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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有了肚子里的那坨肉果然是不一样了。”程若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她弹了弹自己雅致的裙摆，似乎上面有什么小小的灰尘，“这坨肉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表姐倒是莫仗着莫须有的东西放肆。”
程若凝在一旁被韦婕气了个半死，却见妹妹还能面不改色的与韦婕打机锋，她突的想起母亲曾与她说过，她的性子是外刚内柔，而妹妹却是虽然长得十分柔弱，但内在却是截然不同的。
韦婕从一开始到现在最讨厌的便是程若菡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心中憎恨，却怕程若菡真的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手，让她没了依靠。一想到此，她便沉默了起来。
程若菡不再与韦婕说话，而是看向了陈嬷嬷，陈嬷嬷一向都是笑眯眯待人的，而如今却有些严肃，“老夫人说了，先将韦氏放到偏院看管起来，等调查清楚之后再图后事。”言下之意，还是不肯承认韦氏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程大人的。
不管承认不承认，先不将她送回韦家就是好的。韦婕松了一口气，在婆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当时，我曾经求祖母为你看一桩好婚事。”韦婕缓缓的走了几步，与程若菡擦肩而过之时，程若菡突然出声道。
韦婕听了，有些不屑道：“甲之蜜糖乙之□□，你口中的好婚事未必就是适合我的。”她从小在韦府被欺负长大，后来看尽了程府的繁华，又怎么愿意给官风清正的小官员做儿媳妇？虽然吃喝不愁，但却再也享受不到这么多的富贵了。
“你！”程若凝想呵斥出口，程若菡却摇了摇头，这个韦婕，终究辜负了原身对她的一腔姐妹情谊。
程老夫人听了小厮的汇报，说程大人快马加鞭还有一日便抵达京城，她将手中的热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要他披星戴月的给我赶回来！“
陈嬷嬷刚进房门，便被这摔碎的杯子吓了一跳，老夫人自修佛以来，有多久没有动气了？如今居然摔了杯子。
陈嬷嬷连忙走上前，将柴房听见、看见的一切都与程老夫人说了，程老夫人听了，面上闪过了一丝思索之色，”这菡姐儿的性子还真是个爱憎分明且不吃亏的。”
陈嬷嬷想着张嬷嬷的话，问程老夫人道：“这韦婕还送不送回韦家？”
“怎么送？我程府再势大也欺负不起这个人！”程老夫人怒道，她重重的转了转手中的佛珠，有些烦躁的说道，“罢了，大不了此事过了我亲自给佛祖再抄几卷经书。”
有何事要与佛祖抄经书？陈嬷嬷心下了然，这韦婕之前还有一丝活路，而如今，只怕连着一丝活路都有些渺茫了。
韦婕有了身子的事被老夫人瞒得死死的，可三个院子里的姨娘们隐隐的却猜到了一些什么，只不过，这猜到的内容，她们都不敢对外边说，让自己的侄女有孕，此等事，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赵姨娘气得敲碎了一株珊瑚树，而吕姨娘却是对心腹感叹的说道：“这也是个命硬的，我那么折腾，他都还在。”而宋姨娘却是彻夜未眠，她将没缝好的那两双鞋又拿了出来，仔细的缝了起来。
“宋姨娘，您又何苦这么夜缝东西呢？未免伤了眼睛。”她身边的李嬷嬷有些心疼的劝慰道。
烛光照在宋姨娘那有些普通的脸上，宋姨娘笑得一脸幸福，“夫君要回来了，他最喜欢穿的便是我的做的鞋子，我得加急一些。”
大人这次急急的赶回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李嬷嬷心间说道，在她看来，这小程大人除了满肚子的学问和一张好脸便没有便的优点了。而自家姨娘却是对他死心塌地，当年姨娘为了嫁给小程大人，可是与娘家断绝了关系的，如今姨娘的父兄通通都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而姨娘又与娘家恢复了关系，宋家可是隐隐希望宋姨娘被扶正的，可是小程大人说此事要嫡子嫡女点头，此事才又缓了下来。
“姨娘您真是……”李嬷嬷从是宋姨娘从娘家带来的嬷嬷，自然知道她是怎么喜欢上小程大人的，她只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宋姨娘一副脾气很好的模样，“珍哥儿明儿也要回来，李嬷嬷且看重些。”
比起小程大人，程自珍可是李嬷嬷心尖尖上的人物，如今小程大人的嫡长子程自乾因与父亲一向有间隙，居然放弃了程家百年来的文科，跑去习了武，反而珍哥儿的学问一向都很好，在程家同龄人当中隐隐领先，如今珍哥儿少的便是嫡子的身份了。
想到此，李嬷嬷才觉得宋姨娘给小程大人这两双鞋子没白做，好歹让小程大人看到宋姨娘的关心不是？
程若菡身子虚，醒来得晚，她一睁眼，便见王嬷嬷守在她身边，一脸的欲言又止。
“嬷嬷，这是怎么了？”程若菡懒懒的将罩衣披在了身上，仰颜问道。
“大人今儿清早回来了，如今正被老夫人罚跪呢。”王嬷嬷低声说道。
程老夫人以前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可是自从程老大人去世之后，两个儿子又成了家，她越发显得宽和慈祥起来，如今大怒，倒让人想到了她以前的脾性。
“罚跪？”对于这位没见过面的便宜爹爹，程若菡的心中并不为他心疼，他对原身的伤害，只怕这小小的罚跪并不能解除。
“大小姐他们都去求过情了，老夫人不领情，还让我们别吵了你的休息。”王嬷嬷接着说道。
程老夫人的此举不仅是因为韦婕一事惩罚儿子，还有为孙女儿出气的意思。
程若菡在身为林语涵的时候也有过祖母，只不过那位祖母将父亲与哥哥当做宝贝，将她们这些女儿当泼出去的水。程老夫人的如此行为，十分的不一样，程若菡也明白了为甚程若凝肯定的与她说等祖母回来。
程若菡心中感叹，她利索的爬了起来，“祖母不让嬷嬷叫我起床便真的不叫我起床？”
“若是小姐这会儿没起，我便准备叫你起来呢。”王嬷嬷利索的帮程若菡盘起了头发，又小心的劝慰起了程若菡：“大人毕竟是你的父亲，这父女之间没有隔夜仇。”
程若菡对着镜子照了片刻，笑着说道：“嬷嬷你放心，我这就去祖母那儿。”若她没有去为那个人求情，只怕其他人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呢。
王嬷嬷点了点头，小姐经历的此事之后，倒是变了不少。
程若菡一如之前的清淡，她带着穿着淡蓝色的罩衣，进了程老夫人的里屋，程老夫人见到程若菡微微一愣，原因无他，她小儿子连夜赶回来的时候，穿的也是这么一件淡蓝色的长衫。
在小程大人的儿女中，与他最为相似的便是程若菡了，以前程若菡偏爱鲜艳的颜色，无法一眼看出父女的相似之处，如今她喜欢素淡了，倒一眼看出这对父女的相似。
程老夫人曾经有一个女儿，与小程大人极为相似，可惜早夭了。程老夫人看向程若菡的眼神有些怀念。
王嬷嬷见程老夫人盯着程若菡的罩衣发呆，便想起了什么一般解释道：“这是夫人在世的时候与小姐做的。”
当年夫人知道已经命不久矣，便加急派人将儿子女儿到成年的衣裳、首饰都准备了起来，虽然程府的少爷小姐们怎么可能缺这个，但这也是为人母的一片皑皑之心了。
是云娘做的？难怪这父女两有一模一样的。程老夫人挥手让程若菡走到了跟前，“你父亲纵使做错了事，可终究是你的父亲。你不要记恨于他。”小儿子虽然不是个坏人，但性子优柔寡断，实在不是良人，可她希望他还是个好父亲。
程若菡轻轻的摇了摇头，“孙女儿怎么可能记恨于父亲呢？”从上一世到现在，她便对父亲这个血脉相连的人，是去了期盼。
依程若菡的性格，能说出这种话来已经十分不错了，程老夫人犹豫了半晌，说道，“你也要检讨下自己，不要做什么事都太过于偏激，伤害了自己，心疼的是真心对你的人，不是别人。”
王嬷嬷听了程老夫人的话有些担心的看向了程若菡，程若菡的性子偏激，她怕程若菡对程老夫人有什么不敬之言。
岂不料，程若菡只是恭敬的听了，认真的与程老夫人说：“孙女知道错了，还请祖母放心。”
“你父亲跪在那边，你且去见见他吧。”程老夫人指了指外边，一个是她的小儿子，一个是她的孙女，她不希望这骨肉亲情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父亲？程若菡往外边看去，只看见一个挺直的淡蓝色的身影，她终于明白，程老夫人为什么要盯着她的淡蓝色罩衫看了。
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父亲，上一世，她的那位父亲听信继母的话，要将她嫁给那位小官做妾，就在那一瞬间，曾经疼爱过她的父亲的形象碎裂了；而如今，她要面对原身的父亲。
那个女儿不对父亲有着期待与敬爱？只不过有的是没有父女缘分而已。程若菡的一双腿如灌了铅一般，不知如何往前走去，直到王嬷嬷轻轻退了她一把，她才缓过神来。
“去吧。”程老夫人低声道。
程若菡往前走了几步，那低着头的人听到了声响，抬起头来，看见的是自己的女儿，面上闪过了一丝羞愧，“菡姐儿。”
旁人若是看到小程大人与程若菡的脸，便不会怀疑这一对不是父女。
程若菡看见与自己相似的却刚硬了不少的脸，微微一愣，她原以为，原身的父亲会对她破口大骂才是，却不料，他是如此的羞愧模样。
小程大人从小长在父兄的羽翼之下，性子有些软弱，在二女儿自残之后，匆匆忙忙的安置好了二女儿，觉得无颜见她，便匆匆落荒而逃。如今再次见到二女儿，仔细的看了二女儿的左脸，见到那道没有消失的伤痕，不由得喉头一哽，自己实在是荒唐。
程若菡上世出自秀才之家，并不是不懂礼节的，如今她父亲跪在这儿，她却站着，实在是不孝的行为，她只好也挨着小程大人跪下，“我虽不知道祖母为甚要惩罚父亲，但我也只能陪着父亲跪下了。”
这话有些刺痛了小程大人的心，女儿真的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罚他么？只不过是帮他在圆场而已吧。
“菡姐儿，对不住，父亲一时糊涂……”小程大人将自己最贴身的小厮留在了府中，就是为了向他报女儿身体情况的信的。
程若菡直直的跪着，心中毫无涟漪，“父亲，你对不住的不是我，而是母亲。”
听到女儿口中去世的妻子，小程大人想到她的温和与美好，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他怎么将那少女偷哭说怀念妻子的事当真了呢？一开始他只是想好好安慰她的，到最后却铸成大错。
小程大人看女儿的左侧脸，那道痕迹隐隐的并没有消逝，他十分懊恼，为什么妻子那么的贴心，而他的嫡子、嫡女都对他不太亲近甚至有些叛逆呢？“我去宫中找圣上求了最好的去伤痕的药，已经叫人送给凝姐儿了，你有好好的用么？”
原来那去伤疤的药是小程大人求的？程若菡心中讶异，嘴上却说：“多谢父亲关心，女儿天天都在用。”
经历过那事之后，程若菡对小程大人的态度没有任何问题，但小程大人却知道她心中疏远了自己，在几个儿女之中，她是最不怕自己的，每次他回来，她都要缠着他让他拿出不少好东西来的，小程大人虽然口中说这个女儿霸道，可心中却是最疼她的。
小程大人心中怀着不安与揣揣，而程若菡因为不是原身而对小程大人并没有那么多的爱恨交加，两人说了一句，便只好继续跪着了。
程老夫人听了外边的动静，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作为母亲，怎么不心疼小儿子呢？只不过这次被气急了而已，这二孙女儿的行为倒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不心疼小儿子还心疼孙女呢。
“既然菡姐儿如此孝顺，那便免了她父亲的惩罚吧。”程老夫人对陈嬷嬷说道。
小程大人为人性子温柔，对下人十分体谅，陈嬷嬷心中看重小程大人，连忙走了出去，生怕小程大人多跪一会儿。
程老夫人看陈嬷嬷看急急的模样，心中叹息，这个小儿子，真是个可人疼的。
小程大人听了老夫人的话，才缓缓的站了起来，他从身边的小厮手上拿了一件薄披风，给程若菡披上，“你身子刚好，莫受了寒。”
这么细心的父亲，却要做出那种事来。程若菡心中有些微妙的看了小程大人一眼。
“我这次在外边给你带了不少小玩意儿回来，全部送到了你的院子里，你等下回去看看。”小程大人的话中全是隐隐求饶的意思。
程若菡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复，只笑了笑说：“谢谢父亲了。”
程老夫人见小程大人与程若菡齐齐走了进来，两人脸上并没有什么郁色，便知道两人没有吵架。不过要回到以前，只怕要时间了。
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可不是说父女之间情谊的事，她看了程若菡一眼，“好了，你来与你父亲求情，我也准了，你便早些回去吧。我与你父亲还有事情说。”
还能有什么事情说？不过是韦婕肚子里那块肉而已，程若菡心中有些嘲讽，她温顺的点了点头，“多谢祖母给菡姐儿这个面子。”
程老夫人莞尔，“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不是希望你们好而已。”
程若菡离开了程老夫人的院子，程老夫人肃容对小程大人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与侄女谈情说爱也罢了，居然还让人家未婚先孕？”
“未婚先孕？”小程大人面上一阵仓皇，“这事怎么可能？”
听到儿子的话，程老夫人心中凸显了一线希望，莫非韦婕肚子的那块肉不是小儿子的？
“我与她，只有醉酒后的一次而已。”小程大人明明是已经有儿女的人了，看向程老夫人的时候还像一个孩子。
醉酒？还真有？程老夫人忍不住，将手中半热的茶，扔了小儿子一身，只怕他是中了这女人的连环计还不知道呢。
“母亲，这事该怎么办呢？”小程大人有些惊慌失措的问程老夫人道。
这时候倒想起她这个母亲来了？程老夫人心中激愤，冷冷的说道：“你就等着名誉毁于一旦吧。”礼部小程大人让远房侄女怀上孩子，这可是京城里最好笑的八卦了。
“母亲——”小程大人面色犹豫，似发誓道“我以后都不接近女子了。”
这是接近女子的原因么？程老夫人气结，这个永远都搞不清重点的小儿子，只怕要她的大儿来整治了。
“以前云娘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程老夫人怒道，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云娘想想，她在九泉之下，看到你如此，会有多么的伤心失望。
听到发妻的名字，小程大人红了双眼，自从云娘过世之后，他的日子便怎么过都不是了。
“如今之计，也只好先稳着韦氏，再图后续。”程老夫人闭着眼说道，她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希望此事能让自己的儿子买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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