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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清平调 > 4.第四章,谢谢你,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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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跺脚,“疯子吧!哪里来的,撞你妈的撞!”

    乔满拿手捂住嘴,眼眶湿糊一片。

    慰之站在车厢外,举了块石头,不断砸向车门。他大声喊着,“乔满!乔满!”

    “开门!”乔满爬起来,“放我下去他就会走!”

    男人有些犹豫,跟司机说,他们有两个人,对方才一个,没事的。

    突然,车门被撞出一个小洞,玻璃渣飞溅,他们闪身一躲,乔满厉声地喊,“放我走听见没有!”

    慰之似乎要冲进来了,石头尖锐的地方有血,顺了掌心滴在碎玻璃渣上,他眼睛也血红红的,吼声从撞开的洞口传进来,“不准欺负她!你们不准!”

    玻璃渣碎了一地,司机拿手捂脸跑到驾驶位,他摁下车门按钮,“妈的,谁搞得过疯子!走吧走吧,让她走!”

    门一打开,乔满拎起东西跑过铺满碎渣的台阶,男孩扔掉石头,伸手向她,“小心。”

    乔满握住他渗血的手,粘稠的血流过他们相握的指缝里,乔满咳了好多下,最后一下咳出眼泪来。

    慰之拉着她,左手是乔满沉沉的布袋子,在无垠漆黑的盘山道上一路狂奔。

    握住她的手轻微打颤,“我等了很久,你都没回来。”

    他说,“乔满,我很担心。”

    停歇半日的雨又落入乡野,乔满额发被打湿,“我以前离家出走过,十三四岁的时候,我逃出去七天,整整七天,没人发现。”

    慰之惊讶,“怎么会?”

    “那时放暑假,我父母很忙,他们忙工作,忙应酬,忙隔空吵架,根本顾不上我。”乔满扯起唇,笑容微苦,“所以谢谢你,来找我。”

    男孩有些困惑,“可是,你这么好……”

    “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的,也听话。那时的我还不像现在这样……”她一顿,客观评价,“不讨喜。”

    “没有!”男孩辩驳,雨打到脸上,晕开几圈淡淡的红,“挺,挺讨喜的。”

    乔满摇头,“后来我慢慢就懂了,我再好,也没有他们自己的人生重要。”

    慰之愣住,然后说,“我不明白。”

    他的不明白,是源于他不会这样去做,所以别人的活法和选择,他看不明白。

    乔满想起来,外公也说过一样的话。

    他生日那天,乔满做了一桌菜,中途接到妈妈电话,说有个通告耽搁了,过不来,乔满哦了一声,没等她解释完就挂了电话。这不是她错过的第一个生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隔几秒,妈妈又打来,乔满毫不客气,“记得把红包钱打到外公账号,人来不来随便你,礼金不能免。”说完,她又挂断电话,拔了电话线。

    乔满从厨房端出汤,“外公,我们吃吧,不管他们。”

    老人放下烟斗,他说,“还是我外孙女最好,我呀,是老了,看不明白他们了。”

    外公的不明白,大约跟慰之是一个意思。

    回到小院,乔满手心是汗又是雨,沉静下来以后,心开始扑通通地跳。她坐在那儿发慌,一阵阵的后怕袭过来,像穿堂的风,她冷得一颤一颤。

    “别怕。”慰之轻轻说,右手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也许劫后的时刻是该独处的,给她一个空间,没有温存的安抚和掌心,就不会那样委屈。

    毕竟,无枝可依的人,能委屈给谁看?

    眼泪砸到胸前的绸布,乔满自己都觉着惊讶,怎么止也止不住,她好几次想克制住不要哭,可没用,根本没用。

    “怎么,你怎么哭了?”他手足无措,挺着急的。

    乔满拽起他袖子擦眼泪,“我怎么不能哭,被人欺负还不准哭?”她太难过了,便恶狠狠道,“我就哭!”

    慰之怔了下,然后勾唇笑了。

    乔满莫名,“笑什么?”

    他低下眼,他思索一件事,一句话,总是这个动作。好一会儿,他抬头,“刚才,你刚才终于有些像她们了。”

    他这句话的语速意外地很正常,乔满抽鼻子,“像谁?什么意思?”

    “她们,村里的那些姑娘。”慰之微微笑着,“她们会在村道上打闹,讲有趣的话,摘花放在头发里,会大笑,也会生气,气得大声喊,跟你刚才一样。”

    他的话像一记止泪剂,乔满霍然明白,他说的像,指的是一种状态,是活着的生机。

    她沉默到眼眶干了,才开口,“你经常偷看村里姑娘?”

    “没有!”慰之脸通红,脖子都涨粗了,“她们在那边走,我,我就……”

    “你就偷看了?”乔满故意道。

    男孩结巴着说不出话来,他也晓得乔满是成心编排他,可仍旧臊得慌。

    乔满仰面靠上椅背,黑瀑一样的头发散开来,悠悠荡荡的,而她神色倦乏,“我去睡了。”她拿出几袋面包,“你要是饿,就撕开吃了。”

    一片碎玻璃从面包塑料袋滑下来,擦过乔满指尖,她手一抖,指腹冒出一粒血点。

    她怔忪之间,血流到指甲盖上,都说十指连心,这几天发生的事通通顺着刺痛戳进心里。淹到脚踝的暴雨,漆黑见不到辰星的夜,一阶又一阶青绿的茶叶梯田,深如墨的山峦,坡上金凤那一家,和眼前不知名姓的男孩。

    慰之抽了张纸巾捂上来,乔满看到他微张的嘴里那两颗小虎牙,热气喷到额头,吹起她一撮刘海,“我是来度假的,为什么会遇见你?”

    乔满轻声问,“你相信么,所有的遇见和重逢都是早有安排。”她淡淡出神,“所以,老天要我遇见你,又是为什么呢?”

    “相信。”他点头,又摇头,“不知道。”

    他相信命中注定,可还不知道为什么会遇见。

    但他明白,这是个连相遇都要用尽全力的时代,也许有一天,没有任何预兆的,忽然分离,然后不再见面。那时候才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的相遇没有用力,再用力一些。

    回去二楼卧室,乔满虽乏,但没有很快睡着。她坐在床上,背抵着后头床板,手环抱膝上,想起这几天无端发生的事,眼泪簌簌落下来。来徽州之前不管嘴多硬,说着不怕,真遇事还是慌了。

    她隐约哭了很久,不记得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她只记得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身体像漂浮着,辗转看见白茫茫的几间教室,有三五女生扶着栏杆聊天。

    她们聊着,“我妈说,别跟单亲家小孩玩,她们脾气坏,特别难相处。”

    “对对对,我们班乔满就是的,都不跟我们玩。”

    “啊?乔满单亲?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她父母好像还是什么明星,离婚时候闹得可难看了。”

    乔满捂住耳朵,她想挡住那些乱嘈嘈的话,转身闷头奔起来,她奔到走廊尽头,有扇漆红色的大门,她一推,刺目的光陡然亮起,妈妈站在对面,抄起一只鼻烟壶向前掷,爸爸闪身躲过了,鼻烟壶抛出一条圆润的曲线,砸向她胸口,却最终又穿透她的身体落到后面。

    她看见母亲大张着嘴,红唇白齿扭曲地张合着,爸爸也是,可她听不见一点声音,像出静默的哑剧。

    乔满往前一步,大门忽然开出一条缝,小黑从墙角凭空冒出来,它挤过门缝,悄悄跑进黑暗里。它长大了,可以跑得十分得快。

    乔满终于崩溃地大声哭,她喊着,小黑,别出去,求求你,别出去。

    她追在后头不停地跑,黑暗里她听见有人喊着,乔满,乔满……声音由远及近,晃晃悠悠,她蓦地惊醒,整个从床上弹坐起来。

    “乔满,你醒来了么?”男孩在楼梯下面喊,一声又一声,有些急。

    乔满胸脯起伏得厉害,她汗淋淋地想,哦,对了,她不让他上楼。

    滞了半响,乔满披衣服下楼,她随口问,“几点了?”

    “六点……”他盯着墙面钟表盘,数了数,“二十。”乔满额前都湿透了,寒风一过,瞧着很冷的样子。他忍不住问,“你冷么?”

    “还好。”乔满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套衣服,“换吧,都破成这样了。”

    乔满背对他架锅子,撕开一包速冻水饺,男孩犹疑片刻,他把上衣脱掉,听见乔满问,“你会看时钟?”

    “有人教过我。”脸蒙在衣服里,他闷闷地说。

    乔满拿长筷搅着锅,手顿了一顿,“没人教你用筷子,倒教你看时间?”

    “嗯,我们在桥下讨吃的,没有筷子,用手抓。”他悉悉索索穿衣服,“但小叔有块手表,指针从来都不转,表盘也裂了,他拿这个教我看时间。”

    “亲叔叔?”

    他摇头,“都是流浪的,他看我更可怜,就照顾我一起讨东西。”

    跟乔满生活的这些天来,他语速渐长,越来越能说长句子了。

    “我们去过附近地方,后来他去大城市打工,我不想去就回来了。”

    锅里咕噜噜地冒着泡,乔满添了碗水进去,“为什么不去大城市,打工好呀,总比乞讨要过得好吧。”

    慰之长久地沉默,长久到乔满猛然想起一件事,她折身冲向购物袋,男孩一惊,他裤子还没扣好,急忙往窗帘后面躲。

    可乔满很急,没注意他的窘态,俯身就跪到地上,她把袋子整个倒过来,“我的钱包……”她找了会儿,喃喃着皱眉,“落巴士里了?”

    慰之提好裤子,凑过来,“很重要么?”

    “里面钱不多,银行卡也可以挂失,不过……”乔满眼里的光散开去,“有张全家福。”

    她年幼气盛的时候,受不了父母离婚,也受不了他们难堪到全世界都知道,她把悲愤变成手里的剪子,彻夜地去绞那些照片。唯独一张大年三十,外婆还在世时候拍的一张全家福,她留下来放进钱包。

    慰之垂下手,悬在她肩膀上,还没拍下去,篱笆外浑厚地破开一声喊,透开暴雨穿进来,“乔满,我,你言叔叔,醒了没?”

    乔满的手机跟着嗡嗡震起来,她爬起来去看,也是言豁打来的。

    “上楼!别发出声音,快点!”乔满推搡慰之,她很慌,说不出来的慌。

    男孩被她推着上楼,起先是愣住的,然后挠着头,他轻轻地说,“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被抓到也没关系。

    尽管他没说下去,可乔满知道他想这样说,昨晚没流光的眼泪隐隐又回来了,她想朝他吼,有关系啊,当然有关系,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觉着离开她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乔满反身去开门,她冲进雨里解开篱笆锁,言豁眉毛向下压了一压,“怎么不打伞?”

    她不答,言豁把伞朝她一推,“我办事路过,老将军说你不爱睡懒觉,我想你估计是醒了,就带点东西过来。”

    塑料袋里有水果和绿叶菜,乔满接了,手有些抖,言豁以为她冷,就催促着进屋。

    “哟,一个人吃一袋水饺啊?”他刚进去,眼睛微乎其微地眯了下。

    “我胃口好。”乔满不多解释,给言豁泡杯茶,“言叔,大雨天路难走,不用特意弯进来,我需要的东西自己能去买。你这样,我挺不好意思的。”

    言豁摆手,随意问,“你前面在窗口站着?我瞧见个影子,啧,这雨天呀,窗帘后闪过个影子像鬼片一样。”说完,乔满脸色似乎变了一变,言豁抬手抽嘴巴,“呸,我乱说的,你别怕,荒郊野岭哪来的鬼。”

    话才落地,好像哪里更不对了,言豁反手再给自己一嘴巴,诚恳道,“妹子,叔嘴笨,不好意思。”

    乔满只听进他第一句话,周身一凉,慌忙解释,“我就是去看看雨下得大不大,没想到会吓到你。”

    言豁看她一眼,乔满躲开他的眼光,几秒僵默,他笑了,“丫头,饺子要粘锅了。”

    乔满连忙关火,用干净的碗盛出来。

    言豁打量着窗台,帘布下有一堆没叠的被褥,“你晚上打地铺睡?”

    “二楼太闷了,下面凉快。”乔满被热气熏的一脸雾,脖间却莫名冷飕飕的。

    身后有一时半刻没回音,乔满转回身,言豁正在点烟,笑道,“别仗着年轻贪冷怕热,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苦头了。”风大,他点了几下才着,言豁吸口烟,“行,我走了,不影响你吃饭。”

    他打起一把深蓝色的伞,走出篱笆围栏,言豁拿起手机,白色光标落到乔满外公的号码,他一路走,拐到一处草垛边,他收起伞,坐下来抽完一整根烟,右手掐着烟蒂,左手拿手机,雨瞬息沾满整个屏幕,最终也没能摁下。

    其实他很早就见过乔满,那时她扎着双马尾,肉嘟嘟的一小团,他抱过她划龙舟,抓青草里的蚂蚱装进玻璃瓶,他当时也还年轻,特别想生个像乔满一样的胖闺女。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再想了,人都会变,就像乔满也不是从前蹒跚学步的丫头,不爱笑了,也学会了撒谎。

    言豁略惆怅的,从乔满身上望见许多往事,他坐了很久,一地的烟蒂混入污水里。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言豁手抄口袋往前走,也不打伞,任由雨淋着。

    村口主干道上停了辆巴士,有两个同样没撑伞的人在敞开的车门口争吵。言豁的吉普就停在后头,路过的时候,巴士司机忽然来拽他的袖子,“警察!这人偷我钱包,你抓他,抓他!”

    言豁穿了一身军装,“我是当兵的,不是警察。”他停下,又掏出一根烟,看眼和司机争执的男孩,“几岁了?”

    男孩摇头,手紧紧捂着只钱包,言豁吐口烟气,“还给他,看你年纪不大,下不为例。”

    男孩甩开司机的手,把钱包揣怀里,“不行!这不是他的。”

    言豁掸下烟灰,皱眉,“别得寸进尺,要不是离警察局太远,我肯定扭你进去做笔录。”

    男孩背微微拱起,是他常年养成的防守姿态,他咬了一咬牙,转身跑起来。言豁原本想再问一问清楚,可他这一跑,言豁本能抬腿去追,长臂猛地一拦,手摁上男孩的肩竟然一下没扳动,言豁很惊讶,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这样的体格。

    这一擒一档里面,言豁起了惜才的心,觉着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却是个小偷。

    男孩尽管身手敏捷,但抵不过言豁二十多年的军人素质,被扣住双手,双膝陷入柔软的青泥里。

    “言叔!”

    言豁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眨了几次眼把雨水摒掉,眉睫深处是乔满仓皇跑过来,一柄黑伞猎猎生风。

    言豁粗着嗓门,“别过来!”

    乔满没听着似的,仍然单薄地往前跑,快到他跟前时脚步一滑,身子猛地摔向言豁。

    言豁松开男孩去扶乔满,眼角掠过司机,他表情明显从看好戏变得一僵。

    乔满的裤脚沾了都是泥,她面朝男孩向下摔,雨落进她微张得嘴,唇瓣无声翕动。

    慰之明白,她在说,跑,快跑!

    他深吸一口气,脚飞快地踏过黄土地,泥浆在脚下绽成乌色的花,他觉着难过,难过得心被重重一揪,好多次了,他总是这样跑开,从乔满身边跑开,好像永远不会回来一样。

    言豁接住乔满,她捂住腿,似乎是扭到了,抓着言豁的手站了几次才站直。

    男孩向山道跑去,言豁眼见追不上,回神扶正乔满伞柄,“找我有事?”

    乔满默了一默,点头,“我有东西忘买了,想叫言叔下次带过来。”

    言豁看她,“很急么?什么东西?”

    “急。”乔满把心一横,“卫生巾。”

    “嘶。”言豁下意识瞟了眼她的裤子,“我不太会挑,要夜用的?苏菲加长420?还是七度空间?”

    乔满微微诧异地看着他。

    言豁摸鼻子,“内个不是anglebaby代言的么,叔也看电视的,那什么,超薄,超长贴身区,再也不漏,超熟睡,是吧那广告词。”

    乔满脸发白,像长时间浸泡在水里,白到散着阵阵寒气。她此时多少有些无语,阖着唇,她瞥了眼大巴司机,微露憎恶之色。

    言豁咳嗽一声,想换个话题,就跟司机说,“你钱包里现金多么,回头去警局备个案,少了多少钱什么东西,列张表出来。等抓到小偷,也许还能追回你的钱。”

    “他钱包?”乔满神色突变。

    司机闪躲着,干笑,“没几个钱,算了,我不追究,不追究。”

    “你这态度可不好。”言豁扔掉烟蒂,“就是你们这些想小事化了的人太多,才助长歪风邪气!别嫌费时间,去备案,这种年轻人我见多了,不给他点教训,今天敢偷钱,明天就敢杀人懂不懂。”

    “是呀。”乔满冷笑,举着伞跨前一大步,“你应该去报案,好好告诉警察,你都丢了些什么!”她手指言豁,“我叔叔是少校,专门治一些道貌岸然作奸犯科的人!”

    司机讪讪退到车上,摇手,“是我搞错了,那不是我的钱包。”

    他陡然换掉说辞,言豁狐疑,“这也能搞错,你跟他抢半天,结果不是你的钱包?”

    司机拿土话,连比划带解释,“他从我旁边走过去,手里拿个钱包,长得跟我的挺像,我就以为……”他摸着鼓囊囊的口袋,“我的在这呢,刚发现,嘿嘿。”

    他退回驾驶位,他不敢看乔满,昨晚还没看清,原来这姑娘一双眼这么黑亮,深得叫他发憷。

    雨发狠落下来,风一大,刮起白花花重密的雨浪,言豁抹把脸,“行,那散了吧。”

    巴士迅速发动开远了,乔满拳头紧了紧,又松开。

    言豁低头点烟,他身上烟味很重,乔满抓他的手,“别抽了。”

    言豁淡笑,“烟是好东西,酒也是,所以大多男人都爱沾。”

    “我知道,我爸也是。”乔满放开手,“尤其在跟我妈吵架的时候,抽的最厉害。”她哼笑,“你们大人呀,就喜欢用烟酒来麻痹自己。”

    言豁伸手作投降状,打火机收进兜里,他在雨里抬眼,“丫头,我走了有点时间了,你要我带东西应该打我手机。这么大的雨,你怎么知道跑出来我还在?”

    乔满脸色更白了,“是么,我还以为你刚走,时间过糊涂了。”

    吉普车的钥匙在他指间打转,转了几圈,言豁点头,“我随口问问,放心,叔不是小气的人,卫生巾会帮你带的。”

    他要乔满快些回去,别着凉了,乔满在他眼前慢慢变成一小点,和那把黑色伶仃的伞一样,几乎要被风雨折断似的。

    言豁坐到车里给他的后勤兵发短信——给我买点卫生巾。

    小兵回得很快,且迟疑——老大,其实比起卫生巾,成人纸尿布会更适合一些。

    言豁怒骂——滚,不是老子用。

    小兵又秒回——那是给宠物用?老大,那我推荐宠物生理裤,某宝有卖,卫生巾是给人用的。

    他还强调——给女人用。

    总之小兵无法相信,糙汉子如言豁这样的,常年寄居军营,竟然也能找到女朋友,并且还处到了给对方买卫生巾的地步。

    言豁暴呵——滚你妈的,就是给女人用,老子会挑就不找你了!

    骂完人,言豁拿开手机,神情淡漠下来。他从来不认为乔满是个会让他带卫生巾的人,他认识的乔满,只有他上赶着去送东西,她都不会劳烦他一下。

    密闭的车厢里,言豁忍不住又点起一根烟。

    而且,如果他没看错,那床被褥里头有一条男人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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