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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谍战金陵 > 第3章 公主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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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垂首看路,脚下的队伍绵延十数里。

    皇室朝臣倾巢而出,最首端是六十二位引幡人,随后便是抬着棺椁的一十二名壮丁,后头才是牵着陈敦的皇后和陈子歌的叔父辈们。

    陈子歌跟在宗室后,她虽贵为公主,却到底是女儿,入不得皇陵,和沈礼一同走在长蛇的七寸处,回首望着。

    龙头已到了山脚下,即将攀上何端峰,蛇尾还远远地在后一个山头逶迤。

    数不清是几千还是上万人的队伍肃穆寂静,连声咳嗽都不闻,只有和尚庄严悠远的诵经声回彻在漫天纸钱的飞旋中。

    陈子歌瞄了一圈儿,没见着皇后她伯伯沈展,随口道:“怎么没见外祖父?”

    沈礼的眸子在左右淡淡地扫了一遍。

    帝都世族间通婚数百年,真论起来一个都出不了五服,故而挂的孝基本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多几层布。但年青一辈为首的陈子歌和沈礼却绝不曾泯然众人,偏生鹤立鸡群一般,与其余人等格格不入。

    以他二人为中心,其余人自发地散出一个半径为十米的圆形,避瘟神一般。除非扯着嗓子喊起来,否则旁人绝无可能听清他们说什么。这倒省了不少事。

    沈礼低声道:“祖父病得愈发厉害,近日来汤水都不曾进了。”

    “那怎么……”

    怎么跳得这么欢?这是陈子歌强行咽下的后半句,沈礼听得出她话里未表的意思。

    天子驾崩是大事儿,尽管这天子活着的时候连个外戚都约束不了,但毕竟占了个奉天承运的名头,人可以没有,但位子毕竟空了出来。

    空出个位置就得有人坐。

    南陈有的是人。

    所有这些都不是问题。储君悬而未决的情况并不存在,下一个坐这把龙椅的已经定好了,就是皇后的亲儿子陈敦,太子陈敦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南陈连立嫡立长的问题都省了。

    问题在于,南陈人民的这位太子只有三岁。

    满朝文武要么得接受三岁的垂髫登基,要么就只能冒着得罪太后和沈家的压力选择大皇子。

    其实太子只是老二,他和大皇子陈纪中间还夹了个二皇叔陈纲,但没人打算拥他为帝。

    除了丞相顾怀仁。

    无他,且不说陈纲无由头继承皇位,就是有,太后和沈家也不会允许。

    其实天家这位二皇叔挺冤的。文帝继位时他也不过十岁,但因为母妃是个不入流的商贾庶女,所以与皇位错之交梗。

    至少先帝是这么认为的。尽管他总觉得儿子天下第一,闺女举世无双,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没有一颗识珠的慧眼。

    现在这位丞相就是被文帝一眼相中的。

    当然,你要是在大陈朝堂里头悄悄拉住个人问丞相如何,十个里头有八个都能不带脏字儿变着花样儿地把他骂上半个时辰。

    但顾怀仁厉害就厉害在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稳稳当当地位列三公,而不是一上朝就被满朝仕宦当场打死。

    三年前的鹿鸣宴上,先帝就曾指着这位爷对御座下乌压压的名士们大放厥词。

    “三光日月星、三才天地人,朕得其二。沈郎者,天才也;丞相者,地才也。唯人才悬而未决,为之奈何?”

    那时陈子歌十二岁,坐在侧席上拿眼去看沈礼,刚巧沈礼也远远地望过来。

    就在一整殿的名士打算对个“无如之何”,却被顾怀仁的一句“人才者,陈纲也。”打断的那一刻,陈子歌和沈礼四目相对。

    陈子歌张嘴做了个口型:蠢材。

    沈礼朝上首瞟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陈子歌顺着那道目光瞄过去,看到皇后坐在文帝左侧,面色铁青一片。

    那时的长公主还很怕皇后,准确说来她一直都很惧怕皇后。陈子歌头皮一紧,默默地缩成了鹌鹑,噤若寒蝉。

    与她正相反,那群名士最不怕的就是天家。殿内一时间被嗤笑和不屑充斥得满满当当。

    但没有人站出来反驳,他们都在等。等着看这个年仅十岁的“三才”之一怎么去和沈礼比,等着看这位天子相中的孩子能否走到顾怀仁现在的地位,等着一场布衣挑战士族的天大的笑话。

    除了顾怀仁。

    顾怀仁好歹是从没落的顾氏走出来的,而二皇叔除了灵气和才华,什么都没有。

    单就表面而言,三年的时间几乎什么都没能改变,陈纲依旧游离在士族圈外;家中占地千倾,闲来无事隐在旁边首鸣山上的名士们依旧诗酒风流;名士们的家族依旧在朝堂上为了沈家两个外孙的储君地位争得不可开交。

    其中动静最大的就是沈家嫡系的势力,上至御史大夫下至奉常令,折腾到连向来消息闭塞的陈子歌都有所耳闻。

    “蚊虫之毒莫甚于秋后。”,这是沈礼对这场闹剧的评价。

    陈子歌没听明白。

    她没明白的地方有很多,比如之前她就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弟弟会是太子。

    陈子歌看沈皇后和沈淑妃姑侄相斗十数年,她们争自己儿子的储君地位争了三年,向来是势均力敌此消彼长,怎么突然间皇后就赢了,这太子就成了陈敦呢?

    原来外祖父病了啊。

    陈子歌道:“沈老若知道他孙子这么说他,怕不是病得走不动道也要爬起来把你打死。”

    沈礼笑笑:“祖父老早就这么想,打死我也好省点心,只是还没下手罢了。”

    “那是因为你没娶妻生子,他要是有个重孙还要你作甚?”

    “本来快了。”沈礼看了陈子歌一眼,慢慢道,“如今看来,我还能活个三年。”

    父母去世,儿女守丧三年不得婚配,这是规矩。

    陈子歌本来是该定亲的。长宁城身份配得上陈子歌的郎君一只手便数得过来,几百年的士族,丑的倒没有,嫌弃天家的倒是一抓一大把。再把定过亲的剔了,统共剩俩:一个沈礼,尚未及冠;一个顾怀仁,志在朝堂。

    志在朝堂没有什么,错就错在顾怀仁跟皇后似乎是政敌,这姻是结不得的。所以只剩一个沈礼,偏偏还是跟陈子歌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的那种。就是把这闺女白送,估摸着人家也不要。

    沈皇后愁得头都要秃了,这回好,三年不得嫁娶,到时候剩在公主府里也有个由头,至少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而不是因为主观上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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