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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帝师系统 > 188.白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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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架小小的马车在山路间穿行,左右摇摆的厉害,车帘轻薄,偶尔露出车里的一线景象。

    南河本习惯跪坐在车中,可这里似乎没有楚国那样造车的技术,东倒西歪到让她也忍不住斜靠在软垫上捂着额头。

    身边坐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在给一尊小铜香炉扇风,南河被熏的够呛,只觉得车里像是个烟熏火燎的厨房,忍不住挥了挥手,轻声道:“岁绒,把香灭了吧。”

    岁绒倔得很,道:“南公送您出来的时候,可说了香不能断,您身子弱些,有这香也能祛风辟邪。”

    南河:……再熏一会儿我都成腊肉了。

    她头疼道:“那你往车门外拿一些。”

    她往车内蜷了几分,心里唤了几声。

    她已经醒来有一天多了,那平日早该蹦出来挖苦嘲讽的领导却不回答了。

    南河本来想着自己第二个任务可能去一些类似于唐宋元明清的地方,可一睁眼,这马车远不如楚国的华美先进,她与那少女穿着皆是十分朴素的白色布衣,很可能到了比之前更远古的时代。

    按理说都是越做任务,去的时代越先进,她本来都到了先秦,竟然还能往前倒退?

    她是不是再做几次任务,就能到裴李岗文明去,穿着兽皮带着还没迈入新石器时代的部落原住民打仗去了。

    想到多年前刚刚被拖进“帝师任务”里的时候,她还因为被带到了一个类似春秋战国的时代而哀叹不已。

    经历这么多年厕筹刮菊花的日子,她也不由的感慨,人类文明与科技水平的发展从对菊花的手段上就可见一斑啊。

    只是南河一闭眼,就想起来辛翳通红的双眼,心头一滞。

    无所谓了,无所谓了。

    她要是现在到了更早的时代,说不定一会儿就发现自己是辛翳的太祖奶奶呢。

    有想那死小子的功夫,不如关注一下眼前这个死倔的丫鬟。

    岁绒把香炉放在车门口处,锲而不舍的边扇着风,熏得外头的车夫也直咳嗽。她毫无知觉,道:“先生。一会儿就要到关口,车队就要来接我们了,先生还不如梳镜打扮几分。我们穿的是不是太寒酸了,到了那里,是不是要被笑话的。”

    南河也不是没被人嘲笑过。

    她伸手:“我凭自己的本事穷成这样,旁人凭什么嘲笑。镜子拿来。”

    岁绒从车厢一角拿出一套红漆七子奁盒来,将其中圆盒里的铜镜捧出来。南河望见这七子奁盒,也微微一愣。

    这样的奁盒绝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这正主和丫鬟穿的虽然朴素,但身份未必低下。

    铜镜磨的十分光滑,南河望着镜子里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暗吸了一口气。

    她……居然是个女的?

    不对不对,她居然穿女装?!

    镜中的自己,与之前楚国荀君的身子,并不太相似。个子并不算娇小,五官是更年轻更女性化一些。眼角微垂,眉毛浅淡,唇薄薄的抿着,显得有些过分认真与沉默,只是现在更是白皙的如同放了些年份的白瓷,窄肩细颈,泛着微光,表情略温顺。

    她穿着一身泛黄的白色深衣,脑后挽着女子发髻,发髻低垂,留了两缕搭在肩上,后头挂着长到腰的深红发带。

    因为深衣是男女皆可穿着,南河之前只看到深衣和……略显平板的身材,就完全没想到自己是个女子。

    若是女子打扮,如何做王师?

    难道这次是要嫁进宫里?

    上次做帝师,南河却忍不住心想:或许以后就越来越敷衍了,她怕是以后再也不会像对辛翳那样掏心掏肺的去对待别的王了。

    岁绒手里正拎着长柄香炉,看她扶额,以为她头痛,连忙道:“先生是不是又头痛了?快上车去,哎呀呀南公说让我一定照顾好您的,先生你要是再病倒了我可怎么办啊,就我们俩出来这么远……”

    南河:……她到底是带了个丫鬟还是带了个妈出门。

    走近了那些将士,她才发现这个国家的车马都有几分朴素铁血的风范,远不如楚国的华贵,马匹虽然高大,但鞍鞯都磨破了,辔头也都生了不少铁锈,将士们虽然看起来严肃且强壮,但皮甲也都有些老旧破损。

    衣着装饰皆是深色,黑铁旧铜饰物为主,几乎见不到什么金银玉石。看得出来并不富有,审美也偏向素硬厚重。

    与楚国截然相反的国风啊。

    南河觉得有点眼熟,不过周代早期的时候生产力不太发达,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风格吧。

    南河对为首的将领略一行礼,登上车去。

    车马摇摆,南姬的身子似乎又体虚,她斜靠了不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等她再度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南河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星河横亘,宽阔的荒草原野上略有起伏,偶尔有几棵黑色的树影,像守夜的哨兵孤零零的站立着。月亮黯淡,灰蓝色的微光照亮了面朝星空的草叶,几只小虫绕着马灯打转,他们已经偏离了大路,驶向一条凹凸不平的小路。

    岁绒也探头出去,面对如此美景,万千抱怨憋成了一句:“星星好看。”

    他们的车马队伍行驶到了一处缓坡的坡顶,微风拂来,眼前骤然出现一座灯火通明的军营,黑色轮廓像是一座小城伫立在荒野中。

    军营与他们之间横亘了一条宽且浅的大河,河里倒满星光,成了深蓝色草地上的一条银缎带,南河轻轻呼了一口气。

    车马从缓坡下行,横渡浅河,车轮搅起一片水花,湿漉漉的车身上岸直奔军营。

    眼看就要到了军营前,南河正想将那在夜风中飘扬的大旗看个清楚,就看到带队的军官骑马掉头过来,到马车边弯下腰低声道:“请南姬放下车帘,不要让军中看到您,否则会引来猜疑。”

    南河只好放下了车帘,听着车轮辘轳。进了军营后四周有不少拿着火把的行队擦着马车经过,还有些马蹄声和议论声。

    她正这样想着,马车停了下来,有人似乎在外头急急忙忙的喊叫:“人呢!南公人到了么!大君刚刚昏厥过去了!”

    护送的军官在车外道:“来的不是南公,而是南公的女儿。”

    南河正想着,岁绒掀开车帘,一手拎着随身的行囊,一边扶她下来。

    眼前一座主帐,帐内灯火明亮,几个士兵看见她的女子发型与面具都愣了愣,但也赶紧掀开了帐帘,簇拥着她急急忙忙往内走:“让开,都让开,南公之女到了,让她来为大君诊治!”

    帐内挤满了人,无数双眼睛投射在了南河身上,那军官连忙对帐内站着的一位将军模样的人道:“将军,南姬带到。”

    那将军肥壮粗犷,站在十几位胡服皮甲的军人之中,望了南河一眼,对那面具肃然起敬,躬身作揖行了大礼,道:“南公不能亲自来了么?”

    南河也不知道状况,斟酌了一下,道:“南公年事已高,不便出山。”

    将军了然:“南公若是将这面具给了女公子,也是说明女公子继承了他的一生绝学,此后就可以替代他出山了。你们都出去,让南姬为大君诊治!”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向南河介绍自己,就将其他人都轰出了这药味弥漫的大帐,这才掀开内里的帐帘,轻声道:“南姬这边请。”

    南河:……这上来就要治病救人?!

    她也就懂点药材常识,离治病的本事差得远了。别的事情用嘴炮还能忽悠过去,但治病这大事——她总不能念念叨叨的给这个快病死的王乱插针吧!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

    越到场面上越不能露怯,不到刀砍在脖子上,绝对不能松口透底。

    这可是她多年做事准则。

    岁绒挽起帐帘,她略一低头走入内帐。内帐里有一张矮床,罩着帏幔,床边有一人跪坐在脚踏上,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

    他一身满是血污的胡服短打,头发略有散乱,脸上还有几道血痂,皮肤微黑,瘦脸星目,神情坚毅,似乎有点面熟。他看到将军和南河,连忙站起身来:“将军。这位是……”

    将军点头:“这位是南公的女儿,你年纪小,或许没见过这面具。若是她来了还不能医治好大君,那就真的是天帝神灵也救不回了。”

    南河:……你再吹我真就下不来台了喂。

    青年面上显露几分感激之情,又连忙向南河行大礼,弓身退却几步,拉开了榻前的帷幔,请南河上前诊治。

    南河走上前去,她忍不住又看了那青年一眼,拼命回想自己是否真的见过这样的人,也低头看向了榻上。

    就在她看清榻上那人的面容时,脑子里的弦断了三秒,才猛地反应过来!

    岁绒只看到南河身子一歪,似乎受到了极大震动,差点摔倒,她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南姬。

    南河正死死盯着榻上。

    那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面上有几道藏满艰辛风霜的皱纹,箭与大腿各中一箭,箭伤极深,虽然做过了简单地处理,却仍然血肉模糊十分惨烈。

    但这都不是让南城耳边如千钹万鼓齐响的理由。

    南河认识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

    正是这几年与楚国多次纷争不断的晋王,淳任余!

    晋与楚的争端早已持续很久,几年前,荀南河出使晋国,到晋国云台与晋王和谈,最终决意休战和解,却没想到才过了几年,晋国就破坏和谈的结果,南下亲征,想要扩大黄河南部的领地。

    辛翳的脾气怎能受得了欺负,他也决定亲征北上,弄死晋王这个老匹夫,不但要把黄河南岸打下来,还要收复河间重地,把上阳这座重城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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