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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绍民通过刚刚的琴音听出面前这名女子受了伤，也许就是她杀了那个纨绔也不一定。久久的沉默倒也没让人感觉诡异。
白婷终究转过头来看向冯绍民，这人还真是特别，换做别人早就不肯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了。
“公子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却还是不肯摘下面具吗？”
“嗯——我这就摘下来。”冯绍民没有犹豫，他本也是为了不叫那些官员认出他来，在这个女子面前也就没了遮蔽的需要。
冯绍民正视眼前的这位姑娘：虽然在这风月之地，但眼神干净，不被铅尘所染。倒也楚楚动人。只是她的眼睛里带着怨恨与倔强，这些虽未明显坦露出来，却被冯绍民敏锐地捕捉到了。
只因，交琴者，交心也。
与此同时，白婷又怎么不是同样将他审视了个遍。
白婷清踏莲步缓缓地向冯绍民走来，坐到了他的对面。她执起桌上的酒壶为他盈满，然后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喝上一杯。冯绍民没有犹豫，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公子今日前来的目的怕不只是闲中作乐这么简单吧。”白婷垂眸继续为冯绍民倒上第二杯酒。那动作再自然不过——心中闲适，未有起伏。
冯绍民看着她的举止优雅绝非一般人家的普通姑娘，也非这风月场地会有的神态心境。一时有些疑惑此人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甘居于此地。
“姑娘此言有趣，我若不是来此作乐，又能来做些什么？”冯绍民接过白婷递过来的第二杯酒，细细把玩着酒盏，似笑非笑地问着。
“那要问公子了。”白婷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倚靠到窗边取下那的茶壶。她为自己倒了杯清茶后淡淡地看着冯绍民。
“……”问我？问我什么？冯绍民回想着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
“你与我相合的琴音中带着一些疑惑，你若仅仅是来作乐的又怎么会疑惑呢？”白婷顺着窗外习惯性的远远扫一眼某个方向，某处早已经物是人非的地方。
冯绍民忘记了他可以听出人家的心声，人家自是也可以看出他的。冯绍民笑了笑，也不打算再绕弯子了：“姑娘为何会在此处呢？你的言行举止都不像是普通人所能够具有的。”他将酒盏放在桌上，“或者我可以问问，你是什么身份？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有，什么冤屈吗？
冯绍民刚刚从白婷的眼中读出了凄苦，无尽的悲凉。这更加让他确定了她的身世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冯绍民想起了曾经那个无助的自己，出奇地想要帮帮眼前这位姑娘。完全把自己是来调查侍郎儿子的死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白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盈盈一笑，目光流辉，平白地带上了几分妩媚：“冯丞相，你今夜留在我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冯绍民心中一惊，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更加证明了：此人，没那么简单。
白婷见他眼神复杂起来，沉默不语，更加玩味地一笑：“或者我说的再直白些。驸马爷，公主知道你来这种风月场所吗？”那腔调，分明是冯绍民刚刚问她时的语气。
……这要他怎么回答，难道说不劳挂念，公主殿下她是和我一起来的；不光如此，还为你和别人竞价来着呢？这样不太好。哎，天香？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冯绍民慌忙起身：“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白婷姑娘，我还会再来的！”
冯绍民急吼吼地走了，留下身后呆了一瞬的白婷。他不知道他这般举动已经让白婷误会为惧内，以及……心虚啊。白婷轻轻勾起嘴角：这位驸马爷，很有意思的嘛。她又将头转向窗外，笑容消去，眼中冰冷。
“死冯绍民！臭冯绍民！啊呀呀，本公主要打不过他们啦！”天香一边应付着将她包围的几个看不清脸的黑衣人，一边在恨恨地腹诽着。
这么半天了，那家伙还真是见到美人忘了妻啊！都不知道出来找找她吗？和那位花魁聊得很投机嘛？天香越想越气，甩了甩手中折扇，下手狠了起来。都说冲动是魔鬼，冲动的天香赏了他们几个头上一人一个大包。黑衣人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声音后就都快速溜走了。
“别跑啊！姑奶奶……本公子还没打够呢！”天香气吼吼的，她本来是蹑手蹑脚地准备从屋顶溜进白婷的房的，结果半路杀出个好几个程咬金！一路逼退她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冯绍民！你个大混蛋！”天香一边大吼一边找着回去的路，反正周围没人，她就骂个过瘾吧。
“……”冯绍民好不容易寻着了她，却发现对方在骂自己，打消了想要马上到她身边的念头。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些许笑意。
“天香……”静谧的林子之中突然一阵风动，不知何处传来这般空灵的声音。天香脖颈一凉，刚刚骂人的气势下去了不止两三分。她硬着头皮道：“何人胆敢装神弄鬼的？给本宫滚出来!”
“天香……”没有回答，仍旧是空灵无比的声音在一片漆黑的林子中空灵地传着——树木枝叶繁茂遮去了清亮的月光。
“叫什么叫，烦死了！”天香有点害怕了，她加快脚步想着赶紧走出这个林子。是人她不怕，可是她怕鬼啊啊啊！天香虽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到底只是个姑娘，还是……怕鬼的。
无论天香的速度有多快，那一声声诡异地呼唤都跟着她，不曾被甩掉。
“呜哇哇……”天香很没出息地崴了脚，干脆坐在地上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呜呜，冯绍民！呜呜，冯素贞！呜呜呜……”天香坐在那里不管不顾的哭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心疼又好笑地目光一直盯着她。
“死冯绍民，什么臭驸马啊！和别的女子共处一室谈的开心，忘了本公主了！”天香不说还好，一说想起冯绍民还在红香楼更加伤心了，哭的更加委屈又大声，“冯绍民……你莫要后悔……呜，要是我今天被妖怪吃掉了，呜呜，你就哭去吧。”
冯绍民一脸黑线，不知不觉地靠近了她。
“我恨你，呜呜，冯绍民，我恨死你了。”天香抹着眼泪，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为什么恨他啊？”冯绍民轻轻地搭话。她恨自己？冯绍民心里有些不舒服。
“恨他，就是恨他。呜呜，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恨他，呜。”天香语无伦次地说，太过专心于哭泣让她没能发觉到身后那个声音——分明是冯绍民的！
“喜欢他随意恨他？”天香身后的声音不依不饶的，还是不解。
“你笨吗？你傻吗？本公主，呜呜，说的是气话。我若不是喜欢他，才不会这么委屈呢……我在这受罪，他却在人家花魁的屋子里，呜呜呜……”天香呜咽着，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像今日这般委屈过。
身后一声叹息，天香感觉身子一轻，已是被冯绍民横抱在了怀中。天香吓了一跳，才要惊呼挣扎却在泪眼模糊中辨清了冯绍民的脸。
“你不是该在花魁屋里吗？怎么来着了？”天香小声抽泣着，双手却下意识搂住冯绍民的脖子。
冯绍民又好气又好笑的，更多的是心疼，“我若是不来，你这只小花猫不得哭晕在这林子中？”
“你还说呢！若不是你装神弄鬼的吓我，我会如此失态吗？”天香带着泪珠狠狠地瞪了冯绍民一眼。
冯绍民看看她，虽然心中有愧，但还是气人地开口道：“谁让我刚想叫你时，却听见某某在骂我。”
“……”天香闭上眼睛不去看冯绍民烦人的脸。
“脚还疼吗？”天香的头顶传来温柔地询问。“疼，自然疼！”其实早就不疼了，天香脚崴得并不严重。
“对不起……”冯绍民轻轻地说。
天香睁开眼睛看着冯绍民低垂着眉，一副愧疚的样子。这让她想起了被夫子训的小孩子，可爱得紧。她一个没忍住，轻轻在他的嘴上啄了一下。
冯绍民满脸诧异，久久没能从这突然袭击中反应过来。
等他想起来看向怀中的天香时，罪魁祸首早就得意地闭上了眼睛，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还有多久才能回去啊？本公主困了啊，驸马。”天香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问道。
冯绍民略带幽怨地看着轻薄了他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天香：“就快了，你若是困就先睡一觉吧。”
“好……好……”在冯绍民温柔地怀里，天香感到无比的安心，一阵阵困意袭来。
冯绍民听着环中佳人渐渐平稳低沉地呼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睡梦中的天香感到什么软软凉凉的东西附在了自己的唇上，但这种感觉极短。她皱了皱眉，仍然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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