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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新白娘子传奇]本妖收了你这和尚 > 19.第十九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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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郎带回来的黑狗,是在山上打猎时发现的,后腿受了伤,肚皮上也有一道口子,义郎心软,又听孙老爷子说这狗品相不错,养好了是个忠心护主的,也就存了收养的心思。

    绣娘本是担心这狗野性难训,怕它伤了两个孩子,可无论宝山如何折腾,它也不恼,只是闭着眼缩在义郎临时给它搭的窝里,看着很可怜。

    白离是真的能从这狗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绝望的气息,哀莫大于心死那种,她甚至觉得如果义郎没有把它带回来,它其实是想要死在山上的。

    宝山围着黑狗转了几圈,见它始终不动,也渐渐没了耐心,小孩子都是三分钟的热度,这会儿不知又举着他的小木剑和泥巴小狗跑去了哪个犄角旮旯。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了白离一个人,她才伸出小手,摸着黑狗的脑袋,不是宝山那种恨不得捋下一撮毛的力度,而是带着小心翼翼,很轻柔。

    她不知道这狗到底经历过什么,但它一定是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把死亡当成了一种解脱。

    “你这样,活得很累吧。”白离小声说道,“但是你看,你既然被义郎救了回来,就证明你命不该绝,或许是因为有个很在乎你的人,天天在为你祈祷,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呢。”

    黑狗动了动耳朵,依然没动。

    白离叹了口气,“你看你现在也死不了了,要不就再活一个试试?”

    黑狗终于睁开眼,纯黑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痛苦。

    白离捏了捏他的耳朵,不再说话,她从那双眼睛里读到了太多的悲凉,才发现自己竟没什么立场劝它。

    白离能看出来,这黑狗很通人性,能够听懂她说的话,这让她莫名的心疼,忍不住俯下身抱了抱它,触手的地方骨瘦嶙峋。

    黑狗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白离全当不知,很快便松了手,一人一狗坐在院子里,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倒也相安无事。

    预料之中的,这一日法海又没有出现,白离在院子里待到傍晚,才被绣娘抱进去,黑狗安静的趴在窝里,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落寞的小小背影,满目苍凉。

    是夜,噩梦再次来袭,依然是相同的开始,丑陋的男子爱上美丽的姑娘,却因为自卑而一次次的退缩,只能藏匿在人群中偷偷窥视,却不知那姑娘早已注意到了他,姑娘爱他的忠厚老实,爱他的善良温顺,姑娘的父母也早已知晓女儿的心意,推了所有媒婆的提亲,只盼有一日他来登门求娶,一家合乐。

    郎情妾意的美好的画面,本该完美的结局,却全都因为恶少的出现而变成了黑色,恶少性子顽劣,提亲不成便乱棍打伤了姑娘的父母,男子鼓足勇气到官府击鼓鸣冤,殊不知那知府早已和恶少勾结在一起,不等男子拿出状子便差人打了几十大板,扔到了大街上。

    姑娘舍不得父母和男子为了她一次次的被恶少打到遍体鳞伤,含泪应下了亲事,出嫁前,她去见了男子,两人终于面对面的站到一起,不再是回眸一望,也不再是隔着人群的偷偷注视,这原本该是苦诉衷肠的温情,姑娘却只能狠下心,说出恶毒的语言,她说自己过够了穷人的日子,所以宁愿去那富人家当个小妾,她说自己早已厌恶他的丑陋,厌恶他的多管闲事。

    男子伤心欲绝,在姑娘出嫁那日,愤然离开了这片伤心地,却不知姑娘坐在花轿里,早已心存死志,洞房花烛,三尺白绫,一对有情人终是天人永隔。

    白离从梦中醒来,痛苦到窒息的感觉还在,且一日比一日更强烈上几分,让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暴戾。

    她烦躁的下了床,赤着小脚推开窗户,夜风的猛地灌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好半天才平复了心绪。

    今天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很圆很亮,洒在院子里像是渡了层金光,白离垫着脚趴着窗台朝外看,就见那斑驳金色下,一只黑色的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匍匐在地上,仰着头,泪流满面。

    生而不得,死而不能,白离的脑袋里,蓦然就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只是还不等她感慨完,黑狗的周身突然漫起了阵阵白光,它的身体在白光的包拢下,缓缓的拉长,长大,直到变成了一个身着黑衣的成年男子。

    白离不可置信的看着院子里的景象,堪堪忍住了冲到嘴边的惊呼,却是乱了气息。

    黑衣男子心有所感,转过头来,他的左半边脸上布着一片深紫色的疮赖,当真是面貌丑陋,可是这张脸白离却是熟悉的很,他日日出现在她的梦里,眼睁睁的看着深爱的女子被恶人抢去,然后一次次被官差打得皮开肉绽。

    月色下,黑衣男子面色惨败,嘴唇青黑,乍看之下竟真有恶鬼之感,只是白离并不怕,因为他的目光即使木如死灰,却依然存着温柔与平静。

    白离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门出去,她磕磕绊绊的走到黑衣男子身边,仰起脑袋,问道,“你是妖吗?”

    黑衣男子撇过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脸,却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白离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她不笨,联系上那个梦,和黑衣男子的表情,她已经隐约明白了发生在这男人身上的事情,姑娘不愿让男子神伤,所以逼他远走他乡,她的梦便中断在姑娘自尽那夜,不过现在看来,这男人终究忘不掉,所以还是回到了这片伤心地,得知了姑娘的死讯。

    白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中有个猜测,但她却并不想怀疑这个已经被伤得遍体鳞伤的男人。

    男人伤的不轻,白离还能从他身上闻到血腥的味道,于是拉住他垂在身侧的手,示意他和自己回房间,男人原本还想挣扎,白离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想把绣娘他们都吵起来吗。”

    正在僵持间,旁边的屋里传来义郎的梦呓,白离赶紧扯住男人的大腿,让她把自己抱回屋去,她软绵绵的小短腿,翻过门槛实在有些费劲。

    男人低头和白离对视了片刻,终是妥协,认命的拎起她回了屋。

    白离借着月色在柜里翻找,男人就站在门边不肯再进一步。

    直过了半炷香,白离才终于捧着个白色瓷瓶回到男人面前,“拿去抹了吧,可以治好你的伤。”

    这还是之前她练习走路时磕破了膝盖,她师父给她的,对付些皮外伤,效果很好。

    男人没接,垂着头不再看她。

    白离说,“我也是妖。”

    男人轻轻的点头,“我知道。”他白天时就已经看出了白离的身份。

    白离继续道,“但你不能留在这里。”

    男人身形一顿,又点了点头,“我并未想过留下。”

    白离知道他是误会了,“我师父厌恶妖,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但若是他回来了,大概会收了你,所以你不能留下,你拿着药,先去附近避一避,我认识一只狐狸妖,他也很厉害,待过两日我会让他去找你。”

    “不必了,小妖,谢谢你。”男人紧紧握着被硬塞进手里的瓷瓶,想要将它还回去,“你并不知我根底,若我是只想要夺了你内丹的妖呢,你也要这般帮我么。”

    “我知道你不是。”若你真如那般不堪,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杀了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宁愿被打,也不肯伤人性命。

    男人抿着嘴唇,脸上的疮斑显得更加狰狞,他把瓷瓶扔回去,转身欲走,“这与你无关,小妖,别再多管闲事,你且放心,我现在就离开。”

    白离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竟是不留一丝余地,不死心的问道,“你就真的一心求死么?”

    男人没有回答她,但是答案不言而喻。

    白离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你是妖,有无穷的寿命,若是放不下,为何不去寻她的转世?”

    男人一愣,猛然回过头来,满目错愕。

    白离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才道:“她用了那样的方式逼你离开,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你寻死觅活,你自诩用情至深,可她想要什么你真的知道吗?”她的声音还带着稚童的奶声奶气,说出的话却将男人砸的晕头转向。

    好半天,才缓过神了,喃喃道:“你怎么会——,不可能。”

    “或许你并不相信,但我一直在做一个梦。”

    男人的声音都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痛苦,“你——都梦到了什么?”

    白离说:“我梦到她死了,因为你的懦弱。”

    这是实话,若是这男人能再勇敢一些,又岂会让那恶少轻易钻了空子,落得这般结局。

    男人在原地站了良久,终于缓缓的弯下腰,闷着喉咙压下溢到嘴边的哀鸣,几息间竟是吐了口血出来,他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五指弓起,青筋爆出,像是要扣进肉里,他的声音嘶哑的可怕,“你说的对,我守了她这么久,却从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如今我知道了,却已经晚了。”

    “你可以找——”

    男人打断白离的话,满目哀戚,他痛苦的哽咽出声,“找不到了,她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离语塞,她没想到,梦的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能再投胎,那便是魂飞魄散了吗,她不敢再问出口,她怕这男人下一刻就会痛到死去。

    男人蹲下身,缩在门边,剧烈的颤抖着,就连白离也被感染了他流泄出的哀伤,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世间最痛苦,莫过于求而不得,生离死别,这男人却全部经历了个遍,生时不相守,死后不得见,往后的漫漫余生,却是再寻不到红尘那唯一的一点贪恋。

    白离吸着鼻子,走上前,轻轻的摸了摸他低垂的脑袋,良久才叹道,“若是她在,大概是看不得你这般难受的。”

    男人的肩膀微微起伏着,像是在哭。

    屋里的气氛被凝固住,白离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觉到了寒冷,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男人还是离开了,白离蹲在门口,没再拦他,对这个男人来说,或许死了,真的要比活着幸福一些。

    他看着男人推门,即将融入门外清浅的朝雾中,于是问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男人说:“我叫有生。”

    “那她呢?”

    “她叫铃兰,六月的铃兰。”

    白离扯着嘴角,最终什么都没再说,六月的铃兰,花语是幸福,可惜,有些幸福,错过了便再也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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