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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权丞 > 84.第廿六章:摧枯拉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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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根舒舒服服当了半年多山大王,今天面临的局势,让他感觉是不知撞了什么邪:卫所官兵不来两省交界处,反而来了比官军还正规的龙虎山道兵,奏响比官军还严整的鼓号,施施然就来到他们极其隐蔽的巢穴之前!

    如果这时候还不明白,自家出了带路党,于根这把年纪就白活了。

    心头的愤怒如火焰烧灼,但于根还没法赶紧梳理人头、甄别内奸,因为要面对的军情更紧急,更恐怖:这些道爷都不是寻常人身手!火烧关下狭窄的山路根本铺排不开射箭的阵势,道士们却个个身手不凡,上树、攀岩不一而足,人类难以抵达的天险之上,他们掏出飞爪、绳索,最狠的甚至拉定长绳之后彼此抛掷,天险在他们眼中也就是难爬一点的山。

    初一看,活像一场精彩的攀爬表演。但这些道爷们如同猿猴般灵巧、如飞鸟般翱翔,快速占据无数落点之后,山匪们的地狱就来临了:每一通射箭的唢呐命令响起,哨长传令、伙长命“射箭”,就见一轮轮箭雨泼洒道关门上,射得关廊上如同长出一片箭枝森林。暗红色的巨石上,又多染一层血雨。

    受轻伤的,嚎哭如野兽;伤势更重的,只剩下微弱□□的力气。

    侥幸没有被箭雨点名的前矿工转职的匪徒们,完全失控地哭爹叫娘,都抱头躲在各个角落,只恨关口的地势太险要,于根的亲信守住山后退回匪巢的路,这些能便插翅难飞。若不然,早就崩溃逃散了。

    但不能跑,并不代表还有人在抵抗。被真正来自军阵才有的密集箭雨欺负一刻钟,曾经凶恶的匪徒们已经魂飞魄散,彻底丧失了战意。不管于根带着亲信怎么打骂,甚至动刀子劈,他们都只哭喊着瑟瑟发抖,情愿被下一轮箭雨继续按在地下反复摩擦,怎么也不肯重新出来占位对射,或推木石砸下去守关。

    匪徒真正的优势,不过是占据地势险恶、交通不便的三不管地带,跟官军玩捉迷藏。

    一旦来进剿匪徒的正规军拥有了带路向导,就几乎只剩下覆灭一途,至于匪徒们的战斗力怎样、地势上有没有险要关隘可供阻挡,都不能改变局势。

    哪怕放在全世界来比较,中华民族的军队也是世上最擅长防守的,没有之一。不论守关还是守城,都经验丰富,甚至已经开发出系列的理论来了。但拥有足够物资和战斗经验、擅长守关的必须是官军,保证不包含土匪。

    旌旗下,弓弦声与对面凌乱的惨叫声中,柳?凝神注视关口。

    这是一场完全一面倒、优势大到了活像在欺负人的战争。

    眼看着道兵表面上只做了两件事:占据地形,放箭,然后匪徒就已经被打击得溃不成军,全无战意。但是柳?是行家,心里明白,之所剿匪能如此轻松,是因为这只道兵在配备之初,顾桐就在原理上充分考虑了剿匪与山中战役的需求,把兵力配置的原理说明白,再由柳?给出实际人数方案。

    再则,训练道兵除了军姿队列等等“成军之术”,其余的项目不是山路行军就是强攻预演,甚至包含“不平整地形的射箭军阵可行性”、“如何在山区战中优先占领可补给的谷地”、“崎岖山路行军被突袭的应变预案”……总之,今天一战实际出现的种种情形,都是昔日的操演题目,最不济也事先做过方案。更变态的是,连带路的向导都为他们准备好了。

    面对所有军情,别说总指挥官柳?能成竹在胸,连每一位基层军官、每一名道兵都觉得一切都是曾经操练过的,只要把训练的水准发挥出来就好,进击节奏如行云流水。

    这一趟剿匪,真正辛苦的,反而是……爬山。

    又一轮箭雨射出,柳?敏锐地观察到,几乎已经没有冒头抵抗的匪徒——这是士气彻底崩溃的兆头。

    胜券已经在握。

    柳?微笑回头,问张永绪:“这个冲锋的军令,不如由大公子来?”

    张永绪当仁不让,痛快点点头,拔出腰间指挥用的长剑,对着面前虚劈,森寒剑光指向火烧关上,同时厉声喝道:“冲关!”

    锦绣“张”字的将旗徐徐向前倾斜,低沉大鼓与嘹亮的唢呐声同时响起——总攻的旋律正是顾桐推荐的“嘀嘀哒哒嘀嘀”,短促,但瞬间就能催发出热血,和滔天战意。

    近处道兵们能见到是少天师亲自命令,都高声嘶吼应和“冲关”,放下弓箭,拔出腰间唐刀,开始冲锋。

    远处或者不太看得清楚指挥官是谁,却被同袍的热血鼓舞,或三五成组、或施展轻功,如海啸般汇成巨浪,汹涌向前。

    年久失修的火烧关虽然地势绝险,但矿工们只擅长挖洞,实在不擅长砌墙,更别说这里除了整座山都是石块的一部分,从切削石块的工具,到把石头砌成墙的砂灰,以及会做这些活的匠人,样样都缺,故而,老关隘的墙故城县被风化的沧桑旧貌,斑驳的老墙上甚至有整棵树,是风吹来、鸟衔落的种子长成,很适合旅游者自拍摆ose,也非常适合身手矫健的道兵们冲锋。

    轻功最强悍的数十道兵,甚至靠着手脚在凹凸不平的墙上借力飞纵,徒手就冲上了关廊。

    箭雨一旦停下,求生的匪徒终于发现,人已经攻到眼前,大家都没有了退路,终于肯从躲藏的角落咬牙出来,嗷嗷叫着挥舞各种趁手武器,冲上前抡砍厮杀。

    如果换了以前的道兵,只能各凭武艺跟匪徒对砍,争取己方少受伤、对敌多杀伤。

    但这一次,张永绪又喝一声“结阵”,大鼓按固定的节奏擂一通,声音更清脆些的小鼓响起,接近人类心跳的节奏,顿时唤起道兵们训练的身体记忆。他们再不胡乱冲刺,而是按照训练,眼角余光瞄向两边,每一个人都迈着急速的小碎步前进或后退,就近和身边战友用最快速度排成横队。关上只够最多四人并行,道兵们就排成一个个四人的小队伍,照着鼓点节奏前行,按照节奏挥刀,就像变成了许多小铁墙。

    阵势一稳下来,胜利的天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遽倾斜。

    当一小段关墙控制在身手轻快刀兵手中,白袖边的灰色道袍占据主动,互相为对方借力的长枪兵也找到空档翻越上来。一旦手持长武器的道兵们成功结成小军阵,随着鼓点前进刺杀时,战事以摧枯拉朽的速度,狂奔向胜利的终点:匪徒或被戳出血洞挣扎,或几枪挑中要害直接断气,或失去抵抗勇气、扔下武器跪倒,才两盏茶时间,就横扫一空。

    虽然鏖战极其顺利,张永绪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终于下达最后一个“追击,不要跑了匪首”的命令,才长长松一口气。

    如血的残阳中,鼓号依旧嘹亮,厮杀声已经变得零星,且变成了追击。

    张永绪不敢相信,剿匪居然如此容易,如果不是眼前诸多死伤匪徒,甚至更像一场操演,而不是传说中残酷的战争。

    柳?目光炯炯,看着已经改做四散追击、在山石林木中若隐若现招展的五方神兽旗,喃喃道:“这般针对敌方整军、练兵、列阵之术,可谓通神。不知晓世间有此兵法,也就糊涂一世了。一旦知晓,怎能失之交臂?”

    张永绪心神还激荡不已,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有点转不过来,楞楞问道:“怎样才能不错过?”

    亲自根据顾桐提点撰写所有操典,柳?本就对他佩服到骨子里。经过这一战,体会到全新兵法在实用中多么强大,柳?已下定决心,哪怕顾桐跑到天边,也一定要死死跟住,把这等神一样强大的兵法学会了,再谈其他。

    被张永绪问起,柳?却不想废话交代或者解释什么,只摇摇头,捏着下巴,继续冷着脸摆酷。

    

    柳?不知道,血腥一边倒的厮杀战阵之中,他还惦记着的顾桐,站在直线距离并不太遥远、却因山势而肯定过不去的某个巨石山巅上,旁观了大半场战役。直到胜局已定,道兵们三五结伴开始搜索漏网之鱼,才跟李柏一同起身,前往老弱妇人留守的匪徒老巢。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此刻火烧关通往老巢的路上,必定处处是追杀扩大战果的道兵。

    李柏带着顾桐根本没有走道路,而是在巨岩之间攀爬,偶尔还甩出结实的钢爪麻绳卡住对岸苍松或怪石,玩一小段速降,活生生把一小段山路,走出了跑酷的帅气、探险的刺激,以及攀岩的难度。

    匪徒的老巢在一处狭窄的山谷,几乎四面环绕悬崖,只有飞鸟能渡,只山涧的出口勉强算是通路。

    就这么一条唯一的小路,好几处被水截断,全靠胡乱砍倒的老树干连接。有警时,把最深最宽那处充当桥的树干直接推下山涧,就是最好的路障。

    李柏带着顾桐,却没有走常规的山路,而是攀到怀绕此山谷最陡峭的的悬崖上,拿出事先备好的十丈长绳,系好绳子、打死了扣结,决定直接槌下去。

    李柏随手拽几下绳子测试牢度,笑道:“不知秀才算中,我等亲探匪穴,要建何等功业?”

    顾桐张口结舌。

    ……尼玛,跑来参观道兵打仗是真的必须,因为亲眼看,是了解练兵术效力最直观的方法。至于玩直捣匪穴,角色扮演林海雪原范儿,难道不是耍帅来的吗?能打的匪徒都在关口被道兵清光了,老弱守着的巢穴也不会有啥战利品。两人到此一游,基本能做的就是自拍和发朋友圈了,这时候问“建啥功业”,几个意思?

    作为有风度的读书人,顾桐决定不能轻易对道士说实话,随意指着山谷,哼道:“总觉得这些匪徒颇有针对谁的嫌疑,不然他们应该早去福建大山里,而不该逡巡此地,淹留过久。”

    正东拉西扯往自己脸上贴金,突然似乎听见些哭喊声。

    顾桐眼神一凝,努力想看清山谷里突然骚乱的原因。

    李柏眼力更胜一筹,勉强看出是一老头指挥几个健妇,拉扯着一孕妇,但那孕妇双手死死抱住高挺的肚子,正厉声哭喊,苦苦哀求,就是不肯挪动。李柏不由纳闷道:“怪了,这帮才到这处半年左右,何来即将临盆的孕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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