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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山子早就知道，小茹一直站在会议室的大门口。
所以刚爬上岗顶，山子问：“估计饭菜全都凉透了，怎么还没回去吃？”
小茹说：“这话应该小茹对你说。”
山子说：“那好吧，咱们一块回团部吃饭去。”
可是小茹说：“好不容易爬上岗子来，歇一会再走吧。”
山子虽然未置可否，却又转身向南，望着变成废墟的营房直愣神。
小茹随即转身：“团长，其实你不懂姜政委的心，抛开小刘受伤不说，万一是你呢，所以我你应该主动道歉，这样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不料山子斜睨小茹一眼：“如果是谈这事，那我请你快走开。”
小茹满不在乎呼地笑了笑：“那好吧，下面正式提个要求，在小刘养伤期间，由小茹给你兼做一名临时警卫员。”
然而小茹的话一出口，山子扭头就走：“开玩笑。”
小茹三两步追撵上山子，山子嗖嗖加快脚步，而小茹的脚步更疾快，又一次追赶上山子。
山子突然停顿脚步，却不料小茹也把两脚立正。
山子终于火了：“你走呀。”
小茹说：“你答应了我再走。”
山子边走边骂：“乱弹琴。”
小茹边走边说：“你骂人都让人心甜，接着骂。”
似乎是被小茹气晕了头，山子走着走着，冷不丁嘎然止步，呆愣片刻，又转身直奔丘岗那边走去。
从丘岗上回到团部，摆在案桌上的四分饭菜已经没有了热乎气。
正常情况下，独立团每逢星期五都能吃一顿荤菜，每个人的碗里至少有三至四片五花肉，平常的午餐中也都少不了豆腐烩青菜。
但自从日军封锁了独立团，炊事部门无法外出采购副食，所以午餐只能清炖大白菜或土豆。
况且大白菜和土豆已经动用库存，投放量也比平常减少一半多，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青汤菜。
所谓“库存”大白菜和土豆，即独立团自耕自种的蔬菜，收刨后储藏在地窖里，以备年后青黄不接的季节食用。
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山子冲着赵大年冷不丁儿问：“咋还没吃饭？”
赵大年说：“是姜政委非要等着你。”
山子看都没看玉梅，一把抓起馒头，刚咬一口，小茹说：“姜政委，王团长刚才说，上午的事都是他不对，看样子很后悔。”
山子却用筷子狠敲一下菜碗：“小茹，这馒头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玉梅下意识瞥一眼山子拉长的脸，又急忙收回目光，小小地咬一口馒头，可是还没来得及咀嚼，?望台便吹响疾急的哨子声。
伴随防空警报的延续，团部里已经听得见敌机的嗡鸣声。
山子倏地扔下半个馒头和筷子：“姜玉梅，赵大年，你们都给听好了，谁敢走出团部半步，老子就地扯了你们的职。”
怒吼中，山子已经冲出团部，一口气冲上团部前面的丘岗。
重新回到小刘受伤的火力点，山子又将一名重机枪手用力推开。
前后仅仅十几秒钟，九架敌机已经飞临四号阵地上空，炸弹如同散开的葡萄串，纷纷坠落地面。
按照新的打法，第一道防空火力在距离敌机三百米左右率先开火，一律无间歇射击，如此同时，第二道防空火力也已经锁定目标。
山子将枪口锁定在正中第五架飞机，在这架飞机的正前方形成一道略成斜状的火力封锁线。
敌机上的机枪手同样发现了地面目标，旋回机枪射出的子弹在山子、在每一个战士的前后左右嗖嗖穿地，但战士们如同一根根钢梁铁柱岿然不动。
突突射出几十发子弹，第五架敌机终于飞过山子的封锁线，但却冒着黑烟左右颠簸，一头栽进团部后面的沟壑里，伴随一巨响，一团浓烟烈火冲天而去。
剩下的八架敌机眨眼间飞越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迅速发起打击，第三道防线同时做好射击准备。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山子与其他火力点及时调转枪口，又从后方朝敌机发起打击，但每一位机枪手都把视线穿过机腹，率先锁定机头前面开火。
这一招果真凑效，东侧第三架敌机被第一道防线打中机尾后，又被第二和第三道防线分别击中机头和机腹，翻滚着坠入三号阵地下面的滩地中。
两架敌机被击落，极大地鼓舞了战士们的精神和斗志，他们忘却了被敌机炸死的十三名战友，趁敌机从圈子岭以南消失时，一个个欢呼雀跃。
此时此刻，玉梅正和小茹并肩站立在山子的背后，激动得热泪盈眶，而赵大年早已从另一位战士的手中抢过机枪，全神贯注地等候敌机的到来。
出人意料的是，七架敌机从圈子岭以南消失后并没原路返回，几十秒过后，却从西面呼啸飞来。
出人意料的是，七架敌机从圈子岭以南消失后并没原路返回，几十秒过后，却从西面呼啸飞来。
当敌机迸射着一串串子弹，挥洒着一枚枚炸弹飞临二号阵地，玉梅禁不住失声高喊：“子凯，你小心。”
山子瞥眼一看，一边架枪瞄准敌机，一边扯开嗓门咆哮：“姜玉梅，姓茹的，你们快给老子滚回去。”
咆哮间，山子已经勾动扳机，枪口喷吐出来的子弹直穿云霄。
然而这一次遭遇地面火力的封锁，敌机突然翘首升高，于一千米高处迂回盘旋，狂轰滥炸。
一看漫天密布的炸弹纷纷坠落，而我方火力完全失去打击能力，山子与赵大年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声声不断地呐喊：“快卧倒。”
玉梅也在这边呼叫：“子凯，赵团长，你们也快卧倒。”
顺着玉梅的呼叫声转目望去，只见一枚炸弹从几百米的高空疾急下坠，直奔玉梅和小茹砸去。
情急之下，山子纵身蹿跳十几米，两手同时猛击玉梅和小茹的前胸。
在巨烈冲撞的作用下，玉梅和小茹被山子推出数米远，之后咕咚倒地。
山子落地后就势一滚，炸弹随之爆炸，接下来的一瞬间，被炸弹掀起的土石掩埋了山子活生生的躯体。
一番盘旋轰炸，敌机虽然投下数百枚炸弹，但由于投弹距离过高，大都偏离目标，只有数间营房在浓烟笼罩下化为火海废墟。
于是敌机快速降低高度，又对我地面目标发起新一轮轰炸。
如此同时，我方各火力点奋起反击，仅仅数秒钟的光景，一架飞行在营区中心位置的敌机身中数弹，垂直坠落在一栋营房上面。
幸存的六架敌机见势不妙，瞬刻间提升飞行高度，随即调头转弯，仓惶朝正北方向逃窜。
敌机离去不一会，?望台再次吹响防空解除警报，各防空火力点迅速收拾武器，纷纷朝原阵地奔去。
这时候再看山子，一张被烟尘染黑的脸庞浸满了血迹，已经面目全非，虽然被玉梅紧紧地搂抱着，却在浑沌中毫无感知。
而玉梅则象小茹一样，宛若一尊木刻的雕塑，看上去呆呆的，疆僵的，没有表情，更没有言语，有的只是无尽的泪水在流淌，在滴落。
与玉梅和小茹不同的是，赵大年双手抱头，蹲在地下不停地撕抓，不停地拍打，那样子如同一位精神崩溃的疯子。
除报话员之外，于团部值班的战士全都赶来，一齐围拢在山子的周围，抽噎和啜泣声连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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