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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守坤隐魂录 > 生离死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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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泽哭道:“沈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金缕不顾性命将你从孙府救出来,就是为了一家团圆,可是你”

    “一家团圆?”沈宓虚弱地倒下,凄惨地笑道:“从我爹爹身故,我来到赵府的那一年,我就没有家了。我这腌?的身子,留着也无用,我受尽羞辱,也不想再在这世上苟活,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唯一只是想再见钦哥哥一面,还有金缕,我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谢谢。”说罢又失声痛哭。

    赵钦感怀动容,上前将沈宓扶在自己怀中,沈宓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赵钦低着头垂泣不止,她伸出颤抖的手想抚摸一下这生最爱的男人的脸庞,先时她是大家闺秀,赵府礼教森严,男女有别,她从未敢这么做过,只是如今已是命在旦夕,再无可惧怕无可约束,她感到这一刻是此生最自由的。从小父母双亡的她一直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离群索居不是因为她孤傲,而是因为自卑,痴嗔冷漠不是因为她心眼小,而是因为看了太多人的眼色。有时候她会想,倘若父母二人哪怕只健在一个,她也不会如这般无依无靠,只能靠着浑身尖锐的刺,在深宅大院里坚强地活着。

    可终于她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却也不够触及今生所爱,她的手被赵钦握住,轻轻地贴在脸上,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让人看着十分揪心,她最后看向元??,挣扎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却为了一己私欲,拆散你们,我是个有罪的人。”

    元??于心不忍:“沈姑娘,别说了,你留着些气力,你会好起来的”

    沈宓摇头道:“谢谢你救了我,让我能干干净净地死,替…替我照顾…钦…钦哥哥…好好活”说完精殚力竭,四目涣散,笑容渐渐僵硬……

    下葬沈宓的那天春絮飘落,柳叶悲风,正如这个空灵的女子淡然而悲壮的一生,倘若生在太平年间,她一定是西凉城第一才女,各家的公子少爷都争相追逐的对象,只可惜她生于乱世,孤独地存活在这个世上,毕生的柔肠牵绊又只系于一人,终究是南柯一梦,抱憾而去。

    赵钦此时已是凄入肝脾,亲自堆了坟土,立了碑,上面写着“表妹沈宓之墓”,又在坟头哭了许久方才离去。

    自此赵府算是彻底树倒猢狲散,败落了下来,好在秦夫人在平江的老家尚有几亩薄田,赵老爷打算带着家人回去务农,入夜,赵家一家人在城郊的破庙安顿好,准备明天一早便出发。

    赵老爷满脸为难地问元??:“金姑娘今后将作何打算?”

    元??心中冷笑一声,她知道自己杀了孙子规,孙家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倘若她随赵家一起北上势必会连累他们,这时候赵家的人都已安然无恙,也该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时候了。

    赵钦对他父亲说道:“金姑娘自然是与我们一起走了。”

    赵老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金姑娘救了我们全家,还为此得罪权贵,如今李大娘和鸣翠又不知所踪,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不跟我们同行,难道要任由她流落江湖吗?爹,知恩图报,善莫大焉,我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背弃她呢?”

    赵老爷脸色十分难看,只得说道:“我何时说不带她上路了?”

    元??微微一笑,说道:“赵老爷秦夫人不必忧虑,我今天在此再叨扰一晚,明早将你们送出青州后就朝西走,回我师父那儿去。”

    云泽道:“鬼谷道人门规森严,你和我说你当时是为了钦哥哥私自下山,还怎么回得去?”

    元??笑道:“师父那儿我自有说法,不必担心。”

    “可是…”

    元??温柔地说道:“我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劝我了。”

    赵钦道:“可是孙子规手下公孙兄弟二人武功高强,这次他们的少主被杀,孙老爷势必严惩,不取回你的人头他们根本无法交差啊!”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和你们一起上路,这儿只有云泽会些功夫,我和你们同走,如果被孙家派来的走狗追上,我怕保护不了你们。”

    鸣乐含泪道:“金姑娘义薄云天,只可惜我势单力薄,帮不了姑娘,只能承了这份情,必定永远铭记在心!”

    “鸣乐姐姐客气了,若不嫌弃,你我还是姐妹相称。只是我本名叫李元??,既然如今已经离开了赵家,你便还是喊我原来名字吧。”

    赵老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甩手负气离开。

    元??道:“水月你出来,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二人走到破庙门口的石狮墩子边上,元??道:“你当年假装属意赵钦,知道我感同身受,定会救你,其实那个被搜出来的箱子里藏着的就是毒药和行刺的武器吧。”

    水月道:“当年皇帝早就知道彭玉叛国,为了不让他在朝中的势力做大,打算先拿赵府开刀。”

    “我们请来的戏班子和尼姑都是你们的人?”

    “元??姐姐聪慧过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你又为何在前尘客栈出手相救,事后又为何跑去劫法场?”

    “我当年无意间听到李显和沈宓谋划要加害与你,我不放心,所以你们出府的时候我便悄悄跟了上去。我在赵府和姐姐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深感姐姐为人光明磊落,虽然我们立场不同,我必须执行任务,但我也不想因此伤害你。”

    元??听了自然也颇为感怀,说道:“当年沈宓以为是自己杀了李显,还在他身上擦了金粉,殊不知你们早就动手了。赵家人现在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当然也不知道你就是那个企图谋杀皇妃的黑衣刺客,幸好毒药只是毒死了李显,否则我是断不能把你留在他们身边的,如今我要你立个誓言,今生今世都会用尽全力保护赵钦,并且忠于他们一家。若是被我知道你再有背叛的行为,天涯海角,虽远必诛。”

    水月道:“我虽从小在暗影司长大,效忠于临安府尹大人,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任务失败的弃子,无处可回,况且如今世局动荡,皇权颠覆,得蒙赵家收留方才有个去处,定然不负。”

    元??听闻此话,点头道:“如此甚好,你武功高强,有你在我也更放心。”

    赵钦从庙里走出来,见水月匆匆走开,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哦,没什么,只不过是你们明日出发,我嘱托几句,如今朗月阁的丫鬟死的死,走的走,也只剩下她能够照顾你的了。”

    赵钦淡然一笑道:“姐姐身死,赵府被抄家,我早已不是什么名门贵公子了,又何需人照顾,若她肯留下,大家一起相依为命便是。”

    元??听了这话,自然有些心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不舍道:“少爷你受苦了”

    “不,”赵钦说:“是你受苦了,两年前听说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你就不见了,母亲说你见我病重,快要不行了,就让李娘把你带回老家,许了亲事。我当时听了悲痛欲绝,却是决计不相信的,我派人到处寻你,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值到沈宓坦白一切,云泽才告诉了我真相,她说你为了不让我担心,特意嘱托她隐藏实情”

    元??心中早已是柔肠百转,黯然,既欣慰又悲痛。赵钦道:“你为我付出得太多了,我却不能和你厮守,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此吗。”

    元??轻轻靠在赵钦的肩上,十指相扣,一夜相守。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就乔装打扮上路,此时赵府罪人逃脱的消息已在青州传遍,安抚使沿路设障盘查,鸣乐给官兵塞了些银两,那官兵也就懒得再多询问了,他们顺利逃出州府后,立刻骑马狂奔了近十里路,到了京畿外的主路上已是临近傍晚,在夕阳的余晖照映下,金缕就要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赵钦下马同金缕分别,自知这一离开,不知何时能再相见,自然相望泪目,牵衣顿足,却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你一定保重,好好地生活…”金缕说道。

    赵钦一听这话,更是泪如雨下,一把将金缕拥入怀中,侧脸贴着她柔软的鬓发,狠狠地抱着她,好像要把她揉进心里一样。

    “等你安全了,一定,一定要来平江找我。”

    金缕点点头,二人耳鬓厮磨,缠绵了一会儿,一直到马车里的赵老爷秦夫人催促,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各自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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