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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朝前庭，他们似乎在等谁。
远远的，跑来了一个腰佩木牌的小道士，看起来不过十岁，眉目间却有十岁孩童少见的厚重阴霾。
闻悦好在十丈外突然停了脚步，他看着法明、法清两人，眉头锁得更紧，右脚往后一迈却碰到了一个看不见的墙，他被困住了。
见闻悦好发现自己已是笼中困兽，法明和法清不约而同地笑了，看着闻悦好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头待宰的羊羔。
“哥，这个交给我。”
将手里一面小旗塞到法明怀里，法清一步步走下台阶，朝闻悦好逼近，一颗煞血丸从他腰间摸出，塞进嘴里一口吞下。
脸上的血管都因急速充斥的灵气而膨胀起来，像是一条条青紫色的蚯蚓在皮下蜿蜒、鼓动，这让法清的狞笑看起来越发恐怖。
“妖怪，你用了什么勾魂的妖法让玄萍师侄对你这么忠心？”见到闻悦好如捕猎前的虎一样压低了身子，法清在他身前几丈站定。手里凭空出现一支吸饱了朱砂水的毛笔，法清隔着距离对闻悦好画起符来，“不惜破了道心，放弃成仙的机会，甚至放弃性命也要帮你，你们莫不是真有那见不得人的关系？”
“志同道合的朋友罢了。”数次呼唤青流却得不到半点回音，闻悦好强压心惊，故作轻巧地朝法清勾笑，嘴里的话极尽刻薄，“法清师祖莫不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否则怎么对我一个手下败将这样敌视？”
“你！放肆！”
轻易被激怒的法清丢出黄符就朝闻悦好飞身冲去，后者闪过那利刀一样的符纸，每个指缝里都夹着一根赤羽，双拳虚握朝紧接而来的木楔猛地挥拳地一声，木楔被羽刃穿透在拳头上撞得裂成几块，细小的木屑被反弹的力道击飞向法清。
闻悦好指间紧捏，羽尖腾地燃起火焰，随着他张口一吹，那火便引燃了木头，火星猛地吹进眼睛，法清瞬间双眼流泪，惨叫一声遮住眼连连后退，还不忘挥袖在周身立起符墙以防闻悦好趁火打劫。
见到法清的狼狈相，闻悦好大笑起来：“哈哈哈，缩头乌龟！同样的招数以为我还会中第二遍吗？！”
符墙之后，法清放下手臂，充满血丝的双眼艰难睁开，恶狠狠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叫道：“别高兴得太早！”
符墙开，一张水墨画从里面猛地飞出，闻悦好都还没看清上面画的大概，那画就把他当头罩住，从头到脚整个人都收进了画里。
“这是什么法宝？！”
身处一片黑白世界的闻悦好困惑念道，他环视四周，脚下踩着米白的纸，走到了黑墨的池子边上。
池边开着一株梅树，黑色的墨梅从枝头缓缓地飘下，散发出诡异的幽香。
远处立在纸上的墨山传来几声鸟啼，一切都宁静、悠然得出奇，好像世间纷争都于此无关，此间便是世人难求的桃花源。
“我是谁？”
墨池里，又一个闻悦好朝岸上的闻悦好歪了歪头，表情与懵懂无知的孩童别无二致。
“你是我。”
“那你又是谁？”
“我是……”
墨梅越落越多，幽香便也越来越浓，鸟啼声仿佛催眠的歌谣，暖风从山间吹来，带来万物苏生的气息。
春天到了。
“我是……”
闻悦好的拳捏得越来越紧，他能感觉到这是诡计，但脑子就是在香味与鸣叫里醒不过来，他的手臂用力到发抖，只见指间的赤羽颤抖着抬起，朝着大腿用力刺下。
“夫君！”
柔软的纤手抓住了他的拳，闻悦好侧身看去，他貌美的妻子哭得梨花带雨，柔柔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初生小鹿，实在叫人难以不心生怜爱。
“夫君同莲儿发过誓，不会留莲儿一人在这世上的！如今怎的要狠心抛下莲儿？！你若不活，莲儿也不活了！”
这娇小可人的女子撒起泼来也只是娇滴滴的仿佛闹脾气的白兔，闻悦好柔了眉目，将她拥进怀里：“好娘子，是我一时被鬼迷了心窍罢，竟放着温香软玉不享，要去与阎王幽会。往后不会再有这事了，我们回屋，我同你熬汤吃。你身子弱，可莫要在这外边受了寒哩。”
“讨厌~”这女子破涕为笑，头倚着闻悦好的肩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下，“嘴上说得好听，等会儿还不晓得要吃哪里的汤哩。”
“哈哈哈，娘子真是学坏了，竟也会戏弄起我来了！”
“怎么，夫君不喜欢么？”
“喜欢，喜欢得紧呢！”
两人卿卿我我地、像是身子长在了一起般腻歪着进了草房，合上的房门后响起男女嬉闹欢笑的声音。
院内，清澈见底的池边，梅树棕色的枝干上飞落一只黑纹蓝蝶，它收拢了翅膀静静地立在枝头，悠长清亮的鸟鸣从它颤动的触须发出。
“呖——呖——”
半空，脚踏白云紧跟在老道身侧的法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时不时地回过头去看向来时的方向。
他几次张嘴，却又把想说的话咽回肚里。当毕洛的神庙隐约地进入了视线，他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师父……”
“法弈，为师知道你想说什么。”老道没叫他把话说出口，不耐地开口阻止，“那是玄萍自己做的选择，为师给过他机会，可惜这云顶宫的掌门之位，甚至位列仙班的许诺在他眼里都比不过一只妖怪。这是他命定的劫数，他自己没跨过去，怪不得谁。”
法弈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玉牌，手攥住它捏得很紧，一双剑眉下的星眸仿若水映星光，动摇的风把那光吹得抖动。
最终一切归寂，法弈的眼静了下来，他的心也终于静了，他的手缓缓打开，青绿的齑粉从他倾倒的手掌滑落，飘散在半空刺骨的寒风里。
一块左右拼合的木牌被他重新挂在腰间，瞧那木色便知这并非出自同一块木牌，但这木牌上的两字却是恰巧都能认得。
那第一个字是“道”，第二个字是
——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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