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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上次娘交给你的一幅墨兰，一幅红梅，你绣出来了没？”马奶奶问道。
“娘，看你说的，你交给我的事我什么时候误过。”青娘从床上取出钥匙打开大柜，取出仔细折好的绣片和两个卷轴。“娘，你这是要送给谁啊？”
马奶奶打开绣片，细细端详，又把卷轴也打开，一番比对。“青儿，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你这绣的比我画的好啊。再过两个月，是你王家大舅七十大寿，这两幅画，就是我送的寿礼。”马奶奶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温柔的光彩，仿佛看见最爱的人就在眼前。
“那你让我绣它干啥？”青娘没好气地说，“娘，你和我大舅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傻姑娘，既然是你大舅，我们就是兄妹了。我让你绣这两幅画，我要把它裱了送给他的夫人，你大舅妈。你大舅妈的闺名叫做红梅，外人一般都不知道的，她连这都告诉我了。我们一个梅花，一个兰花。这些年来，我和你大舅时常往来，从没瞒着你大舅妈。我们一直也互赠礼物的。这回是你大舅妈听说了沈绣的名声，又知道沈绣是你做起来的，特地托我向你讨的。我想连裙绣帕那些俗物她有的是，没的玷污了她，这画绣才显出高雅脱俗来。”
“娘，你们既然这么处得来，她怎么……我大舅房里也不是没有人啊？怎么她能容得下别人，反而容不下你呢？”青娘不解地问道。
“我也亲口问过她，她倒也不是个藏私的人，说得也直。她说啊，正因为知道大哥心里有我，她越发不肯认我。那些个收房的小丫头，外头买的小戏子，不过就是个玩意儿，越不过她去。但是我不同，大哥心里有我，不愿我受委屈，如果我去了，她担心大哥会冷落她，大哥自己也觉得委屈了我。那就这样吧，几十年也过去了。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你大舅可是风流倜傥的长洲秀才，文名显赫，有钱有才，四处留情，我们楼里的姐妹喜欢他的可多了哦。有个叫薛素素的妹妹，长得好看，弹琴、下棋、作诗、写字、绘画、刺绣，样样精通，驰马、走索、射弹，尤为拿手。喜欢素素妹妹的男人也很多，有将军，有文士，有富家子弟，也有公子哥儿。你大舅跟素素也走得近，我那时也是嫉妒素素得紧。后来素素跟了一个将军去了南边蛮荒之地，你大舅为此还难过了好久。其实现在想想，如果我是处在你大舅妈的位置，我也不会让自己丈夫的心爱的人进门的。我当年对素素，就是一样的心情。”
“娘，真是苦了你。”青娘望着马奶奶，眼睛都湿了。
“苦什么啊？我知道大哥心里有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这辈子我不后悔。不过，青儿，你真是要感谢你家大奶奶，对你，对延儿，都不错。姑爷对你也是很好的。青儿，你比娘，比你亲娘的命都要好。娘到下面去就不会愧对你亲娘了。”
“娘，你乱说什么呀。娘你心地善良，好人有好报，你会长命百岁的。娘，如果你哪里不舒服，就请个懂些医理的妇人陪着吧。”青娘道。
“人哪里会长命百岁的。好人好报那也是骗人的。没听说过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吗？这辈子由着我自己的性子活着我就不后悔。对了，你们请的女医被汤老先生请走了，那还是留着小红给你们用吧，暂时不用还我了。”马奶奶道。
“小红您还是带走吧。有周嫂子、何嫂子两个帮忙打理，春桃也长大懂事了些，雪姐儿又乖，我这里其实也没多少事的。小红做事是真不错，可她呀，人在这里，心里老惦记着您。时常听她唠叨，天这么冷我们奶奶可别冻着了，我们奶奶不爱吃饭可别饿着了，好像您离了她就活不了一样。”青娘笑道。
“这小蹄子，还敢不听话了，反了她了。”马奶奶嗔道。“我这一辈子，也没个亲生子女，独有你、小红和雪姐儿，是我最亲近的三个。这人哪，也讲究些缘法的，可能就是我们这几个的缘分吧。”
赶着年前，周管家又雇了马车往松江老家送年礼，今年的年礼除了往年的家里老老小小的里衣裤，还有给大奶奶、二奶奶和几位小姐妹的绣花连裙和绣帕，奉新特产的竹帘、竹席、竹椅和竹夫人。顾振海说家里老爷子想念乖孙子，便带着顾延龄一起回去看爷爷奶奶，还叫周管家年后一起带回来。
马奶奶则是过了年，初六就带着小红回了南京。
为了应付矿监税使，沈沉这几个月都没空过来奉新了。
元宵一过，书院也该开学了。周管家雇的马车停在了县衙门口。“当家的，回来了。”周管家娘子远远看见，大声喊起来。
“老婆子，你看谁来了。快让人通报爷和姨奶奶去。”周管家一边往马车帘子下面放脚凳，一边说道。
看着扶着女医小苗和延龄下车的大奶奶，周嫂子快步过来扶着，“大奶奶，您来了。您身子好些了？小苗姑娘劳苦功高啊。春桃，快往里面通报，大奶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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