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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半的操场虽然并不热闹，但也不寂寞。这一年下来，大家即便刚开始不认识，但是现在都混了个脸熟，相互|点头道了声早上好，就按照各自的习惯继续跑步的跑步、早读的早读。
戚昭热了热身，就和方昊一起去跑圈。老三宁致尧慢悠悠地绕着操场走完一圈醒醒神之后，就去边上的椅子坐下练英语口语。
戚昭今天只跑了十圈就作罢，他和方昊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先一个人回寝室了。
戚昭推开寝室的门，敏锐地捕捉到老四齐光试图蹿回到床上的身影，不过显然速度不够快，戚昭同挂在木梯上的老四对视了个正着。
齐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嗨’了一声。
戚昭眼神扫过齐光桌面上被啪得一声狠狠盖上的笔记本电脑，意味深长地对老四抿出一个微笑。
齐光嘿嘿了两声，也不急着爬床，把手架在梯子上：“七哥，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
戚昭走到自己的床位前双手一抬，脱下汗湿的运动衫，露着腹肌光着膀子拿着换洗衣服晃进卫生间；“辛苦了，晚上烤串羊鞭给你。”
“哎，不是……七哥，七哥，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我真没有！七哥！”齐光傻眼，追着戚昭身后解释，然后被卫生间的门嘭得挡在门外。
齐光无奈地贴着门，对着门挠了两下，有气无力：“七哥，我真没有那什么……”
回应他的是哗啦啦的水声。
等老大和老三回到宿舍，就看到老四跟小媳妇似得，满脸幽怨地盯着在穿衣服的老七。
“怎么，总算意识到自己是个咱们寝室唯一的白斩鸡了？”方昊乐呵呵地张着大手揉齐光的脑袋，被齐光恼怒地喂了一拳，才龇牙咧嘴地走开。
戚昭正低头扣着扣子，被齐光叫了一声，他侧头看过去，就见这一直跟小孩一样整天无忧无虑的老四难得板着脸，很是郑重其事的模样。
一旁的老大老三也都安静下来，一脸莫名又新奇地看着老四。
齐光清了清嗓子，一边从自己书桌上搬过电脑，将屏幕转过来对着众人，一边认真地看着戚昭：“七哥，你觉得怎么样？”
十四寸的电脑屏幕上呈现着一张五彩的海报，老大和老三都凑过头来，戚昭眯了眯眼睛，心情复杂。
是全国大学生软件开发比赛的宣传海报。
宁致尧扶了扶眼镜，问：“你什么时候对软件开发感兴趣了？”
齐光咧着嘴有些局促地笑了一下：“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报金融系的……不是不好，只是我喜欢的是另一样东西。”
老大和老三齐齐转头看向戚昭，齐光也眼睛亮闪闪地看过来，他说：“我原本想报的是游戏设计，但是我家里不同意……但是我又不甘心。而且七哥你以后如果要转专业，这些比赛参与一下可能会有帮助。”
怎么人人都觉得我会转专业？
戚昭轻叹口气：“你让我想想。”
齐光有些失望，但也不气馁：“好的七哥，七哥慢慢想，就是报名截止是七月底，下学期开学才是正式赛期。”
紧赶慢赶，戚昭进到地铁的时候，正好赶上早高峰的序幕。
他被人群拥挤着稀里糊涂地进了车厢，又被人群挤到角落贴着车门站着。
直到这个时候，看着车门玻璃上的反光他才意识到自己穿错了裤子。那条他兼职打工攒了一个月的钱买来的西装裤被他忘在了衣柜里，穿在他身上的反而是平时穿惯了牛仔裤。
戚昭有些头疼，但这个时候下地铁明显不现实，只希望谢明风那家伙不要讲究这些就好了。
今天是他第一天去谢明风的公司报道，本来想弄得正式一点，没想到临到出门因为齐光一句话而前功尽弃。
戚昭艰难地抬手扯了扯身上唯一比较正式的白衬衫，但此时不用细看也知道有些狼狈。
去谢明风公司在的创业园一共有十站路，除了开头两站是地下的，接下来的八站则是在高架桥上。
戚昭倚着一旁玻璃，看着车窗外急速后移的高楼，在阳光打到面上的时候闭了闭眼。
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目及之处都隐现着红斑，看周围的环境时都像上了一层滤镜，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戚昭往高架桥下看去，桥下是排起长龙没有尽头的车流。
也是直到这种时刻，戚昭才有一种恍惚的真实感。
一种他真的活在这世上的真实感。
说出来有些荒唐可笑，戚昭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充满隔阂，总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切存在的玻璃墙将他和这个世界分开，他就像舞台下的观众，冷眼看着周围人的喜怒哀乐，很少能有切身体会到其中的感情。他就像得了情感冷漠症，他的灵魂根据剧本操控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一系列应有的反应，那种脱离感让他几乎要发疯，但是当这种无望的焦虑达到一个峰值的时候，就会突然散掉，像是被格式化了一样，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重新积累，往倒空了一次又一次的杯子里重新灌水，等待下一次灌满的时候再倒去。
如此反复之后，他却依稀还能记得那种感觉，但是一切都宛如被保鲜膜裹住送进了冷藏室，他艰难地喘着气，却只能往保鲜膜上再添上一层蒸汽，愈发痛苦，愈发模糊。
戚昭深吸一口气，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味道，男女式香水混着各式早餐，加上嘈杂的人声，一时竟让人难以忍受。
高架桥下一闪而过一家橘色的店面，戚昭赶紧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他一眼就扫到店面的名字——萌朵奶茶。
他下意识侧头看了看现在的站点，离学校出来不过四站的距离。
戚昭心中难得提起一点冲动，他想再见一面何予泽。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相信，但是，的确是在重新见到何予泽之后，他泛善可陈而又面目模糊的生活似乎有了点变动。
什么样的变动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盘旋在心间似乎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
戚昭皱了皱眉，按捺下心里的冲动，盯着那抹橘色一直到它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外。
谢明风租的办公场地在创业园最里边一幢挨着河建的小高层的顶楼，戚昭背着手提电脑乘着电梯上了顶层。
电梯右手边隔着一扇很大的玻璃门，看样子似乎还要刷卡。
戚昭刚靠近玻璃门，玻璃门竟然自动向两边滑开，伴随着一个清脆的机械女声：“戚昭来了戚昭来了。”和某便利超市门口的‘欢迎光临’有异曲同工之妙。
玻璃门后是挺开阔的空间，目测大约两百平米左右。
空间中央摆着一张长条的木桌，周围散着的几张椅子上坐着人，他们面前都摆着一台电脑，除此之外，这么一大片空间里竟然其他什么装饰都没有。
戚昭发现他之前担心自己衣服穿得不够正式是多余的。
因为这里，在场屈指可数的人全都穿着短袖花裤衩加人字拖，不能再休闲了。
谢明风更是不拘小节，双腿翘在桌上，对戚昭招了招手：“哟，老七，来了。”
戚昭环视了一圈，加上自己，这里一共五个人。
谢明风像是没看到戚昭脸上微妙的神情，乐呵呵地站起身，指了指长桌上还空余的地方：“你随便找个顺眼的地方坐吧。”
戚昭冲盯着自己的另外三个人点点头，走到谢明风斜对面的角落拉开椅子坐下。
谢明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自己身侧的桌面上拨拉一堆零食到戚昭面前，像迫不及待向好朋友分享玩具的小孩，大方但又伴着些许幼稚的得意，他大手一挥：“随便吃。”
那豪气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说“这块鱼塘给你了”。
戚昭嘴角抽了抽，也不搭茬。
“老七，给你介绍一下。你右手边的这个是楚翊，代号黑羽，你应该挺熟悉的。”
戚昭看过去，楚翊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剃着平头，一副硬汉的模样，和他想象中的黑羽八九不离十。
楚翊见戚昭看自己，便侧侧头对他颔首：“幸会，七河。”
戚昭在网络上有个常用的昵称，叫72h，不过大家都习惯喊他七河。
“黑羽旁边的是酋长，原名李猷(you)。”
酋长是个长得像坨棉花的白白胖胖的汉子，穿着粉色的短袖，说话前便先露出一个很具感染的笑，挺亲切的：“你好呀，七河。”
“我旁边这位，你猜猜是谁——？”谢明风拉长语调，搞怪的样子忍得他身侧的汉子抓起一把爆米花就扔在他身上。
“我楚飒，代号疯子。”说话的人和楚翊长得有几分相似，戚昭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看楚翊。
楚飒留着中长发，笑起来温文尔雅：“没错，楚翊是我哥，我们异卵双胞胎。”
戚昭点点头，抓着包有些迟疑：“我是不是占了你的位置？”
楚飒乐了：“你随便坐，我可不乐意整天和这木头坐一块。”
楚翊闻言抬了抬眼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计较弟弟的无理。
“欢迎来到我们的大家庭。”谢明风笑着，“虽然现在只有我们五个人，但是我相信以后会变成五百个人，五千个人，五万——”
“闭嘴吧您。”楚飒嘴角含笑，开口却不像表情那样温柔，“当初答应和你一起创业真是信了你的邪，启动资金全被你败在这地盘上了，我家的公寓怎么就不行了？”
谢明风讪讪：“这不……要有点创业的氛围不是吗？”
“氛围你爷爷。”楚飒翻了个白眼。
李猷在一边嚼着薯片看直播，楚翊在另一边喝饮料看电影。
戚昭看看这看看那，觉得自己似乎误上了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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