
原随云杀了班世萦、杀了朱文圭的事，他在心里翻页了。之前对他的凌|辱，他也放下了。他和原随云大概算是两清了吧？但为什么他现在还是想杀了原随云——
理由呢？因为原随云搞了金灵芝？
好吧，真是太有意思了。原随云和他有什么关系？金灵芝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纠察风纪的乡贤，还要管村里后生和姑娘偷情的事情。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一个从小被当做杀人机器养大的魔头，杀个人还需要理由么？
原、方二人的房间里，李三正在战战兢兢地发呆。蝙蝠岛的侍从们和别处的一样，也爱传八卦，嚼舌根。李三刚起床时就听人议论之前那位金大小姐凌晨时分也上了岛，心里便打起了鼓。等他端了洗漱用的温水、青盐、牙刷等物到了房中，却不料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原随云和方思明竟然都不在，便知道果然大事不妙，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正哆嗦着，却听见方思明走进房中。方思明不说话，他也不敢问。好在方思明只是一言不发地洗漱，叫他铺了床，再拿点水来，不必端早饭，就自己闷头在琴案边坐着，倒也没有发脾气吵闹。
李三给方思明冲了一杯暖暖的红茶端上来。他很是心疼这位美人公子。岛主以前也玩过娈宠、美姬，但只是玩玩，都不如对这位美人公子上心，而且这些人里，就数美人公子脑子最好使，对下属们最大气。如果要让他在美人公子和金大小姐里面选一个，他肯定去伺候美人公子。如果问刘仲或者其他人，他们也会是一样的回答。
“公子，您喝点茶，顺顺气。”李三小心翼翼地把茶放到方思明面前。“我说句该打嘴的话，这次岛主真的是犯糊涂了。每次提到金大小姐的时候，他都特别不耐烦。真的，我们几个常伺候岛主的，都知道岛主嫌她话多，烦。按照他以往，这么不喜欢早就该断了，谁知道金大小姐怎么又缠上岛主了……”
李三听着方思明没有说话，知道他还可以继续说。
“岛主对您的用心，可真的是头一份，也是独一份。以前从来没人能直接住在岛主的卧房里，岛主也从来没让我们叫别人‘公子’，更别说叫我们带您在岛上各处转悠，代替岛主管事了。还有，岛主可从来没让别人碰‘随化相忘’。真的，从来没有过。整个蝙蝠岛，只有您和岛主弹过那张琴。还有您之前刚刚和岛主在一起的时候，您忽然生病了，是岛主亲自照顾您的。我们都根本搭不上手……”
方思明只是冷笑，以前的种种皆不可追了。就像那张随化相忘，不是说送走就送走了吗？
人心一变，就再也变不回去，越是期望着还能回到过去，就被压榨得越狠。他已经吃过朱文圭的亏，再让他吃同样的亏，不可能了。
“好了。我知道了。”
“那您多少喝点茶。要是饿了，您随时叫我。”李三下去了。
方思明独自坐在房间里，什么都想不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只听见外面似乎有过几场小骚乱。叫了李三过来问，据说是楚留香他们偷偷上岛了，丁枫正在着人满岛加紧巡逻，岛主正布局搜捕。
又过了不知多久，丁枫亲自捧了一瓮蜂蜜酒进来，说原随云搜捕楚留香已有眉目。他的布局已经引得楚留香、胡铁花、张三一行人和华真真相互怀疑。目前局势还在掌握之中。等事情结束之后，原随云会亲自向他解释一切，和他把酒言欢。
“那么，金大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思明冷冷地问，“还有，随化相忘现在在哪？”
“公子，实在抱歉。我家公子说了，这些事情您暂时不用知道。”丁枫说完，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方思明枯坐了半日，终于想明白一件事：他对原随云的杀意，没有丝毫减退。
方思明打开衣柜，从隔板的夹缝里取出了万圣阁的毒|药。
要杀死原随云，有很多种方法。比如，现在他能使用武功，可以亲自动手杀他。可是，他已经不能完全信任自己的心性了。如果面对着那张让他每每想起“师旷”的脸，他还能义无反顾地痛下杀手，那么在朱文圭死后，原随云来找他，两人欢爱的时候，他就能杀了原随云。
可那个时候他却稀里糊涂地被原随云干到神志不清。现在的他也未必比那时坚定多少。他信任不了自己，但能信任毒|药。
他可能会不忍心下手，但原随云必须死。
前几天练习茶道时，方思明让人留了一套茶具在房间里。虽然不太顺手，但是调制毒|药也绰绰有余。
做好了一切准备。方思明终于冷静下来。他确实饿了。而杀人是一件十分耗费心力的事情。他需要补充体力。
他叫来李三，说想要吃饭。
李三连连道歉，说公子从早到入夜，一直什么都没吃，一定饿坏了。可岛上现在被楚留香搅得很乱，送饭可能会慢一些。方思明安抚了他几句，说没关系，有饭吃就行。
那是很丰盛的一顿饭。方思明坐在餐室里，看着对面本该属于原随云的空椅子，默默吃着，心说，这是他在蝙蝠岛上吃的最后一顿了。
李三收拾了碗筷没多久，刘仲就跑来说原随云要见他。
方思明回到卧室稍作准备之后，刚刚坐在琴案边上，原随云就出现在房间门口。他的样子一如往常，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垂在脸边、背上，衣服平平整整，每一个系带都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地系着。无论他之前是和金灵芝交欢，还是在和楚留香斗法，都看不出一丝凌乱、疲惫的痕迹。
“你们全都到别处伺候。这里只留一个。”原随云命令道。门口传来侍从们用探杆点着地离开的声音。
“小孩子很乖嘛，知道好好吃饭……”
“原随云，不要这样叫我。”方思明从琴案边站起来，冷冷地说。
原随云抽了一口冷气，踱着步：“好吧。思明兄——请问思明兄有何见教？”
“今天是你我最后一夜。我可以陪你喝酒，或者做任何事情，但在这之后，你必须让我走。”
“思明兄不想留下来，看我和楚留香的对决吗？”
“没有兴趣。”方思明的声音始终是冷冷的。
原随云沉默许久，忽然笑起来：“算了，这么和你说话太累。你现在到底以为你自己是谁？要不是想套出万圣阁秘宝的下落，我可能哄着你、留着你到今天？”
方思明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地看着原随云。他闻见了——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金灵芝身上的兰麝香气。
原随云扬声喊道：“拿进来吧。”
随从进来，把一根马鞭递到了原随云手里。开门关门之间，似乎兰麝香气更重了。
“好了，你也下去。”原随云对那个侍从说。
就在方思明因为这股香气分神的一瞬间，原随云手里的马鞭就劈头盖脸地甩向他脸上。方思明脑中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想到原随云会这样。
“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没耐心了，我更没耐心。”说着又是一鞭子。
方思明额头被鞭子抽出一道伤口，血液蜿蜒着从脸上流下来。方思明终于反应过来。正要向原随云出招时，却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很熟悉的感觉，真气又被药物封住了。果然，原随云从来没放松过对他的警惕和看守。哪怕原随云在另一边还要对付楚留香，也没忘记让人给他在饭食里下药。
“给一点好脸色，就忘乎所以。不给点教训，你就不记得自己的斤两。”
鞭子雨点一般落下来，不伤筋动骨，却能让人皮开肉绽。方思明看着和平常判若两人的原随云，心里无喜无悲。
他只是冷冷地分析着眼前的一切。现在，他吃过被下了药的食物，想亲手杀了原随云就更难了。唯一的胜算就是房间里的那一瓮毒酒。不管之前多狼狈，只要能让原随云喝了毒酒，他就赢了。
所以不能做让他怀疑的事情。等着——忍住——要等到原随云打得无聊了，想要喝酒。
再忍忍。
方思明小心地躲着，调整着挨鞭子的角度，尽量不要让鞭子伤到关节、眼睛这样会影响活动的地方。
“你不是有求于我吗？我又不是开粥场的，你不拿点东西来换，让我怎么答应你？”原随云一边打一边奚落道，“少阁主还有什么话说？”
方思明感觉不到疼。他只是觉得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兰麝香气实在刺鼻。
“早就无话可说了。”
原随云终于停了下来。
方思明擦了擦糊在眼前的血迹，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去斟酒：“既然说要把酒言欢，那我敬原岛主一杯，祝我们两个都不得好死。”
他斟了两杯，但原随云岿然不动地站着：“我平时怎么喂你酒的？你现在让我动手？”
方思明冷笑。自己咕咚喝干一盏，又噙了一口酒在嘴里，他走到原随云面前，闭上眼，默默吻上他的嘴唇。原随云的手一如往常地搂上他的腰和头颈。
原随云搂着金灵芝亲热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方思明恶心得差点把嘴里那口酒吐出来。
再忍忍……再忍忍……就快成了……
“小孩子，你哭了？”原随云的动作忽然停下来，抚上他泪痕压着血迹的脸颊。
泪光中，眼前的脸庞依然温润如玉。抚在他脸上的手依然是那双教他弹琴，把他带上极乐之境的手。
想杀了原随云，真难。
方思明还是用唇舌撬开了原随云的嘴唇。
原随云的手忽然扼住了他的喉咙。
“少阁主以为我不知道你藏了什么东西吗？你可真狠啊！”
方思明瞪大眼睛看着原随云。原随云对他就从来没有过一丝真心。一直是严防死守步步为营。
不值，想和他一起死都是不值的。
方思明嘴里的酒呛了出来。他喘不过气，却在狠狠地咬着牙，像是恨不得把牙都咬碎了。
原随云感觉到方思明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终于送开了他。
方思明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嘴里分不清是酒的甜味还是血的甜味了。
原随云蹲下来，伸手摸上方思明的颈动脉。他皱着眉，感受着方思明的脉搏越来越弱，先是愣神片刻，接着又忽然冷笑。他在方思明脸上头发上蹭干满手被方思明吐上去的酒，转头出去洗手换衣服了。
原随云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的还残余着些许兰麝香气，还有一星火折子燃烧过的味道。
金灵芝偷偷跟着他，在房门外偷听，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金灵芝竟然胆大包天到偷偷拿着火折子上岛。
金灵芝趁他出门之后，点燃火折子，走进这个房间会看见什么呢？一间简洁而雅致的卧房中间，倒着浑身鞭伤，死不瞑目的方思明。头发上脸上沾着的、嘴里流着的红色液体，不知是鲜血，还是因为酿酒时掺了葡萄和樱桃而呈血红色的蜂蜜酒。总之是一副最骇人最恐怖的场景。他几乎能想象到金灵芝是怎么抑制住恐惧，哆嗦着甚至连滚带爬地从这个可怕的房间里逃出去。
真可惜，以金灵芝的性格，这几天估计是吓得不能用了，有可能连见都不敢见他。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哭着跑去找楚留香和胡铁花求救了。
算了，不用再管那个女人了。
“小孩子？”原随云还是试探着叫了方思明一声。房间里当然无人应答。他蹲下来，摸索着，方思明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原随云轻而易举就合上了他的眼睛，轻轻叹了一声，“这样会着凉的。”
他把方思明抱到了床上。
方思明的身体依然散发着好闻的仿佛花香的味道，没有染上一丝死亡的阴郁气息。
“好可怜的小孩子……”原随云无不怜惜地抚摸着方思明柔顺的长发。
像你这样可爱可怜的小孩子不该受委屈。每天晚上闻不到你的味道，抱不到你，我也会疯掉。可是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你我身在江湖，有些险是冒不得的。你不可能长长久久地留在我身边。我也不可能忍受摧眉折腰、浑浑噩噩的生活——哪怕是在你面前示弱，对我也是折磨。
到此为止，你我到此为止。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
“小孩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疯子，他野心勃勃地出海，想在大海上找到宝藏。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一座孤岛上找到了成堆的金银财宝。他很高兴地把所有的宝藏都搬上了他的船，却忘了食物和淡水已经耗光。船很沉，他走得很慢。没有食物和水，根本不能活。所以，还没等到他上岸，他就和那一船宝藏一起死在海上了，但他不后悔，因为疯子就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他做到了他想做的事，所以到死的时候都很开心。疯子就是疯子，因为疯，所以傻。你说是吧，小孩子？”
原随云疲惫不堪地扯下蒙眼的黑布，躺在方思明身边，抱着他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后，他紧紧抱着方思明，自成立蝙蝠岛以来第一次，也是有生以来最后一次，哭了，哭得比小时候要离开常青岛时还伤心。
敲门声响起，丁枫在门外喊道：“岛主，来了！”
再见了，小孩子。再见了。我们都早就注定了不得好死。希望你死的比我好些吧。
哭过之后，原随云心里反而轻松了。他重新蒙上眼睛，精神抖擞地起身，扬声道：“来人，去花厅拆下来一扇门板。要带螺钿的。”
李三哭着，和刘仲一起抬着厚白漆镶螺钿的天竺风格门板，走过长长的走道，走上楼梯，最后登上了原随云抚琴的平台。门板上的方思明，身体依然是柔软的，气味依然是好闻的。白雪一样的门板上有惊艳的螺钿花纹，白雪一样的人有惊艳的面容，一起放在黝黑的岩石上，仿佛银河里的一滴灿烂星光溅落在尘世。海风驱策着浓重的乌云如奔马般翻滚着飞过，却不让一丝月光和星光透下云层。潮水流动冲击礁石，如远方的雷鸣一般低沉轰鸣。崖下的海浪声连绵不绝。泡沫破碎时把腥咸的海水气味挤上半空。原随云的披风和黑发在深夜清凉的海风中扬起，依然是诗酒度年华的雅士风度。
这是原随云和方思明最后的时刻。
原随云淡淡地笑着：“把他扔下去，连着门板一起扔。把我房间里他用过的衣服、床褥都拿到这里烧了。”
李三和刘仲小心地挪着步子，走到平台边沿。李三看不见，可是听见崖下的海浪声还是心里发虚。忽然，他对刘仲说了句“等等”，两人一起把方思明放在地上。
“岛主……”李三对原随云跪下，“公子对您的心，您真的不知道吗？他已经死了。您何苦还要这么羞辱他？把他好好埋了，留点东西当念想不好吗？”
原随云没有说话。
“岛主，您何必做得这么绝？”一直从来不谈论方思明的刘仲也开口求着原随云，“说真的，我们之前都以为，您会和这位公子天长地久……”
刘仲还没说完，原随云便一脚踢在门板上。方思明连带着门板一起从悬崖上掉落，崖下传来两声落水的巨响。
“你们两个是不是也想下去？少废话，快把他用的东西拿到这里，浇上油烧掉。”
原随云说完，转身走入蝙蝠岛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窟。
不多时，在李三和刘仲悲戚的哭声中，方思明用过的衣服和床褥在悬崖顶上熊熊燃烧着，渐渐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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