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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檬和子训出现在莲台殿似乎是有着一定的规律，而且是家里定的规矩。
梦里的雾气越来越淡薄，莲台殿的小水洼干掉了不少，书楼下的水也退了几厘米，露出一层青苔，再露出一层不同颜色的石头底。
突然想起来很久没下过雨也没见过一把雨伞的自己，在和人聊天时都提起了这件事，但他们似乎都不愿提起，只在片刻失神以后告诉她，的确很久没有下雨了，而下雨时是不用出门的，也就没有伞。
子训很怕热，在秦朗清觉得舒适的天气里，他就已经扇起了扇子，如果说是因为常年生活在寒冷的地方，可碧檬却并不觉得莲台殿里湿热难忍，人与人之间还是有体质耐性的区别的。
等到莲台殿的植物开始枯萎，小溪也断流，整个庭院变为残破无人打理的荒芜场面时，她就再没有梦到自己扫地和穿行于青石的小道上了。
取而代之的是整日在洗碗的画面，还有端着一些好看的糕点，带着各种浅浅的柔和的颜色。
似乎是谁说漏了嘴，又似乎是自己突然之间脑袋清明了一般，知道了莲台殿即将要求雨。
梦里的求雨是怎么一回事，秦朗清不知道，没来由地，她想起了那些将人丢进河里平息水患的故事，那些以人祭天以求风调雨顺的故事，对的，她想起了现实中的故事。
再之后记得的片段是她蹲在地上收拾柴火，周遭的人在窃窃私语，她从地上站起来时，那些细小的说话声突然就停止了，像是因为突然发觉她在这里，有事情要瞒着她一样。
但她听见了一个名字——“璃”，旁人羡慕的声音，说璃品格高尚，这才有资格去主持祭典。
她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心里却打着鼓，猜想着璃会不会是她想象中的那种祭品，活祭品。
或者通俗地说，是人牲。
她跑了起来，那天的太阳格外毒辣，汗水顺着脸上脖子上堆积起来，又流下去，衣裳也被汗浸得半湿。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穿在身上的是短衣短裤，可是梦却不肯遂了她的心愿。
求雨的地点叫莲台，在上游。
秦朗清所在的厨房是下游，几乎要横穿一整个莲台殿，而且，那些交错的小路与池塘没有给她横穿的机会，而是必须绕着各式的半圆前行。
如果那些好看的糕点是为了求雨而准备，那她也许还来得及，因为那些拿着糕点的人走了不过一会儿，她只要持续跑下去，一定能缩小和她们的距离。
可她这个时候又有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是想要救璃的命吗？
求雨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啊，可若只是因为心里的不安就跑过去阻止，也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啊。
周边的景色随着步伐晃荡，如果是梦，确实太过真实了一些，终于她跑过了书楼，从旁边看过去，里面没有人。
月亮也升起来的时候，她终于到了莲台，累得在原地直喘气。
湖心矗立着巨大的像是一朵莲花一样的台子，没有桥可以过去。
她看着远处一艘没有顶的小船在往湖心荡着。
船上有四个人，收养她的师父、总是在看书反应慢半拍的碧檬、划船者，剩下的一个是站得笔直的姑娘，穿着层层叠叠的衣裳，一头长发盘着。
她向前几步，拨开挡住视线的草丛，另一边召迎了过来。
这让她有了一个确认的机会，她问召这是要做什么。
接下来的这几分钟，秦朗清记得特别清楚。
召低下头，用悲伤的声音说：“祭典呀，将璃姐姐献给水神的祭典。”
所有的猜想一瞬间得到证实，她迈开腿就要冲过去，却被召拉住了手，召还唤着运和其他人过来帮忙。
她用力甩开召的手，向岸边跑去。
想起这一段的秦朗清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在知道这些不是梦，是由于她的意志做出的选择之后，还要将这一段说给别人听，这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那时想着这是一条命，就算一条命能换来一场雨，甚至能因此救成千上万的人，她也不想因此去用那一条命来换，如果这次换了璃，下次会不会是召呢，会不会是她本人呢。
那些人都是自愿的吗，她不敢去相信有这样善良的人。
如果真有这么善良的人，这样的好人，为什么牺牲的又要是她们。
船停靠在了莲台边，璃走了上去，秦朗清是后来才知道，那条台阶修在了大多数人看不见的位置，其他人没有动。
璃在莲台上念念有词，也许是祈祷的祝词吧，接着她跪下或是跪坐下来，向着远方磕了三个头，又站起来，缓步走到莲台边缘。
秦朗清在那个时候刚好扎进了湖里，向莲台游过去。
岸边的人听见水声，纷纷向声音起处看过来，这个时候，璃也跳了下去。
她离璃还有几十米，而璃因为那些衣裳，以及是从高处掉下，已经沉到了水里。
她向水底下扎，可是力不从心，先前跑了太久，如今一点力气都没有，衣裙也十分碍事，再加上没有做好潜水的准备，连璃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已经筋疲力尽。
那个时候，因为极度缺氧，她还想，水神真是好运，一次两个祭品，就是不知道这个意外的祭品合不合水神的意。
可她没有死，又是召守着她醒来，上一次的溺水，没人给她解释，她自己也没有印象，但这一下子，她怀疑两次溺水拥有同样的原因。
有时候，她的梦境是重复的，所以她不能确定是回到了开头，还是其他，所以她问璃呢。
如果一整件事情是一个圆，她是在里面往复地循环着，这样的问题得不到任何结论。
召听了她的话猛然站起来，一脸愤怒地指责她打断祭典，幸亏没出大的差错，否则师父定会重罚。莲台殿也不是没有赶人走的先例，她这回记得就好，别再去做这样的事了，被赶走时绝对不会有人帮她说话。
她被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脑袋晕乎乎，可是“这回记得就好”，岂不正在说她上一回没有记住。
没有出大的差错，也就是说璃回不来了。那些躲着她的像背景似的女孩子，也许是因为她试图破坏祭典不愿与她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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