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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了吗？”
“嗯，你呢？”
“我也饱了，走？”
“好。”
两人相挟着走出餐厅，高悠牵着她的手问道，“那之后这相亲是不是就黄了？”
林雅点了点头，然后笑道，“其实还算是有个反转的。”
“嗯？”
“对方觉得周舟还挺有个性的，蛮耿直，就说要不要先从朋友开始做起。”她抿着嘴笑，想到那会儿周舟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表情觉得有些怀念，“但是周舟没同意，觉得两个人的性格太不适合，在一起肯定各种吵。”
“说起来我们还从来没有吵过呢。”高悠开玩笑似的说道。
“不要！”林雅突然顿住了脚步，高悠惊了一下，侧头发现林雅的表情竟有一丝恐慌，然后立马反应过来，“对不起，我不该说这话的。”
林雅近乎哀求地对高悠说，“我害怕争吵……所以如果以后你……”她咬咬下唇，“如果……”
高悠一把抱住她，“没有如果，小雅，没有如果。”
林雅的头埋在他的肩膀，有种难以抑制的悲伤，对于争吵的恐慌，这辈子或许都消除不了了……可怎么办才好……
葛兰被尿憋醒准备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盥洗室已经有人在了，她还以为是林雅在洗漱，“小雅，好了吗？我尿急。”
里头的傅瑶忙吼了句，“等着！我穿衣服。”说罢便往镜子里瞅，一看气恼地不行，脖子上尽是吻痕，这特么还怎么出去见人！她一脸幽怨地拉好裙子拉链，然后捂着脖子开了门，门外的葛兰对傅瑶的突然出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是尿急吗？”傅瑶捂着脖子对愣在门口的葛兰道。
“哦……哦！”葛兰这下才感受到膀胱里袭来的想要一泻千里的冲动，于是以堪比光速的速度冲进盥洗室，脱裤子的速度居然连一秒都不到，“……爽了……”她闭着眼面目安详地喃喃。
因为门没关，傅瑶见证了全程，先是瞪着眼，而后扑哧一下笑出声，这一笑倒是把坐在马桶上葛兰的魂给招回来了。
“哎哟~”这声哎呦真是包含了各种揶揄，各种好奇，各种看热闹的情绪，婉转千回，绕梁不已。
傅瑶捂着脖子：“……”
葛兰向她挤眉弄眼，“捂着脖子干嘛？爽吗？”
“……你不当老鸨真是可惜了你这人才。”
“怎么样？第一次？”
看着葛兰那猥琐好奇的样子，傅瑶翻了个白眼，转身说道，“既然这么好奇，干脆找个男人试试呗？”
“啧，不就问问你嘛，我又不是没体验过。”葛兰边说边提裤子。
傅瑶在行李箱里找出一条丝巾来，然后一边系着一边朝盥洗室里正在洗漱的葛兰道，“就那样呗……”她虽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却不这么想，回想起之前在宾馆的时候，她就想骂娘，一开始确实感觉不错，但后来……真特么疼死了！
葛兰拿着电动牙刷走到她身边看她往脖子上系丝巾，瞥到几个吻痕，笑弯了眼睛，然后含糊地说道，“哎，看来大宏还挺浪的啊，这么会挑地方。”
傅瑶系完后开始化妆，没理这个嘴碎地不行的老鸨。
葛兰见她不说话，仰头叹了一口气，“吾家有女初长成啊！”说罢摇了摇头去洗脸了。
高悠陪着林雅将想拍的照片都拍完了，两人按原路返回的时候，遇到一个和尚，年纪不大，长得十分白净，路过高悠的时候似乎是顿了一下，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有几分疑惑和惊奇。
高悠瞥了他一眼而后朝他点了点头以示礼貌，但是他本身不太喜欢被人这样看着，可面上总要委婉有礼一些。
林雅看了看那和尚，见他一直探究般地看着高悠便有些疑问，刚想说点什么，高悠便开口了，“小师父，请问有事吗？”
那和尚像是突然被人解了穴似的，抱歉地对他们笑笑，“施主长得非常像我的一个朋友，所以难免多看了几眼。”
他这一说，高悠表示理解，而林雅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之前在夜市里看到那个有着一张跟高悠如出一辙的侧脸的男人。
等他们俩走出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林雅回了一下头，发现那个和尚还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只是那张原本平和的不带什么世俗气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忧愁，眉毛拧得很紧，嘴巴也抿得很紧……看到林雅转头，他愣了一下才调整好表情对她笑了笑，施了一个礼便转身走了。
他想，因果循环，到底是要碰上的。
“我感觉刚刚的那个小师父有些奇怪。”林雅回过头说道。
“嗯？”
“他一直盯着你，好像有什么事想要告诉告诉你似的……”
高悠听了疑惑地回了下头，发现那和尚早已走出很远了，“可能我跟他的那位朋友长得真的很像吧。”
林雅抿了抿嘴，“说起来世界上相似的人确实很多。”
“唔，我还记得你以前画的一个小短篇，叫‘如果世界上有另一个你’。”
林雅赧然，“很久之前了。”她记得那个似乎是在大学刚毕业不久后画的，那时她刚参加了一个工作，进了公司做了没几天就觉得职场勾心斗角，怼来怼去的太过乌烟瘴气，总觉得不适合她，但是那时她又不想觉得自己除了画画什么都做不好，就硬是忍了两个月，被各种呼来喝去，于是她在某一天终于得空休息的时候，画了这么一个短篇——
大约讲的是如果世界上有另一个你，那她是怎么生活的？她的性格又是怎样的，是否能够互相替换对方，如果世界上有另一个林雅，那样她能不能来代替一下自己做这些事，以及能勇敢地站出来说‘不’，说‘拒绝’。
高悠捏了捏她的手，“以前在公司里的时候被欺负过？”
林雅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算是欺负，换一种说法，这是大部分职场新人都必须经历的事情，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走到底的。她林雅也有十分窘迫的时候，漫画没有灵感，工作没有状态，找不到人生乐趣，也曾有十分抑郁的状态，也曾一度找不到未来的方向，经历过各种迷茫与挣扎，也碰到过各种不好的事，但所幸她都熬过来了，而那些经历与过往也成了她创作的源泉与土壤。
“你呢？”林雅问。
高悠想了想道：“也算是有过吧，刚毕业找工作的时候，那会儿有好几家公司递offer，我选了一家看起来比较不错的，只不过进去不久就发现自己被排挤了。”
“因为是中国人吗？”
“唔，这个也算是一部分原因吧，事实上，你初入职场，如果不懂得察言观色，就很容易得罪人，我那时的想法太过天真，象牙塔里教会我们要懂得识别是非，要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可是当这件我觉得正确的事与上级领导相冲突的时候呢？”高悠以一种怀念的语气幽幽道。
林雅大约明白了怎么回事，“我始终觉得一个人保持自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因为人这种生物天性中就存在趋同性，当你处在群体中时，你的大脑虽然在高效运转，但是你的理智已经沉入深渊，你容易被周围的人同化，被误导，那些明明是错误的事情，却被大家定性为正确的，因为大家都这么说的，久而久之，你自己也觉得好像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很多时候，林雅几乎都不会跟谁说一些自己的见解或者是在旁人听来有装逼嫌疑，抑或是让人很难接话的语句，但是她发现跟高悠聊天会很自然而然地说出自己内心的一些想法，甚至于一些不那么与世俗相容的话，因为高悠能够理解，并能够接下这些话。
高悠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安慰，于是他笑了，“说来有时候我会觉得那些人讲话就像在演猴戏，你瞧，他们在台上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拼命阐述自己的观点，拼命想拉拢人，想建立自己的团体，然后党同伐异，可是大部分时候，底下的人并不愿意听这些东西，能够触及到他们内心的，无非是和自己有关的利益或是感情。”
林雅弯了弯眼睛，从本质上来说，她跟高悠有一点很相像，两人都是十分彻底的现实主义者，大约是他们都深入过这现实又刻薄的世界底下。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别墅区，这会儿的太阳已经照耀地十分猛烈了，林雅感觉自己的背后都有些汗意出来了。
门口的小院子里，傅翔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拿水管在浇花，在阳光下竟喷洒出了一道漂亮的彩虹，看到他们俩时，傅翔挑了挑眉，而后朝那道彩虹努了努嘴，好似在说厉不厉害。
高悠失笑，摇了摇头，然后朝他伸出大拇指。林雅的目光凝在那道彩虹上，突然想起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场景，那曾一度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
高悠见她发起了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想什么呢？”
“……我想起……”她的喉咙不知为何有些干涩，因而吐出来的话语有些许发哑，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我想起在我很小的时候，好像是我生日还是什么的，我父母带我去过游乐园……”说着她便顿住了话语，好似在回想着当初那次游乐园之行发生了什么。
高悠揽着她的腰，朝傅翔摆了摆手，便拥着林雅进屋了，“唔，然后呢？”
“我也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次游玩途中，我父母大吵了一架，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就回家了吗？”
林雅点了点头，“回家的路上气氛很沉默，我坐在车里都不敢讲话。”林雅对高悠笑笑。
那笑容里分明带了点苦涩，高悠想。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呢？”他问。
“因为我记起那次游乐园之行也不都是不愉快的回忆，好像是玩完过山车回来，我和我妈坐在长椅上休息，我爸去给我们买饮料，当时有个工作人员在浇草坪，就跟刚刚傅翔那样，出现了彩虹，我当时没注意，是我妈让我看，她那时显得很愉快，嘴角上扬，面目很柔和……我当时也许很震惊，因为我可能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好奇的，放松的……我那时特别希望她能够一直这样心情愉悦的……”
他们俩进客厅的时候，没其他人在，或许都去吃早饭了。于是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高悠倒了一杯水给她，“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永远开心快乐，更遑论父母朋友了。”
“她告诉我她跟我爸谈恋爱的时候，我爸也弄这个小彩虹给她，我以为她似乎要开始放柔姿态了，可是在最后，还是跟我爸吵了起来，也不知因为什么……”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有些感情或许只能昙花一现。”高悠道。
林雅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你觉得我们呢？”
闻言，高悠侧头看她，而后猝不及防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下，“我们的感情是酒，越久越醇。”
“什么酒，什么醇？”这时蒋浩揉着脑袋出来了，他的眉毛紧紧拧着，很不舒服的样子。
林雅差点吓得蹦起来，她捂着自己的额头，羞得不行。高悠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头，然后回蒋浩，“起来了？睡得还好吗？”
蒋浩摇了摇头，“头要炸了，贼难受。”
林雅倒了杯水给他，“冰箱里还有点吃的，要填点儿肚子吗？”
“哎，悠然老师真是贤惠啊……”蒋浩一边说着，一边用羡慕似的眼光看向高悠，“有福气哈。”
高悠轻轻锤了他一拳，笑着没说话。
“哟，起来了啊。”傅翔一边擦着手一边走了进来，“睡得可好啊？”
蒋浩睨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就喝醉一次酒么，又不是没喝醉过……”
“不，你这次喝醉酒的理由可不太一样……”傅翔拍拍他的肩，“还真没看出咱们耗子受情伤是这个样子的呢。”
林雅顿了下，抬眸望向蒋浩，只见他的脸虽疲累，但是表情绝不是那种愤懑纠结的，可见他过了一夜，醉了一次酒后，也没想着把事情一直放心上了，所以高悠和傅翔才会这样直白地将事情摊出来讲。
仔细想想，蒋浩的性子中天生带着一点没心没肺，这种没心没肺其实这伙人都有，体现在感情上就是不会拖泥带水，任性过一次后就过去了，其实这样的性子很少见，但是林雅却一下子碰见了好多，不论是蒋浩，抑或是葛兰，还有傅翔等等，这群人大抵上是类似的，所以才会聚在一起吧，只是细化到每个人却又有些不一样……
她一边在自己琢磨，也没顾着讲了些什么，直到高悠捏了捏她的手道，“中午吃过饭后就回去了，有什么特产想买的吗？”
她愣了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迟疑了下，而后点了点头，她已经很久没回一趟家了，也很久很久没有联系过母亲了……她想着，突然觉得有些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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