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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多莱镇定了一下说。
萨莫·道格斯女士的办公室里有一种小甜饼被烘烤时散发出来的特殊香气，这味道甜腻腻地纠缠着多莱的嗅觉，在这样一个阳光柔和的清晨，一个表皮被烤得蓬松酥脆的小甜饼简直惹人犯罪。
多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地咽了下口水。
他做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的脸颊唰的一下再度变红，眼睛湿漉漉的，有点不知所措的看向萨莫。
这位女士不会让他退学吧。
如果被退学了，林恩还会要他么？
“女、女士……”多莱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盘烤的焦黄的小点心就被推倒了他面前。
“要尝尝看么？”萨莫·道格斯女士笑吟吟地问他，注视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自己年幼的小孙子。她早年在从自己头上发现第一根白发时就毅然决然地去理发店把一头青丝都染成了白色，事实证明了她当初的这个决定有多么的正确，现在的她看起来不但不显老态，反而比别人多了一份岁月沉淀下迷人风度。
这位女士笑着说：“这是尖叫糖果店不久前推出的新品，我专门买来放在这里，给那些忘记了吃早饭的孩子。”说到这里，她皱了皱鼻子，仿佛在和多莱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当然，我有的时候也会忘记吃早饭……这帮我确定了尖叫糖果店确实不是徒有虚名，起码他们这个点心做的真的很好吃。”
她很期待地看着多莱，“要尝尝看么？”
……我是不能在这种时候拒绝一个和善的女士的邀请的。
多莱在心里想着，然后小小的咽了一下口水，很坦然的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
萨莫·道格斯眼角的笑意更深，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仿佛小松鼠嗑坚果一样吃着点心的孩子，“你的家人没有在早上帮你准备早饭么？”
当然准备了。
哈利是个情感丰富的机器人，起码它的代码里是这样写的。在知道多莱即将住校一周不回家的消息以后，它循环播放嘤嘤嘤烦了多莱一天（当然，林恩在的时候它不敢这么做），多莱没有权力把它强制关机，他只能自己躲到水里去。
可这样显然是没用的，因为哈利是一个防水的机器人。
而它给多莱买的贝壳床的隔音效果显然不是那么好。
“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干了么？”多莱忍无可忍的把被子掀开，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哈利，他掰着手指，“比如打扫，采购，还有监测这间房子的数据……你是先生的人工智能，你不应该时时陪着先生么？”
“先生很少用到我……你、你都要走了，我想陪陪你。”哈利简直哭到打嗝，“而且，先生把附属星际云给了你，我现在也是你的附属人工智能了。”
它说的多莱也有点难过了，他也是条情感丰富的鱼。多莱走到哈利身边坐下，很忧愁的说：“我带着先生的附属星际云，难道不可以随时通过它联系你么？”
哈利循环播放的哭声突然停止，它卡了一下。
“经过计算，这个方案的可行率是百分之百。”哈利用它的声音机械地说，然后它用一个机器人所能拿出的最大的真诚赞美了一下多莱，“多莱，你变聪明了。”
问题解决了，哈利很开心地跑走了。
还在酝酿情绪的多莱：……
他生气地回到床上，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了。
虽然知道自己和多莱其实没有分开，但在多莱正式上学的这天早上哈利还是给多莱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当时林恩也在餐桌上，所以哈利罕见的没有碎碎念，而是一直用很忧愁的眼神看着多莱。
都是假的！机器人没有感情！
多莱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他忽略背后传来的不适感，气冲冲地插起生鱼片沾上芥末放进嘴里。
他吃饭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但总时长显然没有任何变化。
“多莱。”林恩说：“你和金鱼有什么亲戚关系么？1”
多莱显然听不懂这句内涵丰富的提醒，他茫然地放下叉子，但来不及了，他已经把自己吃撑了。
直到上了车他才意识到这一点，而林恩不得不向艾文要了两片消食片给他，这个消食片号称两分钟起效，很明显这并不是在骗人。
因为当多莱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他又饿了。
就像没吃过东西一样！
多莱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很赧然地对萨莫说：“哈利做了早饭，但我最近在长身体。”
萨莫理解地笑了笑，“我懂的，在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每天都要吃两大碗饭呢。”
多莱在心里默默的想，您是每天，可我是每顿。
然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林恩会嫌他吃的太多么？
小人鱼想了想，然后放下了伸向第四块小甜饼的手，很忧愁地叹了口气。
他可能要减肥了。
减肥这个词也是他跟安茜学来的。
“我的孩子。”萨莫等多莱吃完才笑眯眯地开口，“事实上我们欢迎从星际各个角落来这里就读的人鱼，但也许是人年纪大了，总喜欢找年轻的孩子说说话，所以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鱼，我免不了都要问他们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想来这里读书呢？”
关于这个问题，萨莫·道格斯听到过各种各样的答案，人鱼解放运动过后，虽然人们对人鱼读书这件事的抵触不那么大了，但有不少人鱼其实并不愿意出来上学。
除去一直以来的观念影响，这部分人鱼不愿意参与这场运动的理由十分现实。
他们的主人对他们很好，而他们也习惯了什么都不用做每天被宠爱的生活。
他们不想改变。
而对于想上学的那些人鱼，在一开始，只不过是被那场人鱼运动煽|动了而已，他们说自己想要获得独立，但其实究竟什么才是独立，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的情况开始有所不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上过学的人鱼在贵族圈里的地位开始变得与众不同，他们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对于贵族而言，有一条上过学的人鱼说出去是一件极体面的事情，而为了迎合他们的虚荣心，更多的人鱼开始选择进入学校就读。
只有少部分人鱼的目的还像萨莫最初希望的那样，能获得真正的独立。
历史的进程总是曲折而蜿蜒，看似正确的道路，也未必会得到正确的发展。
但每个理由都有它的道理，每个理由都值得尊重。
这是她仍然愿意以一个倾听者的身份坐在这里的原因。
现在，她想听听这个孩子怎么说。
多莱简简单单地说：“我想让先生看见我。”
“不是从眼睛，是从心里。”
他说：“而如果我一直呆在他身边，显然是办不成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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