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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因为那晚说激情又透着古怪的亲吻连续几晚睡不好觉，非要把脑子里胡乱的想法清出去才能小眯一会儿之后，牛魔王终于想起那个被他忽略的事实。
不管他如何苦恼，孙悟空依旧如往常一般，甚至变本加厉地骚扰他。不是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里，带着牛骨汤非要和他一起吃饭，就是在客厅看电视时让他坐在自己那边沙发上，厚着脸皮装作很累的样子躺在他大腿上。牛魔王自然直接搬起他的脑袋走开，他想通了，这个猴子无论做什么都不过是因为金钢箍的强制爱情，反正不是出于真心，自己再想东想西反而像个被表象欺骗的傻瓜。
明知道是骗局，还要假装完全不知晓跳进陷阱里，可不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更何况他这样的大妖怪，众妖之首即将位列仙班的，传出去真是不要混了。
这天组合的演出非常成功，孙悟空在演艺界混的如鱼得水，脾气很臭谁也不买账的坏男人直戳少女的心，fancb发展得如火如荼。更何况唱歌也不错，起码牛魔王是偷偷满意的下载进了手机里。演出后的庆功宴，孙悟空特地打了电话来问他会不会出席。
趁着电话这端让人看不见表情，牛魔王暗自乐：“哎呀，那个时间好像我这边还有个会面……”
“好吧，那我们两个就自己去了。”电话那头的孙悟空放弃的意外容易。
“两个？你和谁？”牛魔王的笑容逐渐消失。
“我和三藏啊，悟净说有个餐厅的饭菜一定会很合我胃口，特地帮我们定下位置，晚宴反正也吃不了什么东西，不如先去那里。”
“哪家餐厅？不是……我说让人跟着你们，防止狗仔偷拍。”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牛魔王讲话总是先于想法，总是冲口而出的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圆起来真是非常尴尬。
“就在某某街的xxx，怎么？你也要来吗？要不要这样一刻看不到我也想的不行啊？”
牛魔王在这欠揍的话语面前，纠结于是保持脸面果断拒绝，还是遵从本心应承下来，孙悟空在金钢箍作用下的厚脸皮和倒贴的气势实在让他难以招架。迟疑半晌，他找了个借口：“刚好你们两个都在，虽然我这边还有会面，但先要和你们确定一下之后的计划。事先说明，我根本不想你，纯粹是事务需要！”
挂上电话，他决定自己开车前往，这点小事还不必麻烦马秘书。下了车库将车开上街，在临近目的地的地方有个路口的红灯极长，牛魔王将车停在斑马线后，无意间瞥到了对街的公交车站牌。
那个样貌，是无论转生多少次都深深刻在他的心里的，密室里的画像也无法描绘出她美貌的千分之一，她的眉眼她的轮廓，千年里无数次纠缠着他的梦。每一次只要找到她的转世，都是将他心上巨大的伤口撕裂开来。那个女人落魄地坐在公交站旁，每次他看到她，她总在被命运捉弄的痛苦中挣扎。牛魔王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同样的痛苦攥紧他的心脏，几乎要无法呼吸。如果不是现在不能干涉到人类的生死，他恨不能马上奔去她的面前。绿灯早已亮起，后面的车鸣响尖锐的喇叭，牛魔王回过神，将车停在路边。
他终于找到了这一世的她，即便什么也不能做，只看着活着的她就好。隔着一条街，车流奔腾不息，从傍晚到夜幕降临，她一动也不动坐着，透过身影也能感受到莫大的哀伤。每一世，作为上天的惩罚，罗刹女会经历一次又一次丧子之痛，再因为报复而身死。而他牛魔王作为一个看客，一次又一次经历着无能为力的惩罚。
菩提祖师说过，这惩罚绵延上万年，历经数不清的转世轮回。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反抗，最终将一次次“做不到”化为苦涩的麻木，变成积攒积分的空壳，支撑着他活着的是唯一一个信念。也不是没有痛恨过上天和身为妖怪的自己，在阴暗的时刻幻想过不如先一步魂飞魄散，有没有下一世轮回也不愿再肩负这样的苦楚。
但是啊，罗刹女是他唯一的执念，是捆紧他的荆棘。只要她还在轮回里，他牛魔王就没有一刻能够解脱。
渐渐的，街上车流逐渐稀少，牛魔王不知自己在车里坐了多久，他目视着罗刹女站起身，缓缓拿起旁边的背包，因为久坐有些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挨，消失在夜色中。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面上泪痕已经干透，牛魔王方想起当晚和孙悟空在电话里确认过的会面。
那个小混混现在大概正和三藏他们在庆功宴上大肆玩闹吧，牛魔王露出一个酸楚的笑容，取出衣袋里的手机。在看到罗刹女的那一刻，他忘记了所有，因此当打开手机看到一串未接的电话记录，不禁有些讶异。记录全部是孙悟空打进来的，最近一次是一个小时前，他回拨过去，听筒里响起关机的提示音。犹豫几秒，牛魔王打给三藏。
电话那头传来冷淡的男声：“是魔王吗？”
“我是。孙悟空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他的手机关机了。”
三藏说话的语气徒然尖刻起来，带了些嘲讽：“没错，他跟我说晚餐你会来，等到打烊也没等到你，现在正像个弃犬一样坐在餐厅门口。他等累以后我会送他回家，不用操心。”
通话到这里便断掉了，牛魔王觉得自己大脑快要爆炸，今晚找到罗刹女的过程已经令他疲累到无暇顾及其他，但知道孙悟空一直在等自己，有种隐约的、无法言说的情绪悄然冒上心头，转过方向盘，牛魔王将车驶向餐厅的方位。
如三藏所说，远远的他便看到整条打烊的街边孤零零坐着一个人，连路灯也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那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把自己缩成一团。正是严冬天气，火山里出生的猴子怕冷怕的不得了，却在这里不知等了多久。一听到车声，小脑袋就像收到感应似的抬起来张望。有多少次车辆经过他都会这样看着呢？牛魔王心想，他麻木的心脏在胸腔里飞快跳动着。
看到是他，孙悟空并不起身，依然坐在那里。牛魔王走过去，仅靠着点点灯光，直视着孙悟空的眼睛。那双他从未忽略过的黑白分明的眼里此刻是满溢的落寞，如果不是千百年前在孙悟空身边陪他一起经历过人类的背叛，又看到现在的他，牛魔王都快要忘记了这个猴子平日看起来再强大，也会有脆弱到仿佛一碰就会分崩离析的时刻。
“哟魔王，你迷路的也太久了。”孙悟空说话时带着鼻音，牛魔王蹲下身，他之所以觉得猴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原来是还积着泪水。想要帮他擦去泪水的手已经伸出去，怎么也摸不上那张脸，生生停在半空中。
“孙悟空，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牛魔王喃喃问。
“恨啊，怎么会不恨你。”自己抹去泪痕，孙悟空露出一个狰狞的笑，“从你设计给我戴上金钢箍那天起，我残存的理智告诉我，我是被你背叛的。但你要感谢这金钢箍，如果不是它，我恨不能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现在的我无法做到这些，一想到火焰会在你身上留下怎样的灼痕，我的心也会跟着痛起来。哪怕是像条弃犬一样被你遗忘在这里，我还是傻乎乎的以为你还会突然想起今晚随口许下的承诺。”
他垂下头，抱着膝盖的手紧了紧：“哪怕是埋怨你或者冲你发火，我也做不到，因为我爱你。”
牛魔王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意识到他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到底酿下了怎样一个弥天大祸，他像个没有经验的愣头小子，把捕获的世界上最美的蝴蝶钉死在标本板上。原本三界五行中最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人，是他给他戴上枷锁，锁住了他的生命、思想、信念。有多少愧疚也不足以弥补他犯下罪过的事实，千年前罗刹女因为他身坠磨难的轮回，千年后他又害得孙悟空处于相似的境遇中。
所幸的是，这次不是不可逆的罪过。
牛魔王跪在地上，拥他入怀，在他耳边轻语：“现在可能还不行，总有一天我会为你取下金钢箍，到那时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的命也可以给你，只要你想要。”
严冬是那么的冷，他怀里的人像火一样温暖，感受到孙悟空呼吸时身体的起伏，令他觉得忽然像是活过来了。如果说千年的赎罪和拯救生涯里最大的变数，大概就是这只猴子。
“魔王，我好冷。”闷在他衣服里的孙悟空嘀咕，“晚上想着你的事，也没有吃饱，现在又冷又饿。”
牛魔王哭笑不得：“想吃什么，回去给你做。”
“想吃你。”话音刚落，孙悟空抬起脑袋，唇贴上了他的唇。
罢了，今晚就由着他吧。牛魔王心想。不过接吻以外，没有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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